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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第七章 第一场杀戮

  (一)

  咸阳,秦宫。

  深夜,梦中,那撑着竹伞的小女人问他,是否思觉失调?

  他冷哼,他的思觉,恐怕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失调!

  梦里,他又看见自己,看见自己七八岁年纪,看见自己的母亲,以泪洗面,看见自己的父亲一天比一天荒淫,整日骑在宫女们身上,还指着母亲骂:"你看,你看你这个市井婆娘,你是那吕不韦的破鞋,你看这些女人都好,躺在地上,任我骑,任我打,你说我这王位是你老相好的用计赚来的,呸!你这臭娘们见不得我快乐是不是?别跟我哭丧着一副脸……"

  母亲不看父亲,父亲就火了,一把揪住她的长发,把她从床榻上扯下来,让所有的宫女们掐她,攉她嘴巴……又叫人脱了她的长衫亵衣,让她光着身体站在地上,让人往她丰腴绝美的身上啐痰液……

  空旷冰冷的咸阳宫,就听见她在尖叫……

  母亲叫,他便也跟着叫,跟着吼,像是发了狂……

  他的吼声,吼出了梦境,吓着了外面守夜的太监和宫女们,赵高为首急忙冲进殿内,靠到榻边,轻轻在他耳边唤道:"大王,大王……"

  他惊醒,倏地从床榻上坐起,命:"赵高,替寡人更衣。"

  赵高也不多问,立即向后退去,而后面的宫女太监们个个鱼贯出入,高高捧过他那身绣有暗黑色纹路的宽袖长服,赵高则小心翼翼地替他换上衣服。

  而他,就是秦国年少的君王,偌大咸阳宫的主人,嬴政。

  趁夜,嬴政驾车去母亲赵姬的大盛宫,身边也仅带了一个赵高。这一次,他倒想跟自己赌一把,她,是不是真能忍心杀他。

  大盛宫远离咸阳上百里路,只是一个行宫,地处偏僻,人烟稀少,半夜里出发,到大盛宫,已经是隔日下午。大盛宫的廷尉都站在门外,宫女们排成几排,远远看着,不比咸阳宫里冷清,反而威风凛凛,气派十足。

  看到嬴政突然到来,守在外面的廷尉和宫女们惊得立即全部跪拜,有人赶紧回内面通报。片刻,待他走到内殿走廊时,母亲赵姬正慌忙从里面出来。

  她看起来依旧年轻、貌美,或者说,如今的她看起来比以往更加明艳光彩,完全没有一个妇人该有的憔悴暗黄。与他在走廊里相见,赵姬问:"政儿,怎么突然想起过来?"

  "母后,"嬴政笑着,眼角却迅速地一一扫过走廊宫殿四周的侍卫,不知何时,这些侍卫已经换了新的面孔,一个个凶悍强壮、威武森严,他不动声色地慢慢说道,"昨夜我做了个梦,梦见小时候外面在打雷,我很怕,母后就用被子蒙住我的头,把我抱进怀里说,不怕了,不怕了,以后等我们政儿做了大王,就什么都不怕了……"

  "政儿现在已经是大王,快要亲政,早就不怕了吧?"赵姬跟着笑,不过笑容里却有一丝复杂的躲闪,甚至是失神。

  "还是怕!"嬴政拉起母亲细腻的双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继续道,"总也改不了习惯,只要刮风下雨,就忍不住将头蒙在被子里,蒙得紧紧的,有时候都不能呼吸。"

  "我叫宫人给你做几条新被子,被头上少放些棉絮,透气些,盖在头上也就不闷了。"赵姬悄悄从他的掌心里抽回自己的双手。

  这时,他们的身后突然插进一道低沉的男声:

  "长信侯嫪毐叩见大王,不知大王突然驾临大盛宫,嫪毐有失远迎,还望大王恕罪,嫪毐这就伺候大王殿下用午膳。"

  嬴政转身,眯眼俯视着在他面前跪立的男人,他是嫪毐,是全咸阳城人都知道的市井无赖嫪毐,是阳具巨大到足以顶起车轮转动的嫪毐。未进宫前,他整日整日地流连于大街小巷,与各式女人们苟且偷欢。

  被吕不韦弄进宫后,他便成了太后的男人,被太后封为长信侯。如今天下,谁不知道太后淫乱后宫,这是大秦的耻辱,更是他嬴政的耻辱。

  无尽的沉默。嬴政始终眯着眼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并不叫他起身。片刻之后,一边的赵姬却突然一个抖动,急忙说:"长信侯,你可以退下了,大王的午膳暂且不用你伺候。"

  她的声音,若是细细辩听,还能听出一丝异样的惊慌,脸色也是一阵极度的不自然。地上的嫪毐听见后下意识地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狭细的双眼有了片刻的杀气,赵姬不禁又催促了一句,"长信侯,你下去吧,我有些话要对政儿说。"

  嫪毐一愣,却终究还是起身,有些恼怒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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