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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我还没走几步,脚下一滑,顿时摔倒,居然跌在一个软软的东西上,我心念一动,忙爬坐起身用火把一照,看到阿顼正惨白着面庞瞪着我。

  不过两三天工夫,他那张本来挺丰润的面颊便瘦了一圈,下巴都尖削起来,额上被我打伤的地方已经结了疤,尚有血迹凝在周边,看起来非常狼狈。那双曾经清澈纯净的眸子此时也是一片灰暗,如蒙上了一层暗色的轻纱。他的唇也是灰白的,微微颤抖着,却没有开口。

  我心里没来由地抽痛了一下,声音便温和了很多,"你……你没事吧?"

  侍女蹲下身来一瞧,道:"小姐,他被牛筋索勒住的地方全肿啦!"

  火把下,他身上所缚之处正渗着液体,牛筋索已深陷入了高肿的肌肉中,看来他这三天着实受了不少罪。想想我身上的伤已经不疼了,我也顾不得让他认什么错了,向侍女道:"快……帮他解开绳索。"

  侍女应一声,翻过他的身去,在火光下解了半天,最后哭丧着脸道:"小姐,是个死结,解不开!"

  我早已等得不耐烦,怒道:"你真是笨死了!"遂将火把递给侍女,自己掏出腰间随身带的短剑,这是萧宝溶特地送给我防身的,虽称不上削铁如泥,倒也锋利异常。

  我正俯身为他割牛筋索时,只听他沙哑着嗓子,恨恨道:"我不要你假惺惺!"

  我刚割断了绳索,闻言恼道:"好,我不假惺惺,现在便砍了你的手!"

  说着,我拿短剑作势向他尚背于身后的手砍去。

  他虽虚弱不堪,到底练武已久,迅速抽动双手,闪开我的剑锋。那手被捆得久了,想来又麻又痛,他这般剧烈一闪,疼得呻吟一声,鼻尖冒出晶莹的汗珠来,更显得他脸色灰白可怕。

  我抬眼看到他身边有浅浅半钵米饭,钵上居然还搁着一双筷子,不觉失笑道:"你饿坏了吧?吃了这半钵米饭,我便放你走。不然待会儿还让人把你捆起来,天天就这样给你饭吃。"

  侍卫还真能想,以这钵的深度,阿顼就是学狗爬凑过去,也吃不着半口;至于那双筷子,对捆着双手的阿顼来说,简直就是个绝大的侮辱。

  阿顼好像不太相信我的话,勉强爬坐起来,努力活动着手腕手指,眼睛里总算有了一抹光芒--对我保持警惕和戒备的光芒。

  我盘算着以他目前的体力,一时应该没法子算计我,我索性挥舞着短剑恐吓他,"不吃吗?不吃我这就捆你了!"

  阿顼瞟了一眼米饭,喉咙间滚动了一下,红了脸,很艰难地将手伸向饭钵。看来他不是不想吃,而是被伤得一时没法吃了。

  我心肠一软,放下短剑,托过钵子送到他跟前,嘟囔道:"快吃快吃,你吃完了我也要回去了,这个地方……"

  我嗅着这里阴潮发霉的气息,紧皱起眉。

  阿顼垂了头,抬起手,总算手指未伤,还能握住筷子,很艰难地挑起米粒,缓缓吃着。

  他显然饿极了,吃得很快,但吃饭的动作出乎意料地斯文,颇像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子弟。

  正吃着,他的眉宇一凝,弯下腰咳起来,原来是呛着了。

  我嘲笑道:"这么大的人,居然吃饭还能呛着,真丢人。"

  阿顼红了脸,瞪我一眼,却已被呛得无力辩驳。火把淡淡的光芒投在他的脸上,尴尬羞窘中,有着孩子气的不满和纯稚,让我忘了这少年可能只比我大两三岁,一时只觉他年纪还小,很是可怜,实在不该再和他计较。

  我侧头望一望旁边流过的溪水,这山间的水应该还澄净,就将饭钵递给侍女,道:"去给他舀些清水来。"

  侍女应了,把火把架在石缝间,接了饭钵去水边。我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向阿顼说:"先喝点儿水,好些了就跟我回去,到我别院里去吃些热饭菜吧。哼,这次就饶了你……"

  狠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只听扑通一声,接着是侍女的惨叫声。

  我转头看时,只见侍女鹅黄色的衣裙正迅速往水下沉。我大惊,忙冲过去,跳入水中,抓捞我的侍女。

  "小心!"身后传来阿顼喑哑的惊呼。

  我还没弄清怎么回事,腿部忽然一痛,手还没来得及抓到侍女,自己的身体便猛地往溪水深处坠去。

  什么东西?这水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咬紧我往水底拖?

  在慌乱的挣扎中,我的身体迅速沉入水中,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阿顼持了我扔在地上的短剑,疾冲过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水下顶了顶我的腰,分明是个活物。我张嘴时,冰冷的水立刻涌入我的口鼻,呛得我差点儿晕过去。

  刚嘲笑了别人吃饭呛着,一会儿工夫便轮着自己了,果然是报应,只是这报应来得也太快了。

  我正昏沉挣扎间,又有什么东西缠住了我的胳膊,隔了水尚能觉出那隐隐的温热。周围水纹激荡,刚才顶我的活物忽然不见了,脚下也是一松。

  这时,缠住我胳膊的那处温热猛地将我一推,我已被送出水面,尚在扑腾时,阿顼的头从旁边钻出,急促道:"快,游岸边去!"

  可没等他说完,我的头又没入水中,咕咚咕咚吞进了几口水。

  阿顼已扑过来,一把将我抓住提出水面,自己也发出一声呻吟,估计水里的东西咬他了。我惊慌地叫起来:"快来人,我……我不会水……"

  阿顼闻言,不再将我推开,他左臂一弯,已将我腰肢紧紧搂住,右手持了短剑,迅速往水下刺去。

  我从未历过这样的险境,闭着眼惊慌地紧紧抱住他,只觉他的肌肤绷得极紧,不时剧烈震动着,周围水声哗啦啦一片,我偶尔睁开眼时,还能见到一种似鱼非鱼满身疙瘩的怪物在水中起伏,而我自己的身体也被阿顼在激烈的搏斗中带得上下起伏着,我已吓得感觉不出自己是在水中还是水上,连泡在水中的冰冷都已感觉不到,只是浑身止不住地战栗着……

  我呛咳着睁开眼时,阿顼紧紧环着我的腰,两人一起倒在满是青苔的石板地上。我惊悸地要坐起时,阿顼才半睁开眼,小心翼翼松开了手,同样是掩饰不住的后怕和惊慌。

  两名侍卫已经赶了过来,正在水边用刀砍斫着什么,随后飞快地撤上岸来,惊吓得脸色发白。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才觉腿部疼得钻心,一边擦着疼出的眼泪,一边用变调的嗓音问:"那些……是什么东西?我那侍女呢?"

  侍卫面面相觑,答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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