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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我勉强集中了精神,正要问时,前方传来焦急沙哑的呼唤:"阿墨!阿墨!你在里面吗?"

  我忙撩开帘,定睛看去,只见阿顼背着宝剑,却未出鞘,被几名侍卫用刀剑阻隔着,落寞而苍白,正踮足向我这边凝望。

  我忽然发现自己也没想象中那么恼怒。我回惠王府后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事,这次分开,说不准再也见不着他了。

  我向侍卫摆一摆手,他们立时散开,让出一条路来,依旧警惕地持着兵器。

  阿顼看也不看那些在晨霭中泛着清冷锋芒的兵刃,大踏步跑了过来,走到帘旁,才站定了,嗓子哑哑的,"你……你要走?"

  "我……我……"如在梦里的感觉忽然消失,真切的悲伤和恐惧伴着泪水迅速涌了上来,我失声哭,"他们说我三哥病得快死了……"

  "别……别哭!"阿顼也惊慌地叫起来,手指笨拙地来擦我脸庞的泪水,粗糙而冰凉的触觉,感觉不到一丝温热。

  透过模糊的泪眼,我看到了他湿淋淋的长发,湿淋淋的湖色衣衫,如刚从水中捞出。

  帘外雾气蒙蒙,山色苍茫,天气并不算好,可半夜的那场雨早已停了。

  我心跳忽然停顿了片刻,忙用袖子胡乱一擦泪,握了他的手,问:"你夜间没回去吗?"

  阿顼脸上也泛出一丝委屈,立刻又勉强扯出微笑来,"我没事,我只怕……你真生气了,再不理我。"

  我用指甲掐入他的手掌中,咬牙道:"你又不和我回去,管我理不理你?"

  "我真的有事,暂时……暂时不能跟你回去。"他嗫嚅着,很艰难吐着字,"阿墨,你……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他似极不习惯求人,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不敢看我一眼,我只看得到他湿漉漉的发下,那俊秀的面庞好生苍白。

  我顿时没了主意,喃喃道:"那……那你以后来找我吧……"

  "我们该走啦!"老太监跑到舆旁行礼,"若是晚了,只怕王爷那边等不及了!"

  一想起萧宝溶,我的心立刻又提到嗓子口,忙松开阿顼的手,道:"我要回去看我三哥,你先让开吧!我……我等你一个月,一个月内,你一定要来找我!"

  我褪下手腕间的一只赤金点翠凤纹臂钏,塞给他,"这上面有我的表记,你递给阍吏,他们自然让你进去。"

  阿顼这才抬起头,接过臂钏,唇边弯过一个欢喜而青涩的微笑,低低应了,让到一边。

  肩舆抬起,又迅速向前奔去。

  我正要撩开小窗上的布帘,再往外看一眼阿顼时,那块布帘忽然被从外面挑开,露出了阿顼微带笑意的脸。

  "喂!"他一边随着舆夫向前奔着,一边红了脸叮嘱我,"一个月,我一定会来,你……你一定要等我,知道吗?"

  我有些傻眼,这人追着我,就为了特地和我说这个?

  "阿墨,你答应我啊!"他听不到我回答,居然着急地又叫起来,也不怕前后的侍卫舆夫听到。

  我嘀咕道:"我三哥病着呢,哪有空找别人啊!"

  他一听我说这句,更急了,"啊?如果你有空,就打算找别人吗?"

  真郁闷,我看起来就是那么让人不放心的人吧?不过,在认识他之前,我的确想学着初晴那样美男成群左拥右抱来着。

  心念转着,我伸手拍他凉凉的额,"快回去换了湿衣服!如果你一个月内不来找我,我就找别人!"

  他这才站定了脚步,由着舆夫健步如飞,从他身旁迅速掠过。

  最后留给我的那张面容上,有着如释重负的笑容,仿佛没有我的承诺,他再不放心离去一般。

  可我再也没有想到,从那一天起,我逍遥公主的岁月便注定走到了头,所有的快乐均已在我喧嚣骄纵中度过的十五个春秋透支殆尽。

  那一切只是阴谋,我的好皇兄好皇嫂布下的阴谋。

  我甚至没来得及告诉阿顼,我是住在惠王府的文墨公主,而不是敬王府的初晴郡主。

  车舆没有回惠王府,而是直接奔入皇宫,等我惊觉时,已被困在了我十岁前所居住的蕙风宫中。

  萧宝溶所谓的急病,不过是永兴帝和吴皇后设下的圈套,为的是将我骗回皇宫,预备用我这个妹妹,换回他们自己的儿子。

  吴皇后不过中上之姿,是当朝丞相吴鑫之女,待人处事向来颐指气使,我很是瞧不惯,向来不投,但我一直住在惠王府中,总算能井水不犯河水。可事关太子,事关太子背后撑着的吴相一族,我被牺牲,已是意料中事。

  我用尽了法子想逃出蕙风宫,想逃到三哥萧宝溶那里,却被捆在了房中。

  答应过父皇会好好照顾我的长兄永兴帝,面对我的哭闹无奈离去,把我留给了吴皇后。

  吴皇后生怕我的桀骜不驯影响到她的救子大业,竟刻意折辱我,逼着我跪在堂前一遍遍地读什么《女诫》《内训》。我的每一次反抗,都只换来她手下那些内侍越来越厉害的打压和教训,看来他们是下定决心要将我变成个温良恭俭让的听话女子。

  责骂、毒打,成了我逃脱不了的噩梦。甚至不断地延续,一直延续到我被送往北魏之时。

  "吴皇后,我萧宝墨发誓,今日所赐,以后必当十倍还报!"披头散发地被人按于冰冷的地窖时,我依旧挣扎着向那号称母仪天下的老女人宣告,红了眼恨不能将她一口吞了。

  前一天还是被人捧于掌心的大齐公主,后一天竟被当做和亲的祭品,打算将我送给不知结了几世冤仇的北魏拓跋氏手中,叫我怎能忍受,又怎么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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