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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我只是想认真地再舞一曲《倦寻芳》,祭奠我失去的爱情,祭奠我消逝的梦想,以及我一去不复返的无忧无虑少时年华。

  有清澈明净的泠泠琴声传来,乍听风流绮艳,细辨深沉蕴藉,高妙的宫商金石之音,华贵的冠冕珮玉之气,漫漫回旋于那一丝一弦细细倾诉的郁郁低歌:

  倦游燕,

  风光满目,

  好景良辰,

  谁共携手?

  恨被榆钱,

  买断两眉长斗。

  忆高阳,人散后,

  落花流水仍依旧。

  这情怀,对东风,

  尽成消瘦……

  恨无处雪,悲无处诉,伤无可医,仇无处报……

  断了一根弦的七弦琴,依然用宫商角徵羽倾诉着凄怆无奈的一段衷肠。玉青色的宽大袍袖下,是熟练拨挑着的修长十指。

  曲未竟,泪已盈眶。

  最后一个旋舞,我脚下踉跄,一头栽扑到那个熟悉的怀抱,痛哭失声。

  弦音袅袅,忧思绵绵的余韵犹在空中回旋未绝,萧宝溶的双臂已揽住我,沉郁的声线低低萦在耳边,"阿墨,三哥一直在这里,三哥护着你。你不会孤单,不会没有可依之人。"

  我的泪水湿了萧宝溶前襟,呜呜咽咽,只是凌乱地说道:"三哥,他走了,他不理我了,我很脏,很脏……他嫌弃我……"

  "他就是阿顼吗?果然好身手,好相貌……可惜他缺了读懂女儿家心思的细致,也没有一个男人该有的宽广胸襟。"萧宝溶温柔地抚着我的发,微凉的唇轻轻地触碰着我的额,静静地告诉我,"丢开你,他早晚会后悔。"

  阿顼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可我没法怪阿顼不懂我的心思,更没法怪他没有男人该有的胸襟。

  阿顼只有一个,再倔犟再痴傻,也是我喜欢的那个。

  如果我有机会从头再来,我依然会喜欢他,靠近他,拥抱他,并且绝对不会再因为任性离开他,害他萧萧落落淋上一夜的雨。

  可惜我还是什么都不能改变。

  不能改变永兴帝将我送往魏营的命运,不能改变我被魏帝蹂躏的命运,不能改变萧宝溶将我许给萧彦的命运,也不能改变阿顼弃我而去的命运。

  既然结局早已注定,只恨当初相遇。

  可若是不曾相遇,岂不是连可供回忆的美好都一丝不存?

  我揪紧萧宝溶的衣衫,低低呜咽着,哭得满头汗水,浑身乏力,依旧想不通,为什么上苍要安排这样的相遇。难道仅仅是为了让我悲伤,让阿顼绝望?

  "阿墨,三哥总会在你身边,一定让你挑个更好的驸马,别难过了,嗯?"

  如同小时候我被永兴帝责打后那般,萧宝溶小心地将我拥在怀中,低低地安慰我。他的容颜依然是高贵莹润的白皙,眸光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宁谧;只是他比那时候清瘦憔悴,而我却长高了许多,再也没法被他藏到裘衣下了。

  我渐渐抽回游离的神智,忍着泪,在萧宝溶的挽扶下站起身,倚着他的臂腕,慢慢往竹林外走去。

  天高雁杳,月皎乌飞。天已黑得透了,暗沉沉地罩住了整座相山、整座竹林,连同我那所玲珑精致的别院。

  林外有灯光影影绰绰亮着,往我们的方向照来。

  大约发现了我们,那对八角绫纱宫灯忽然飞快地移了过来,伴着小落小惜焦急的呼唤,"王爷,小姐!"

  宫灯投于石径,是寂寥的苍白色,脚下一阵阵地虚浮,如踩在棉絮之上,找不着着力之处。

  小惜忙走到另一边,和萧宝溶一左一右地扶持住我,小落在一侧引着路,却没问我一句好歹。料想我和阿顼相会之时,萧宝溶和她们都已到了竹林中,将一切看在了眼里。

  走了几步,小落忽然顿下脚步,将宫灯抬往竹林另一个方向。

  萧宝溶微一皱眉,道:"怎么了?"

  小落迟疑着答道:"王爷,不知道是不是奴婢眼花了,方才王爷和公主在林中时,我似乎看到那个方向有个人影闪了过去,本来想去叫侍卫的,悄悄到林中看了一看,又见王爷和公主无恙,也就不敢冒失。"

  萧宝溶垂眸望了我一眼,柔声道:"阿墨,你先在这里等片刻,我去看一下。"

  小惜闻言,吹声哨音,林外的侍卫闻声而至,紧随萧宝溶要往林中查看。

  我心中没来由地紧了一紧,何况着实不愿意此刻离开这足以让我倚赖的臂膀,追过去依旧牵了萧宝溶衣袖,哑着嗓子道:"我和你一起去瞧瞧。"

  小落站到一株老竹下,道:"恍惚就在这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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