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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芊泽惨淡一笑,她低垂着眼帘,听过之后,并没有作揖,便抹了抹泪,反身走了。婪妃见她走了,却又一脸的介意,想要喊住她,却又无法启齿。眼见那抹孤寂的娇弱身姿,消失在视线之内。

  出了婪月宫,芊泽徘徊在晨曦中的长廊里,累了,就萎靡的缩在一角。这长廊里静得很,坐了许久,也未有人经过。芊泽心下庆幸,她现在真的只想一个人,静悄悄的待着。她很想不哭,但似乎全身的体液都换化成了眼泪,一颗一颗,自己蹦出来。

  她抹了一道,泪痕刚干,又一颗泪珠,滚湿了面颊。

  她又抹,抹了久了,便满脸瘀红。

  开春的空气里,香气馥郁,只是芊泽却无心赏花,也不觉得甜香,心里反是苦涩涩的一片。昨夜枯坐之时,想了诸多事情,而到了今天,她却累了,疲了,什么也不想。女子靠在长廊的一角,背倚着红木悬梁,她乏的几乎要睡着了。只是眼泪还是在掉,眼眶已然生疼。

  就这样,她独自待在此处,许久,许久……

  久到她的意识都模糊了……

  天色从清晨的隽蓝,转换成烈日的金耀,最后那天际的光色又一点点的黯淡下来,归为沉寂。芊泽坐了整整一天,不知自己有没有睡着,视线只是模糊一片。

  就在,夜色已是浓稠如汁时,她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步步靠近。她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她甚至只是觉得,是偶然路过的婢女或公公。但当那抹身姿定在她侧跟前时,她才恍觉,竟是来找自己的。

  女子并没有急着抬眼,她疲惫不堪,怔怔然了好一会儿,才扬起视线。

  “是你?”

  芊泽一惊。

  第三十七章 释然

  芊泽错愕的望着男子,月光下,他冷峻的面容,微有思量。芊泽一顿,然后惊的站起来,狠狠的把泪水抹掉,佯装无事一般,笑道:“将军,我没有看见你,所以……”

  她起身规矩的作了一个揖。

  “你怎么了?”

  祁明夏温软的嗓音,在夜空里划开,女子听后,不知为何那心底的一股酸溜溜的疼,又泛了上来。她想掉泪,却又忍住不泣,鼻子一吸一吸。

  “没有,没事。”

  “是婪妃娘娘她罚你了,对吗?”明夏轻眯起眸子,静静的凝视女子。他的声音不温不火,淡定若风。但听起来,却分外轻柔。

  芊泽先是一怔,然后又极力的摇头。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窘迫,芊泽一向都是习惯把伤私自珍藏。祁明夏轻而易举的看出她在撒谎,但他却不忙着揭穿,只是淡淡一笑,然后坐在她的身旁。

  芊泽一惊,回眸睨了一眼男子。明夏微微偏头,那若有似无的笑挂在嘴畔,如月牙一般,欣然勾起。

  “既然没有事,那就坐坐吧。”

  他倒很泰然,翩翩挥了挥手。芊泽先是愣了愣,然后也乖恬的坐了下身。两人面朝着长廊外的院子里,月色下,景致影影绰绰,偶有花朵朝光而绽,花瓣便像镀上银边一般,熠熠生辉。芊泽坐了一会,见男子许久不语,便侧脸偷偷瞥视。

  祁明夏望着天上一轮弯月,那长眸的神色,被月华所染,映入万点细碎的银光。芊泽怔怔然的看着,发现他的神情里,似乎在思忖和回忆着什么,果不其然,他启声说来:

  “以前在大漠的时候,也有看过这么弯的月。”

  芊泽一愣,转而抬首望了望天。

  “那个时候很孤独,也是坐在一个地方,许久许久的发呆。陪伴我的只有一匹骨瘦如柴的战马。大漠的风很大,柴也燃不起来,但即便能够燃起,也会引来敌人的瞩目。”

  他的思绪飘的很远,娓娓道来时,那眉宇间漂浮着浅伤。

  芊泽盯着他俊俏的侧脸,静静的听,听时,她的眼泪已经不知不觉的收住了。

  “我躲在一个岩洞里,整整三天三夜。敌军兵势连云,势如破竹,我跟着的骑兵旅,在边国岐山被成熵军突袭,除我之外无一幸存。我跨过所有人的尸体,带着唯一仅有的马匹,颠簸了一路,才寻的安生之地。我在岩洞的三天,想了很多,也有过绝望。”

  祁明夏顿了一顿,然后喟然一叹,继而道:

  “那一年,我十六岁。”

  芊泽听罢,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来他在和自己同年的时候,便已经遭遇了这么多。

  “我一边担心被敌人发现,一遍又怕弹尽粮绝后,自己会客死此地。于是,在挣扎过后,我选择了上路,我要回到军营。”明夏的声音,并无波澜,听上去只是在描述一件极为平淡的事情,但芊泽却听的心一紧一紧的,仿佛他柔软深沉的嗓音,有魔力。

  “杀了一只过往的野兔,存起它的肉,我便牵着马开始穿越大漠。我不知道我能走多久,也是不是真的找对了方向。但我只是想,不应当放弃,不能就跌倒死在这里。我还有我要做的事,绝不能就此放弃。”

  他说‘绝不’两字之时,轻轻咬了咬牙,微微蹙了蹙眉。芊泽凝视着他每一个些小的表情,心情随着他的回忆而颠簸起伏。

  “那最后,你找到了吗?”

  芊泽瞠着清眸,急切一问。

  男子却莞尔一笑,伸手轻敲女子的额头。

  “你说,我找着了没?”

  芊泽一懵,摸摸自己被敲的额头,然后嫣然一笑,道:“我真是傻啊,若是没有找到,现在怎么会见着明夏将军呢。”

  祁明夏展颜一笑,那淡定的笑容,和月色融为一体,看起来那么舒心。

  女子痴痴望着他,许久之后,她放下捂着额头的小手,轻声道:

  “你真勇敢。”

  男子听罢,却笑着回道:“你也很勇敢。”

  这会芊泽倒懵懂不解了,她勇敢吗,她怎么从来都觉得自己胆小如鼠,而且唯唯诺诺?想罢,她羞怯的嗫嚅道:“将军这就说错了,我很胆小,很怕事的。”

  是啊,自己是多么的怕事。怎么配得起‘勇敢’两个字?从来都是羽晴在保护她,从来自己都无法挺起胸膛来,反抗他人的欺凌。而且,如若她真够勇敢,也不会有这样的局面,不是吗?

  “你看上去是很胆小,但如果你心里放着的人受到伤害时,为了保护他们,你就会变得无比强大。”男子深深望着垂着脑袋的芊泽,他是见过勇敢无惧的她的,那祀会上,女子凛然的风范,犹然脑海。

  “所以,我觉得你很勇敢。”

  芊泽怔怔然的抬头,她通透眸里有着不可置信,有着对自己的怀疑。但见男子坚定的回望她时,她才霍地一弯眉眼,笑的云淡风轻。

  真的是这样吗?

  自己真的很勇敢?

  此刻,她觉得分外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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