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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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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接书版,章节标题与网络版有异]—— 因此,人人都乐得猜测。 杰嫔宣称自己见过了那公主,逢人便讲:“你是没见着,那样貌,真真是那‘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的美人儿。不要说我们这庸脂俗粉,就连皇后和路妃那样的绝色都不是个儿了!” 皇后除了不得不出席的场合,仍躲在景澜宫中,闭门谢客。凝云也并不在意什么瀛部公主,只是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看看龙胤,看看他的伤是否好了,看看他是否还痛苦,抑或用辛苦代替了痛苦。 她的身子一日重似一日了,情绪也渐渐有了波动,听见大些的响声便觉烦躁,因此一心寻静,不想分享朝廷和后宫中过节一般的气氛。每每心中念着静谧,她便会想到沉香阁和沉香阁中那个褐发紫瞳的神澈女子。 如今,那是六宫中唯一依旧安静故我的地方。 想到这么个人,总觉得苏州的安逸轻松仍在身边,也用不着她每夜闭眼后,苦苦流连梦中的一抹青山如黛,绿水沉沙。 子夜时分,沉香阁。 纳兰婉依独自对烛而坐。她轻轻地将一包丁香的花粉倒入面前的银碗中,花粉与碗接触的声音柔柔的,十分悦耳。接着是入秋的红叶,她将其撕成一条一条的,弯曲,折叠,放入碗中。最后是一包不知名的粉末,朱红色的。混合均匀后,她以手持碗,在烛焰上轻轻地晃动,让火舌舔过碗底的每一寸。做着这件事的同时,她前所未有地分心了。 头一桩,是下午路妃的来访。 婉依本就暗暗觉着这个路凝云不凡。下午一见,她本已绝一代之清雅的容貌中,又添了几分母性的柔美光泽。倾谈一番,二人对彼此的好意都是万般诚挚的。路妃并不是个俗人,举手投足般便有脱然众人之质。 虽不及那个长孙家的姐姐,婉依也是会些读心术的。 看到路妃眼里心中对那个皇帝不染一尘的爱,心中莫名暖了些。 言语中不经意提起婉依这选秀时的半个红人居然至今未曾侍寝,她便已流露出些怜意。如今瑶婉仪失宠,皇后不理后宫,佳贵嫔又诡秘,大概她想将自己推上去吧。 对她来说,这是无之最好,有之无碍的事。 她的形容样貌,一张皮囊罢了,偏生的神清骨秀、讨人喜欢,那么谁都可以拿去。 另一桩,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路妃提到了平江王。是叫龙篪吧。那样一个蹩口的名字,居然让她的心猛跳了一下。不过是个稚气少年,有了几分貌,几分才,几分身手,几分富贵,便玩世不恭,风流倜傥起来。 苏州时的一面之缘,抑或说是救命之恩,并不会在婉依心中掀起过多的涟漪。纵使那张总是含了调戏的俊脸时时入梦,也不过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遍身的伤痕。 万有之东……惟情起无物……痛之本源……忘情……忘情…… 她现在烧的这碗东西,就是要自己忘掉他的。 这是婆婆教她的灵术。 圣泽宫,锦阳殿。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足够亲近的人,是知道龙胤的伤心的。秀殷公主深知欧阳流莺此举在他心中划了多深的一条口子,想来想去,如今后悔她那日在延禧宫的发作了,于是巴巴地跑来了锦阳殿。 龙胤看到她甚是惊讶。“怎么不去延禧宫找你的好姐姐了?”他笑道,有些勉强和疲惫。 秀殷脸红了,顺口说道:“也没什么的。秀儿想二哥了……” “原来是这样……”龙胤满脸不信地点着头。 她掩饰地东张西望,发现了锦阳殿中不同往日的装饰与龙胤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显然与瀛部来访有关。“二哥,瀛部的人有趣吗?” 龙胤笑道:“有趣的紧。”秀殷满心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讲些关于服饰言行的趣闻轶事,然而她失望了。“他们的舰队到过西方,与西方进行过贸易。如今朕要打开天朝与外界的通商往来,少不得向他们取些经……” “讲讲你的义妹吧。瀛部公主。”秀殷不耐烦地打断道。 龙胤叹气,有时秀殷还真像珠儿。“你没听到后宫的传言吗?”秀殷摇摇头。“飘飘秀色夺仙眷,只恐丹青画不真。应惭西子,实愧王嫱,与江东二乔并称。气质如兰,才华比仙。那样貌气质打扮的确与中原女子不同的……”他顺嘴说道。 秀殷点点头,找不出更多的话来说了。在龙胤的注视下,她有些慌乱地开口道:“我是想说对不起的。这个时候,让你烦心……” 他似乎用了一会儿才想起她说的是什么,微笑道:“朕何曾真正生过妹妹的气么?” 秀殷立刻笑了,转身飞一般地跳出了殿门,临走时叫道:“教我也见见瀛部的人吧,我也想见见呢。有件东西想给溥畅的,”她懊恼地回忆起仍念念不忘的心病,“瀛部人游历各地,什么都见过,若他们也有一样的就好了。” 畅音阁。 管弦悦耳,丝竹入胜,觥筹交错,端的一派盛景。 听戏,似乎是各地使节进京必做的消遣。相比于正元殿那些正儿八经的仪式,双方都乐于参与这种家宴似的活动,作些客套至极的交谈,无话可谈时便假装听戏来填充尴尬的气氛。 然达琳相当享受听戏的过程,盛装出席,俨然不知她花样层出的服饰已经成了后宫女眷们谈论的焦点。今天她身着一件淡紫色天鹅绒开领洋装,鸢尾素雅,点翠飞花的绲边稍稍淡化了锐利的西洋气,收腰款儿,裙摆及地,看上去端庄得体。 虽天气已凉了,那洋装仍开的颇低,抹胸素绡,绣的双丝绫鸾。偏她身材玲珑有致,如此酥胸半露,娇艳欲滴的一丝不苟。 纤纤玉颈上挂着一串碧玉项链,看的出绝非常品。丝绸手套依旧带着,正衬得手形修长纤细。一只手中轻轻持着一把羽扇,另一只手中握着一面具似的东西,貌似是金制的,后来才知道那是她随兄游历茀郎国时得的,茀郎国的贵族夫人们都在看戏时拿着。 “公主在茀郎国也曾听过他们的戏,与我们的京剧想必各有特色。”龙胤笑问。 “这个自然。”然达琳礼貌地放下了手中的羽扇,侧身面对龙胤,背挺的笔直。“东方的韵息便在于,我们能以极简替极繁,以物内代物外。茀郎的歌剧华丽绚烂,气势磅礴,不仅仅在于表演,而更多地在于乐器、衣装、灯光甚至台下看客的喝彩。须得事事完美,才让一出戏好到极致;而京剧,全在于演的那一个人,那一招一式,从那声音中,我们就看到了戏的全部。” 龙胤笑道:“公主所想竟跟朕不谋而合。茀郎国的乐曲,非多人演奏,面面俱到不可。然而我们的乐曲,只需一人,一椅,一把琴,便是一个故事。其实说是优点,亦不完全是。” 然达琳一双明眸显出饶有兴趣的样子,手中的羽扇不知什么时候又摇了起来。“那么于治国呢?陛下,您的天下极简还是极繁?无为而治,抑或事无巨细?” 瀛王道:“琳琳,这是你该问的问题吗?” 龙胤暗笑。“无妨。朕乐意听听外来的意见。无为而治,恐怕是神话;事无巨细,一人不可能管到天下的边边角角。朕所信奉惟一点:为国者当务实。做力所能及,并时刻增强能及之力。公主以为如何?” 然达琳对龙胤如此诚实谦和的回答似乎有些意外,然而很快舒展了明眸,澄然微笑。“巽帝打天下,得于利国之兵,失于损民之安,以武易武,外达而内虚;煊帝明天下,得于疏贤之言,失于散贤之心,以宽济宽,不得以救弊;如今观皇上之‘务实’,竟胜先人许多。然治天下,仍当以前朝为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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