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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


  年长一位只笑笑:"难得。公子过来围猎?"她说话的节奏不急不徐,像是受过训练般,恰到好处。

  安逝答:"看看而已。"

  年长的点了点头,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也给人仪态万方之感。

  安逝估摸这人有些来头,双手作个揖便欲离开。双方交叉而过,猛然听到年轻的那个道:"母后,我们一定要参加萨满祭天的仪式么?"

  她震住。今天神抓萨满会祭天?二哥怎么没告诉她?

  边想边跟在她们后面。

  两母女穿过重重人潮,颉利身侧一名女子看到,笑着迎接了她们。

  安逝想起了那句"母后",再看颉利周围突厥大小官员一副视她们无物的样子,心内猜测,那个年长女子,怕是隋炀帝之发妻萧皇后了。

  算来她也该有五十了吧,竟只看得三十出头,实在是驻颜有术。

  跟在她身后的是义城?不对,年轻的那位一看就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绝不是突厥可敦。

  那么,那位迎接萧皇后母女的女子,十有八九就是了。

  对义城公主这个人,史上历来褒贬不一。在汉人眼里,一个女子先后嫁了启民、始毕、处罗、颉利父子兄弟四个,即使是延承突厥蒸婚祖俗,也未免流于道德之外,为礼法所不容。

  然在安逝心中,这个女子却绝非俗物。

  当年义城公主以皇宗室女的身份嫁与启民可汗,隋炀帝不久北巡,彼时杨坚留下的大好江山尚未他被败光,底子厚,规模也大,临时搭建的行宫比大汗牙帐不知高级了千儿百倍,耀武扬威地在突厥人面前大大炫了一番,搞得突厥百姓每望行宫,十里之外便屈膝低首,不敢乘马。就在那年,萧皇后以大国皇后身份亲切会见了义城,义城十分感激,年龄虽未差多少,却从此以母女相称。后来启民死,其子始毕可汗可就没那么亲隋了,磨刀霍霍地打算把第二次巡塞的炀帝俘虏或干掉。还好义城及时捎信,炀帝半途急急躲进雁门,其后一场著名的"雁门之围",杨广虽然保命,却从此很少待在长安,因为他觉得那离雁门太近了。

  再后来,隋灭唐兴,北方各族也不断动荡着。炀帝遭宇文化及绞杀,萧后被挟持……义城所有的依恃没有了,能靠的,不是仅凭她自己?一个汉族女子,在胡人世界里要保有自己的尊严,自己的地位,自己活下去的权利……这其中,又岂止四个丈夫那么简单?

  安逝极目张望着那个长圆脸蛋眼睛明亮的女子。她算不上十分漂亮,也没有萧后那般气质优雅,甚至比萧后还显老些,但是一双眼睛真的是熠熠生辉,仿佛透出使不完的劲。

  她笑了,又去搜索什钵苾的身影,没找着人。

  祭天要开始了。

  两名从头裹到脚的黑袍人抬了一张神案上来,上面放了N多法器:腰铃、铜镜、抓鼓、鼓鞭等等。每样都色彩鲜艳,刻满各种图案——据说这些东西只有此类重大场合才能见得着,平常外人都是看不到的。

  颉利他们下了坐骑,合手立在马边,专注地等待着萨满出来。

  围场上寂静无声。

  天边远远的云一丝一丝堕了下去,落日在草原尽头显得格外宏大,金红色的余芒伴随渐起的凉风迎面而来。天苍苍,野茫茫。

  率先进入视野的是一面巨大的神鼓,由两名壮汉扛着由远而近步步移动,暗朱鼓皮,银色鼓钉,绘着古老的符号。

  轻轻的铃铛摇动声飞上云霄,一圈一圈,渗出幽幽的清泠。

  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被抬在步辇之上,面部被木制的涂了多种颜色的古怪面具遮住,神帽上的彩穗垂下来,低低遮在了前檐。

  她一直以为是个男的,直到现在看到那唯一裸露在外的纤细的赤足,才肯相信什钵苾所说,是个女子。

  步辇后面又是一个头脸皆掩的黑衣人,手里拄着根细长的黑色木杖。

  安逝仔细瞧了瞧,那木杖好生眼熟?

  ……桂婆婆?不是吧!

  由颉利领头,所有人此时齐齐右手叩胸,啪!整齐地行礼。

  她一愣。看来这神抓萨满在突厥的地位,不是一般的高啊。

  萨满从步辇上灵巧地跳下来,腰间的铜铃又带出阵阵轻响。她朝颉利略颔一颔首,手一扬,咚——咚咚——咚——巨鼓响起有力的节奏。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她来到神案前,左手抓起一只悬了很多小铁环的小鼓,右手执鼓鞭,和着大鼓威扬的节奏,手中轻敲,围着神案跳起舞来。

  "赛呼斯——"大汉们沉沉低唤,像是在请求神灵。

  五彩条裙上的青铜镜耀耀生光,神秘,原始,蛊惑。

  夕晖散尽。

  六十七 平定南方

  祭祀结束,安逝牢牢盯着萨满一行,悄悄跟了出来。

  已是天黑,所幸他们始终提着几只古朴的铜制风灯,时远时近总能跟上。

  一会儿,灯停止不动了。她勒缰原地停留一阵,想想必是他们已经发现了她,索性拍马迎了上去。

  果然,抬着步辇的一名大汉道:"你一路跟着我们,是何意图?"

  安逝打了个拱,以突厥语回道:"我从中原赶到这里,只想请神抓萨满帮个忙。"

  大汉道:"你请回吧!"

  拒绝得真直接。她早有预料,瞟瞟步辇上一动不动的黑篷人:"萨满不答应,我是不会死心的。"

  手持木杖的人上前:"你缠着也没用。"

  沙哑的声音证实了她心头的猜测:"桂婆婆!"

  桂婆婆停了停,才道:"不用跟我装熟,我不认识你。"

  安逝已经笑起来了:"桂婆婆——咱俩既是相识,何必这么见外?"

  桂婆婆"嚯"了一声,不再说话。

  安逝直视向萨满,眼神清楚而又坚定:"我知道萨满大人非大事不动,但这件事只有神抓萨满能做到。若肯成全,我也愿答应一件事作为交换。"

  大汉哈哈:"好大的口气!有什么是伊都干办不到的,要你来做?"

  她蓦然想起这里的人对神抓萨满原是有尊称的,男的称"博",女的称"伊都干"。

  她稍稍汗颜了一下,马上顺口改了称呼:"老鼠都有帮助大象的时候,你怎么知道我帮不上伊都干的忙?"

  大汉皱皱眉:"大……象?"

  晕——突厥人估计从未见过大象,她赶紧想换个比喻,却听步辇上的人发话:"你手上戴着的……可是"九鼎"?"

  那声气,仿佛已经多年没有说过话,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发出声音来的样子。

  安逝点头,这是她故意戴的,几个月来多次为她大开方便之门——只是没想到伊都干也认识。

  "突利可汗……给你的?"伊都干又道。

  "啊,是。"

  忽然间静了几秒,未等她回过神来,伊都干突道:"桂婆婆,这个人扰了我的驾,我不想再看见他。"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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