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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一


  明璧哈哈大笑:“太子殿下看得清楚。不过——殿下想知道我豁出命不要要杀你的真正原因么?”

  建成捂住胸口跌坐在地,眼看喘息渐重。

  她红唇上勾,显露几丝疯狂:“殿下要我调查紫上令的持有者来试探我的忠心,忠心?呵呵,若有这东西,我也早把它给了我最初的主人!他死了,叫我摆脱这个身份重新活起,可是——”她掀翻他的遮帽,俯身揪住他的头发,迫他把头仰起:“可是,他明明被你害死,他可以看淡,我却不能不计较!所以,我宁愿违背他的遗命供出阚陵也要杀了你!”

  “他……杜伏威?”

  “看来殿下干的事儿不少,眨眨眼就把被你杀的人给抛到脑后去了。”

  “杜伏威……真的是被太子……我……所杀?”

  明璧察觉他语气不对,略一细看,竟然发现他发髻处似乎起皮,她当了多年卧底,心中一惊,伸手至那起皮处用力一撕,哗,一张面皮居然从建成脸上完完整整的剥了下来!

  “怎么是你!”

  安逝紧皱着眉,并未看向她,只喃喃道:“有琴……真的是太子杀的……”

  明璧的表情已不能简简单单用一个形容词来概括,震惊、疑惑、荒谬、呆滞……还有愤怒。她尖叫起来:“怎么是你?怎么会是你!”

  她辛辛苦苦策划了这么久,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结果等到的却是她!

  “她乔装成我的样子,是为了从你这儿得知到底是不是‘我’杀了杜伏威。”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她蓦然回头,赫然是当朝太子殿下。

  他看着她:“如今,她什么都知道了,可惜,也活不了多久了。”

  明璧大叫一声,拔出匕首冲上前。

  眼前黑影一闪,有什么东西刺入了肌肤。只是冰凉,却是不痛。

  倒地,红唇如血。

  血滴子抽刀,退回建成身后的黑暗。

  建成越过她,停到伏倒在地的安逝身旁。

  鲜血从匕首刺出的洞口汨汨涌出,她无力的闭眼。

  “其实,你很聪明,也敢于冒险。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居然是明璧杀了你……杜伏威泉下有知,不知会怎么想呢。”他看她蜷曲的身子:“看在老朋友的份上,不如孤帮你一把,免得你这么痛苦。”

  缓缓拔出腰间佩剑,指向她心窝。

  “大哥,住手。”

  不知什么时候,原本包围四周的黑衣人被玄衣人所代替。不远处,秦王弦圆弓满,大羽箭正对着执剑的太子。

  “二弟这是要做什么,为了个女人,拿箭对着亲兄弟?”

  “请大哥手下留情。”

  建成看一眼地上已无动静的人儿,一笑,收剑入鞘:“自太原起兵,为兄已经很少看见二弟动怒的样子了,想不到……也罢,我们撤!”

  他一挥手,剩下的黑衣人即刻聚拢,拥着他迅速离去。

  世民把弓扔到一边,疾步来到安逝身旁,抱起她。

  手上沾到了黏稠的朱红。他只敢看一眼那惨白的脸色便不忍再睹,叫道:“马车呢?!”

  出声后,才知道声音也是抖的。

  这一瞬间,他的心好像也撕裂了一个口子,无声无息地流出血来。

  80.天香豆蔻

  “褚大人,您来啦。”天策府,玉真经过花厅,不经意在檐下的阴影里看到了一个人。他今天的打扮与常不同,一袭玄色衣衫,不注意看还真难让人发现。

  褚遂良似正思索什么,听她招呼,转脸看来。

  一瞬之间她莫名寒毛倒竖,随即听他问道:“安姑娘她——情况很不好吗?”

  许是太紧张了,人家是来探望的。她点点头:“是啊,特地请来的御医们都束手无策。”

  “那殿下——”

  “殿下嘱大夫们先竭力挽住安姑娘性命,杜大人已经出发找药去了。”

  “回天珠居然没有任何动静——”他低语,然后抬首对她道:“阴姑娘是从宫里过来吗?”

  “是。殿下一连几日未回承乾殿,王妃把奴婢叫过去问了问情况。”

  “是吗。”他点一点头:“好了,我现在先去见殿下。”

  “褚大人慢走。”

  男人来到书房,秦王背对着他看向窗外,听声音开口:“她已经出发了?”

  “是。姑奶奶今晨已去找袁先生。”

  “……把安儿的消息,透露给秦青。”

  兴隆山。大雪纷飞,姿态肆扬。

  寒风凛冽的山巅,一个修长的身影立在巨岩之上,遥遥是半被雪覆的万里黄沙。

  他伸出手去,雪花落入掌中,很快被手心的温度融化,成为一粒雪珠。

  雪花是六瓣的。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却不记得是谁对他这样说过。

  大朵大朵的洁白很快落满他的双肩,他轻轻一抖,望向身前巨岩罅隙。

  那里,生着长长尾尖的淡绿色叶子柔软舒展,没有花,只顶端微凹,层层托起一穗状物。

  阚陵枪尖一挑,正要将那风中娉婷的天香豆蔻带出,突闻脑后风声尖锐,偏头一闪。

  一抹紫影贴面而过。

  他迅速望向来人,怔了一怔。

  男子一袭兰衣,手持紫箫,面庞清润,神情却冷冽。似乎……有些眼熟。

  如晦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中的银枪:“阁下是——”

  阚陵一指天香豆蔻:“你的功夫不错。不过,它是我的。”

  手中紫箫转了一圈,如晦道:“若我猜得不错,阁下姓阚名陵,是否?”

  阚陵挑一挑眉,感觉眼前人刚才还笼罩全身的迫人气势渐渐消散,变得柔和起来。

  “我认识袁天纲袁先生,呃,曾见过将军重伤昏迷时的模样。”

  “你我过去相识?”

  “算吧。”

  “我见过你一面。”阚陵微扬起脸,侧面漂亮得让人惊叹。

  如晦笑:“是。”

  他撇了撇嘴。

  如晦眼睛扫过天香:“将军一定要得到它么?”

  “嗯。”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受了伤,一定要它来救命。”

  “我也有一个朋友等了它三年,没有它,一样去死。”

  “那么将军,”如晦直视他:“你那个朋友,非救不可么?”

  “是。”

  “不救她会良心不安?或是一辈子愧疚?”

  “看来你已经知道她是谁。”阚陵这话十分肯定。这个人既然知道他曾经昏迷不醒,必然也知是谁救了他。

  如晦深深叹气:“如果救了她能让将军好过一些的话,那我……便不与将军争了。”

  “嗯?”

  “我走了。”他略一拱手,就要告辞。

  “等一下。”阚陵忍不住唤。

  青年回头。

  “你那个很重要的人呢?未免太干脆了吧!”

  如晦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不由笑笑,隔半刻才答:“我那个很重要的人——她会希望我这么做的。”

  “要是死了呢?”不知怎么的,他就是想问到底。

  如晦放低了声音,如缥缈的山雾:“在遇见她以前,我的梦想,是很实际的。因为实际,所以易得,慢慢变得无趣……她若死了,有心愿的话我便尽量帮她达成,若是没有——”

  “你待怎样?”

  如晦忽而看住他,目光含义不明:“将军……你曾经让我很痛恨,直到现在,她依然如此痛苦……这株天香,并不是我让与将军的,明白么?”

  阚陵揉一揉额头。

  视线中兰衣身影越出几步,又停下来:“将军,看在我拱手相送的份上,可否答应一个要求?”

  “说说看。”

  “请将军离开长安,越远越好。”

  阚陵心中一震。他的话与杜伏威给自己的遗书……怎么那么想像?

  如晦见他不答,续道:“其实这是为了将军着想。但愿后会……无期。”

  “殿下,他已经在偏殿跪了一天一夜了,要不——”

  建成放下笔,看内侍一眼,内侍慌忙不再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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