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穿越·宫闱 > 少年丞相世外客② > 
一二三


  我几乎把身边所有熟悉不熟悉的人都猜了个遍,却始终想不透风帝的身份。我也曾绕着弯地试探过船上闲聊的众人,故作不经意地谈起风帝身份的诡异,然而只见人人面色微变,闭口不谈,像是唯恐惹来杀身之祸。

  突然崛起的锐不可当的神秘帝王,众人口中权力被架空的傀儡神子,通通转而效忠风帝的旧日将领,生死不明的爱人朋友,这就是我如今面对的形势。一堆烂得不能再烂的摊子,我不仅没能力去收拾,而且他们也不会再给我收拾的机会。

  神子沉寂,乱世何结?神之子赤非还在我体内,他仿佛是认定了我能结束这乱世,认定了我是这一世神子的唯一人选。悲苦度日的百姓似乎还抱着那万分之一的渴望,他们心中的神子、曾经所向披靡的秦洛能拯救他们。

  可我如今这副模样,连自己也救不了,又凭什么救他们?事到如今什么也做不了的我,真的不会辜负万千百姓的最后希望吗?

  更何况,红尘世事何谓对?何谓错?善良仁慈,以民为本,或许能保得他们一时平安,却注定要延长苦难的岁月。以乱治乱,以杀止杀,或许痛在当时,却能转眼结束狰狞乱世。

  今日今时,人人都认为,秦洛仁,风帝狠。可是千百年后呢?究竟何人才是真正的仁慈,又有谁说得清楚?

  "你打算在这儿吹多久的风?"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骤然清醒过来,抬头看到索库的脸,仍是喜怒难测略见阴沉的表情,勉强笑道:"这就进去了。"

  我正待转身,却被他拉住,扣在我肩膀上的手指白皙粗短,看起来软软绵绵,却很有力。我不得不停下脚步,挑眉看着他。他面色不变,收回手,冷冷道:"这五日你不时在船中打探各种消息,想知道你师兄的情况,何不直接来问我?"

  船仍在慢慢向前行驶,终于再看不到那凄惨的景象,也闻不到那刺鼻的血腥味,只是,留在心里的味道又如何能淡去。我无声地笑笑,靠在船舷上,回道:"殿下的情报自然要比百姓们精准得多,可我也知道殿下并不信任我。与其询问时涉及些敏感话题让殿下误以为我在窃密,我还是宁愿自己分析那些众说纷纭的小道消息。"

  索库面上一红,马上又恢复了冷漠,看我的眼神却深了几分:"有什么想知道的,现在问吧。"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什么都能问?"

  索库哼了一声,甩给我一个废话的眼神。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那个外冷内热脾气别扭的青年男子,忍不住便想耍他一耍。

  我低头咳了一声,掩过笑,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的皮肤怎么会那么白?平常都用什么保养的?晒了太阳会黑吗?"

  索库那呆呆傻傻,一时间怎么也反应不过来的表情,让我几乎忍笑忍到内伤。然而马上他的脸从白到红,从红到青,从青到紫,茶金色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我再忍不住,俯下身哈哈大笑,方才的抑郁消失无踪,胸口空荡荡的,却有几分畅快。

  我好不容易抬起头来,再看到索库白里透红的脸,几乎又要发笑。他狠狠瞪着我怒道:"你若再笑一声,我让你马上人头落地!"

  我打了个抖,笑意也慢慢淡去了,望着远方淡淡道:"殿下,你越在意不愿让人提及的东西,别人越发会在背后议论。反之你若不去理会,一笑置之,别人觉着无趣,流言也便散了。"

  索库真的是个很较真的人。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乐便是乐,怒便是怒,他虽学会了隐藏他的表情,却没学会调节自己的心情,也遮掩不了眸中神光。这样的人,或许值得敬佩,却无法在帝王之家久存。

  我收敛起心绪,没再去深究他的神情,凝神问道:"还请殿下告知,我师兄的权力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被架空的?"

  索库答道:"无法说出准确的时间。大概是在五年前,临宇出使金耀国却中途身染重病而归,一养便是半年。此后他仍足不出府,也不见任何人,若非每日仍在朝堂上站立,让人几乎怀疑他是凭空消失了。"

  我一震,脑中似有一根弦拉过,隐隐产生了一个模糊的念头,却又一时说不出来,只得继续问道:"那云颜……我嫂嫂呢?"

  索库略带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摇头道:"我未能查得她行踪,一度甚至以为她死了,但她乃一品诰命夫人,若身亡必然会有些仪式,却没有这方面消息。"

  我刷地睁大了眼,心中豁然一亮,仿佛在迷雾中晕头转向的人忽然触到了一抹阳光。

  我怎么会忘了这最大的可能呢?站在朝堂之上的秦洛根本不是临宇本人,而是戴着人皮面具的云颜。也只有云颜才有能力制作出惟妙惟肖的面具,能用药物改变自己的声音假扮成我。她的体形本就与我相仿,至于身高,只需穿上内增高的鞋履便可掩饰。

  可是,云颜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扮成我的模样,让世人误以为少年丞相秦洛仍未死去,为的是什么?难道……

  我呼吸一窒,心底的想法翻涌而来再无法掩盖,眼眶竟有些湿。云颜这傻瓜定是以为我还会回来,所以不惜用五年的朝仪和失踪为我铺好后路。她又怎知,我即使回来,也再不可能用临宇的面貌、临宇的身份。

  我以手掩面,不想让索库看见我的失态。如果云颜一直在假扮我,那么亦寒呢?他又在哪里,以何种方式等着我?用怎样的心情等着我?

  我勉力平复了心情,才放下手,望了眼船的前方,道:"殿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索库低低道:"说吧。"

  我抿了抿唇,回首道:"问以前你须保证不会治我的罪。"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