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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缘亦知道自己触到了主子的伤心处,懊悔不已。好生劝慰一番后,茜宇方才躺下。缘亦不敢离开,依旧坐着陪伴。

  窗外透进阳光,只听雀鸟嬉闹,唧唧喳喳好不热闹。缘亦略微醒转,见茜宇睡得安稳,当下放心。

  她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便要寻凌金等人预备热水、汤药。刚推开门,竟看到秋叶、秋棠、小瑛子并流芸等人个个斜歪着身子躺在地上。

  见他们如此有心,缘亦觉得十分欣慰,又想到昨日对他们大声呵斥,不禁有些后悔,便蹲下身子轻声唤他们起来。

  “姑姑。”四人互相搀扶着爬起来,依旧怯怯地看着缘亦。

  “你们怎么就睡在这里?”缘亦问道。

  “我们,我们怕……”流芸怯懦地说不出来。

  缘亦觉得这些小宫女、小太监比自己往日带过的要好上百倍,实诚、厚道,让人放心,只是做事略显愚钝,但倘若花费时间调教,定能大有长进。当下言语亲切地吩咐道:“好了,你们去准备些热水,我要给主子擦洗。再去一个人到御医馆,取了药来,仔细别洒了。”

  “是。”四人听缘亦声音柔和,开心不已,纷纷转身欲走。

  “回来。”缘亦又道。四人以为又莽撞了,便回过身来低头不语。缘亦心里好笑,“你们这些做完了,就都给我回去休息,只叫秋心、凌金过来伺候就行。主子的身子还要调养一阵子,大伙儿都打起精神来好生伺候。知道了吗?去吧。”

  “是。”四人听了喜笑颜开,各自走了。

  缘亦折回寝宫,却见主子已然醒过来,正倚在榻上微笑着看着自己。

  “娘娘。”缘亦过去问候。

  茜宇莞尔一笑,“怎么了?又在教她们了?”

  “让主子笑话了。您可觉好些了?”缘亦帮主子在背后垫了个靠垫。

  “就是没什么力气,嘴里苦苦的。”

  “这几日娘娘只能吃药和藕莼,“缘亦笑道,“等主子好全了,奴婢给您亮出自己的绝活,做好多好吃的,给娘娘补补身体。”

  “那我就乖乖地等着。”茜宇轻声道,“以前在家里,我病了,娘也是这么哄我的。”

  “娘娘。”缘亦怕主子伤心,想岔开话题,“德妃娘娘派人送了她娘家自制的蜜枣来,说是给娘娘下药甜嘴的。”

  “德妃娘娘好体贴。”茜宇对德妃印象很好,昨日晚宴上她还帮自己解围。

  “不过娘娘您只能用嘴含着,可不能咽下去。”缘亦笑道。

  “知道了,真是个姑姑。”茜宇笑着嗔道,正巧凌金端了药进来。

  “娘娘,该服药了。”缘亦笑着接过药来。

  凌金端了碗清水给主子,又端过痰盂,茜宇漱了口,便顺从地吃缘亦喂的药。药味苦涩,茜宇勉强喝完,缘亦便贴心地往她嘴里喂了一颗蜜枣。

  一丝甜味入口,茜宇随即舒展了眉头。片刻后,缘亦用手托了帕子来,茜宇无奈地将蜜枣吐出。这时秋心端了热水进来,缘亦笑道:“昨儿主子出了很多汗,奴才怕沐浴又会让主子着凉,但是主子月信在身终是要擦洗一下。”说着准备伺候。茜宇有些羞涩,但还是顺从了缘亦的安排。

  奴才们用心伺候着,很快茜宇的身体就有了好转,脸色红润起来,只是仍旧打不起精神。因为仍在病中,璋瑢等好友不能来探视,只有两位充容能陪她聊天。

  她们二人也因为茜宇生病而被无辜禁足。茜宇心有愧疚,每每看到她们来都和颜悦色,三人相聊甚欢。

  璋瑢和蕰蕴时常差人来探望或送些东西。可是这样的日子实在太无趣,每日吃的尽是些清淡的东西,好没味道。但茜宇见一班奴才为了自己忙进忙出,十分辛苦,也不愿再对他们抱怨,即便心里委屈,也强自忍着。

  这一日,缘亦因为好几日不得安睡,被茜宇逼着回去休息了。

  用罢午膳,茜宇说乏了,又回到榻上休息,秋心便也在一旁打盹。茜宇睡得迷迷糊糊,醒来后,发现窗外天色暗淡,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见秋心睡得实,不想吵醒她。于是自己轻轻地起身,只披了绢纱披肩,慢慢走到她喜欢的那扇大窗户前,宁静地望着窗外。

  窗外烟雾缭绕,原是起了雾,遮得天色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楚。这样禁足一般的生活已经是第十天了,对于外面的事情茜宇一无所知……

  茜宇这些天来,每到晚上就会因为孤独而觉得害怕,就会更加想家。

  “娘……”茜宇口里喃喃呼唤,眼泪顺着瘦削的脸颊流了下来。

  小时候自己生病,哪次不是全家围着转。自己本就是家里的"小祖宗",一生病更是被捧上了天,就连爹爹每日下了朝也会守在自己身边,不再去书房和哥哥们讨论国家大事……

  所以虽然生病会难受,但她还是很享受那段时光。可现在呢?自己虽是生病,又不是得了什么瘟疫,为什么要被禁足,还不许人来探视……茜宇越想心里越觉得堵得慌——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被忽视过,从来都没有!

  “爹爹,娘,哥……”茜宇不住地唤着,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洒落下来。

  “娘娘,娘娘?”不知什么时候,缘亦进来了,秋心也被惊醒了。

  “娘娘,这里有风,我们进去好吗?”缘亦不知该如何劝慰主子,她知道茜宇此时心里比那药还苦,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

  “主子,不要难过了。”

  “缘亦……”茜宇抱住缘亦,哭得更凶了。

  秋心在一旁吓得说不出话,她不知道主子为什么好端端的哭起来,难道是自己没伺候好?或者是自己哪里惹怒主子了?

  “秋心,你出去,就当什么都没看到,不准乱说。”缘亦转过头来吩咐秋心。

  虽然心里打鼓,秋心到底还是个机灵的丫头,点头称是连忙退了出去。

  “娘娘,“缘亦扶起主子,眼眶微红,“别哭伤了身子。病还没有全好,万不该再添出些病来。”

  “缘亦,我好想家,我好想爹娘……咳咳……”一口气没接上,茜宇涨红了脸地咳嗽。

  “主子您慢些说话。”缘亦轻轻拍着茜宇的背。

  “缘亦,我好想我娘!我觉得好苦,好苦……”茜宇气喘不匀,但还是奋力说出这几句话。她双目通红,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凄凉地看着缘亦,身体仍微微地颤抖着。

  “娘娘,我们先进去说话好吗?”缘亦扶起茜宇,往里屋走。

  把茜宇安置在睡榻上后,缘亦绞了帕子,递给茜宇擦拭泪痕。

  “娘娘。”缘亦在床边坐下,“等病好了,就不会孤寂无聊了;等病好了,就不会再吃那些苦药;等病好了,就可以去福园逛逛了。或许,或许皇上……”说到这里,缘亦却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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