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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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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危急关头,他们不得不寻求李太后的支持,拥立之心确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李太后意动之余,却又有所顾忌,不禁将目光投向东应,问道:“小五,你意下如何?” 东应心知此时帝位便是刀山,登上去几乎就是死,于是连连摆手,“太婆,谁爱当皇帝谁当,反正我不当。” 他的反应虽在李太后意料之中,但到他真的如此,李太后却还是忍不住失望,无奈苦笑,对四阉道:“四位卿家也看到了,非吾不愿维护你等,实因吾有孙女重侄需要维护。亲疏有别,东应不愿参与帝位之争,为了他的安全,这废立之事,吾不能参与。” 胡良成恨得咬牙切齿,只因形势危急,他不敢强求,否则照他们以往的跋扈,此时多半就要对东应大声呵斥,破口大骂了。 宋平情急之下,双膝着地,跪行到东应身前,号啕大哭,“殿下,您现在旧创未愈,难道就忘了当日芙蓉宴上,唐阳景咄咄相逼的情景了吗?即使废了唐阳景,另立天子,只要那个天子不是您,娘娘和长公主殿下仍是众矢之的。为了树立天子权威,新君必然会再次对西内痛下毒手,到时您再后悔,可就迟了。唯有您登基为帝,方能确保您自身安全,也才能真正保护太后娘娘和长公主殿下安全无虞呀!” 谭清刚等人也双目含泪,哭道:“殿下,老奴等人确有私心,但这份私心并非要害您。唯有拥立您为帝,有您和太后娘娘垂怜,老奴等人才能安全无忧,不至于为人趁乱害死呀!” 东应手足无措,举目望去,李太后侧过脸避开他的目光。虽未明说,但四阉来之前她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如果东应确实不想为帝,她不会强求,但在她心里,却是极其盼望东应能当皇帝。 因为皇位大权为天下利器,只有操于己手方能确保自身不被他人所伤。 她已经老了,病了,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她希望瑞羽能够得到至高权力的保护——余生不必提心吊胆,不必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为此,她觉得让东应略微为难一些,没有什么。何况当皇帝并不算什么坏事,等东应长大后知道了权力的好处,他还会感激她的。 这不能怪她心狠,在这两人之间,只有瑞羽才是她从襁褓时就抱大的,她在瑞羽身上倾注了她所有为人祖母的怜爱。东应只是她为了排解瑞羽缺少玩伴的孤独并为瑞羽将来做打算而领养的孩子,她不是不爱东应,只是有轻有重。应该让东应担起男子汉的责任,保护瑞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反过来让瑞羽为保护东应而辛苦忙碌。 东应不知道李太后心中所思,但看她侧首沉默的表情,他隐约感觉到了她对自己态度的异样,一时间突觉茫然,喃喃地问:“太婆,您很想我当皇帝吗?” 李太后不答,东应又叫了一声,“太婆?” 他的声音娇软,满是恳切又夹着克制不住的哀伤。李太后心一颤,忍不住抬起头来,望着他柔声说:“孩子,我知道这有点勉强你,可是唯有如此,你和阿汝才能不受别人挟制。我当然希望……” 她的话刚刚说到一半,窗外却突然传来一声轻喝:“不可!” 瑞羽一身戎装,人随声到,几步走进花厅,对李太后说:“王母,小五志不在此,怎能强求?何况当此时机,皇权旁落,内有权臣世家把持朝政,外有藩镇拥兵威逼,关东道白衣教匪作乱。九五之位,与火炉油鼎别无二致,怎能让小五小小年纪,去受这样的苦楚煎熬?” 四阉在场,她还少说了一句宫中有宦官欺凌,但这一句她就是不说,在场诸人也自然心中有数。 东应正惶然无措,只见她大步踏入,腰身笔挺柔韧,眉目间神清气爽,仿佛所有难题都可以从容化解,顿时心中安定了下来,感觉有了依靠,忍不住抢前几步,牵住她的衣裳,依依喊了一声,“姑姑。” 瑞羽爱抚地摩挲了一下他的头顶,不等李太后发话,又急声道:“王母,我在西海那边听到东边喧嚣之声异常大,遥望麟德殿起火,事有反常,必有妖异。当下第一要紧的事,是紧守西内门户以免为人所乘。至于其他,眼下却是无暇顾及了。” 李太后先听到四阉的传报,还半信半疑,估计他们是为了唆使她而夸大事实,直到此时听到瑞羽说东边麟德殿起火的事,才悚然而惊,也顾不得其他,快步走出花厅,登上承庆殿左侧的小飞阁远眺。举目望去,果见东内麟德殿浓烟滚滚,火苗升腾,火势已然极旺。 虽然事发之地离承庆殿足有五六里地,乱事初起时声音传不过来,但此时大乱之势已成,整个皇宫以麟德殿为中心已经乱成了一片。宫人内侍的惊恐喊叫,禁卫士兵的呼叫喝骂,火烧麟德殿惊动了的禽鸣兽啼,金戈之下无辜者惨死的哀号,不甘受死的宦官拼死反抗的斥骂,全都交织在一起,沸反盈天。 李太后虽然屡遇宫变,但以往多半都是宦官作乱,趁夜除去天子或者后妃,像这种天子收拢左神策军,在宫中大肆杀戮宦官,纵火焚烧宫殿的阵仗她却还是头次见到。于是她赶紧吩咐:“李浑,拟诏,令中尉薛安之、统领黑齿珍便宜行事;紧锁宫门,以防大变;召集宫中壮勇有力的内侍宫人,协助鸾卫禁军保卫中宫。” 由于紧张过甚,一连串的命令下来,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白花花一片,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瑞羽伸手将她扶住,急声问:“王母,你怎么样?” 旁边的四阉见状暗喜,再次上前道:“娘娘,情势如何,您也看到了!废立之事刻不容缓,再迟可就来不及了!娘娘,您要及早决断啊!” 瑞羽恼怒他们这种时候还有逼迫之意,扬眉怒喝:“你们还敢添乱!给我站到一边去,若再敢胡言乱语,惹王母不快,予饶不了你们!” 李太后头脑昏眩,耳内嗡嗡地作响,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轻轻摆手,转头问她:“阿汝,大乱在即,你有何打算?” 瑞羽既担心李太后的病体,又忧虑此时的大乱,略一思忖,道:“王母,老师初闻哗变之声,已经奔赴太极门查看消息。中宫的九重宫门,有重重禁军守卫,乱军一时也入不了此地,千秋殿和承庆殿暂时安全无虞。您和小五且在此安歇,我去鸾台查看军情。” 李太后闻言大惊失色,慌忙一把拉住她,叫道:“阿汝,兵战凶险,你是金枝玉叶,怎能轻身赴险?不行!” 瑞羽习武,她心疼之余还能接受,但要让她看到瑞羽亲赴险境,这却是她万万不能忍受的。 瑞羽苦笑,“王母,以唐阳景的个性,他不得势便罢,若得势,像我这般得罪过他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若让乱事波及西内,还提什么金枝玉叶?” 李太后何尝不知现况,但仍旧攥紧她的手不放,“战事自有薛安之和黑齿珍安排,这二人都是你父亲时负有盛名的战将,且忠心耿耿,有他们在,不需你操心。何况你身为女子,年龄尚小,即使去了也驾驭不了那些骄兵悍将,只会徒然增添他们的负担。乖,你就留在王母身边,这里是最安全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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