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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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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冠最先取下,掩在珠帘下的双眼终于能看清东西了,身前正是一面人高的铜镜,琉璃宫灯下,几乎纤毫毕见。铜镜中映着一名盛装华颜的女子,她亭亭而立,目光却有些空茫,直到镜中又添数道身影时,她才恍然醒悟,这是自己。 这便是成亲,嫁为人妇? 看着头上的钗环一件一件取下,身上的吉服一层一层解下,一身的负累也慢慢减去。当所有披挂皆除去时,倾泠松一口气,移眸看一眼旁边摆放的嫁衣、凤冠、首饰,暗想以后再也不要用了。 “公主,你饿了没?我给你做了好吃的。”房门推开,孔昭一脸欢笑地跨步而入。 见到孔昭,倾泠终于露出了今日的第一抹淡笑,“饿了,这一天几乎都没吃东西。” “宫里都不给东西吃的吗?陛下这么小气?”孔昭闻言,不由得眨着那双栗色大眼问道。 “孔昭不得无理!”一旁的方珈叱她一声,转身对倾泠笑道,“公主,成亲的新人都这样过来的,大喜这一日礼多客多酒多,反倒是吃不到什么东西了。”又对为倾泠换装的侍女们道,“你们手脚快一点。” 孔昭吐吐舌头,接着问道:“方令伊当年也这样么?” 方珈一笑,摇头对着孔昭答道:“我十岁即入宫,若不是此次公主大婚被陛下指为家令伊,这一辈子估计都是在宫里,哪里能嫁人呢。我只是曾侍候过两位公主出嫁,所以知道一点罢了。” “喔,”孔昭应一声,接着又问道,“方令伊为什么不嫁人呢?”眼前这位方令伊看模样已届三旬,但形貌端秀,大方得体,何以未成亲呢? 这话一问出,方珈未答,倾泠先皱了眉头,“孔昭,去泡一壶茶来。” “好。”孔昭闻言,立马去泡茶了。 见已换好了装,倾泠一边移步桌前,一边道:“孔昭不知宫制,方令伊莫怪她失言。” “公主多虑了,奴婢岂会不知她言者无心。”方珈随她走至桌边,为她打开孔昭带来的食盒,一阵香味扑鼻而来,不由赞道,“孔昭好手艺。” “方令伊也辛苦了一日,可饿了?要不一起用吧。”倾泠坐下道。 “不敢,奴婢等另有饭食。”方珈将食盒中的菜食一一摆在桌中。 “你们这一日也跟着受累了,都去用餐吧。” “是,公主慢用。” 方珈领着众侍女退下。 不一会儿,孔昭托着茶壶回来了,见倾泠正用餐,倒了杯茶端过来,一边好奇地问道:“公主,你今日成亲,欢不欢喜?” 倾泠回想起这一日的喧闹,摇摇头,“太累人了。” “喔,”孔昭听得也不奇怪,又道,“我今日一早就随王府里的陪嫁到了侯府,公主又没到,没啥事要做,也没人管,所以就四处走了走,发现这侯府呀,差不多都有咱们王府大了,只不过府里的人没王府的多。可到了傍晚,这人却一下子多了起来,来了好多的男人和女人,都说是从宫里来的,后来大半都进了这园子里。我就奇怪,府里的人不是说这园子为了公主才建的么,怎么他们都来了?后来拉住一位姐姐问,她说他们全都是公主的人,以后侍候公主的。公主,你不都有我侍候了么,为啥还要那么多人?”孔昭盯着倾泠,眼中有些担忧,那模样似怕公主给别人抢去了。 “明日让方令伊给你说吧。”倾泠一句话打发了。 “噢。”孔昭倒是乖巧地点点头,静了一下,又说道,“晚间府里宾客很多,我都一天没见你了,所以就想去找你,走着走着,给迷路了,也不知道到了哪儿,谁知转到了一处假山倒是见到驸马了……啊,是二公子,就是代替驸马将公主迎回来的秋家二公子。” 孔昭的双眼亮晶晶的,一脸兴奋地看着倾泠,“公主,那二公子长得真好看。他好像被灌太多酒了,脸红红的,还时不时地咳着。他看到我,就问我是谁,为何在此,我就告诉了他。他便告诉我只要在这园子里等着,就能见到公主,还给我指路。于是我就回园子里来,可走了一段,二公子又叫住了我,让我带些热的饭食给公主,又告诉我厨房的路怎么走。我到了厨房一看,饭菜差不多都冷了,所以就自己另做了些。到这才知道,原来公主你真的饿了。” 倾泠听到这儿,不由得有些讶异,这位二公子倒是十分细心的人。 可能饿过头了,倾泠略略吃些,便吃不下了,主仆两人闲话了会儿。方珈又领人搬进了沐桶、热水,服侍她沐浴、洗漱。 弄完后,又服侍她上床就寝,最后才与孔昭等人退下,歇息去。 这一日的喜庆喧闹,终沉寂于夜。 陆清秋雾影似梦逢 当那人转身,指间夹一枝蓝花,侧脸如玉雕般优美,仿似画中之人蓦然回首,她倏忽间觉得心口动了一动。 不知是在什么地方,只知道自己在奔跑着,身后有什么正追赶着,穷追不舍……于是只得一直往前跑,一直跑,耳边只有嗖嗖的风声,脚下看不清楚,时而有颠簸,非常的累,可不能停,心里又急又慌,就那样跑着,急着,慌着,仿佛是无止境般……忽地,一脚踏空,似摔下了无底洞,人蓦然一惊,然后便醒了。 倾泠睁开双眼,看着纹云绣凤的帐顶,轻轻喘息一声,坐起身。房中有朦胧的光线,撩起帐帘下床,屏风前留有一盏纱灯,隐约照见房中摆设,环顾一圈,却是无比地陌生,几乎怀疑还在梦中。待看到妆台前的吉服、凤冠,才恍然忆起自己已嫁入威远侯府,已离开了王府,离开了集雪园。 看看漏壶,不过寅时三刻,时辰还早。思及刚才的梦,心头的慌、乱、急似乎还没有全消,空空荡荡的,甚是难受。披上长衣,走至窗前启一扇窗门,外边依然是一片沉暗,一股晨风吹入,顿觉沁凉一片,心头顺畅许多。 吹了片刻,将窗门合上一半,走回房中,看着陌生的床榻,却是了无睡意。走至琴案前,古琴静卧,手指拨向琴弦,却忽然顿住。这里不是集雪园,这里是威远侯府,此刻若起琴音,怕不是要惊断许多人的甜梦。于是打消了抚琴的念头,再次环顾屋里一圈,发现连一卷书都没有。微微叹了口气,转身,一眼便瞅见半开的窗门,心中一动,她移步至门前,轻轻地开了房门。 踏出房门,待双眼适应了黑暗,借着天光,隐隐绰绰可视物。于是脚下便随意而行,悄悄漫步在这寂静的侯府。暗淡的天光里,一切都如隔纱相望,模模糊糊,却添了一份朦胧神秘之美,一路走,一走看,静幽幽的,除自己的脚步声外再无其他,仿佛整个天地只有自己一人,虽有些寂寥空旷,却更多的是自在。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一道高高的围墙和一扇紧闭的门,那刻也不知是什么使然,她走过去,拨开门闩,嘎吱一声开了门,然后跨门而出。 门外,依旧是园林亭楼,想来还是在侯府。她顺着脚下的石子道一路走下去,时辰一点点过去,天光渐渐明亮了些,也不知何时起,周围渐渐有白气,先是淡淡的,后来逐渐变浓,最后三尺之外不可视物。 原来是起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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