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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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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泠将手中斗篷递向他,“你的身子不好,还是穿上。” 秋意遥接过,却是重新披在倾泠身上,系好,“我有内力护身,不妨事。” 倾泠微仰头,看着温柔却又如此遥远的他,叹息道:“你又何必如此。” 秋意遥一怔,张口欲言“你是哥哥的妻子,我理当对你好”,可看着倾泠,那清冷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似乎什么都知道,于是那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转首,看向雪地,“雪这么深,很难走,希望天黑前能回到白昙寺。” 倾泠垂首,未语。 秋意遥回头,看她乌发如墨,玉容如雪,风姿纤纤,仿似下一瞬便会化入雪中。心头顿时涌起一股凄然苦涩,无以排解。 她抬步前行,“走吧。”只是一脚踏出,便深陷雪中,差点儿摔倒,积雪已有膝高了。 他伸手拉起她,想她贵为公主,这一生走过的路怕不足一里,这样的雪路自然更不曾走过,若带着她走,只怕走到明日都不能到。背过身,蹲下,道:“请公主将就一下。” 倾泠怔住,看着他屈膝的背影,半晌未动。其实……想告诉他,她亦习有武功,不是弱女子。可看着那个背影,也许这是此生唯一亲近的机会。终于,她伏下身子,趴在他背上。身躯相触的那一刻,两人心头同时一震。然后,倾泠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他的手落在倾泠的膝弯,负她起身,跨步前行。 离开山洞,走在山谷,放目眺望,山坡、树木全披雪装,视野中除了雪白还是雪白。 走了半个时辰后,天空又飘起了雪。倾泠抬头,看着那从天而降的雪花,回首身后,只一行脚印亦步亦趋,在身后蜿蜒。 这,算不算是两人同行? 这,算不算是两人一体? 抬手,圈在他的肩上。 侧首,偎近他的颈旁。 耳边,听着他微显急促的喘息。 双眼,看着他汗湿的鬓角。 一滴汗珠顺着他脸侧优美的弧线垂落,她伸指,悄悄接住那颗汗珠,如承甘露。 “要是永远这样走下去就好了。”她闭目,轻轻喟叹。 他手一抖,身站直,她自他背上滑下,两人静静地站在雪中。 良久,他缓缓转身,看着她,一双眸子幽沉如海,那眉梢眼角,却已溢出凄色。 雪依旧飘飘扬扬地下着,落在雪地,落在山峰,落在树梢,落在两人发上肩头。 她静静地看着他,双眸明澈,如秋湖蕴涵着寒星,那般的清亮夺色。 半晌,她抬头,看着那从天而降的洁白无瑕的雪,轻轻地,却是无比清晰地道:“有风,有雪,有天,有地……”移眸,看着他,“有你,有我。”此时此刻,只有风雪,只有天地,只有我们! 秋意遥只是静静地站着,凄婉地看着她。 倾泠定定地看着他,眼眸直视,不闪不躲不避不退,仿佛裹着火的冰,那样的清澈,那样摄人心魂的明亮。她清清楚楚地说:“意遥,我喜欢你。” 秋意遥身子一震,心头悲恸难抑,眸中一点微光,仿似下刻便会湮灭。 倾泠前进一步,看住他,一字一字地吐出:“意遥,此刻你就是你,我就是我,好不好?”此刻忘记帝都,忘记秋家,忘记身份,你只是秋意遥,我只是皇倾泠,整个天地,只有风雪和我们。 秋意遥凄然地看着她,看着那双眼。那是一双清冷而孤寂的眼,而她自己并不知道。可当日雾中看她第一眼,他便已看清。他为之心颤,他以为那是怜惜,忍不住关心。可后来,他才知,她生于孤独,长于寂寞,孤寂从来如影随形。她不曾介怀,她带着那份孤冷悠然独行,而他……自此在那一潭清波中,无可自拔地沉沦。 可,他是秋家的秋意遥,她是秋意亭的妻子,所以他只有远离。 “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中心。” 偏偏,她如此说。 此刻,天地间只有风雪,只有你和我,我们忘记一切,只做你和我。 偏偏,她这样说。 她的世界可以如此简单分明,只有喜欢和不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她就说,她敢做。 只有你和我……只做你和我……好不好? 不好。他脑中有声音在严厉制止。她是自幼疼你护你的哥哥的妻子,你若敢……你置兄弟情义何在?你不可忘父母养育你二十载的恩情!记住,她是哥哥的妻子,若因你,而令哥哥的姻缘有任何不美满,你百死不足以抵罪!你与她,不过是苍天捉弄。 好的。他心中有声音轻轻地告诉他。你是这世间最懂她的人,她是这世间最知你的人,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你们是两情相悦。你为她可百劫千难不皱眉头,那是你的心,那是你一生的念,那是你三生三世无解的痴! 那两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叫嚣着。他头痛欲裂,他神魂欲碎,他是如此地想要,可他不可以。 “……”张口,“不”这简单的一字却怎么也吐不出,胸口似有千刀在绞,痛不可挡。 “意遥……”倾泠轻轻地唤着。 顿时,耳中便只有那轻浅低柔的呼唤,于是,心魂那一刻脱离了控制。 “好”字缥缈如雪落,瞬间便被风卷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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