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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


  木头应了,看她在那灌木丛中藏好,走出几步又细看了看,方放心往木屋去。他运起内力,提气跃上屋顶,轻若微尘着物,已听出屋里有人,且只有一人。

  木头拂开屋顶细茅,从梁柱间望去,屋里却与屋外大相径庭。银红纱帐,橘黄锦衾,宛如深闺秀户。一面大镜立在妆台上,镶铜花边,流光溢彩。一个女子长发散挽,淡红衣衫,坐在镜前。镜子里透出她清冷的面容,欺霜赛雪般白皙,不知在想着什么。

  木头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却认出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苏离离让他去明月楼相救的言欢。他心中诧异,思忖半晌,已略有了眉目,几步轻跃,下得房来推门而入。言欢本自出神,听见门响,转身看时,见是个陌生男子。

  她陡然站起身,一惊之下细细打量,迟疑道:“你……是你?”

  木头负手站在门边,应道:“是我。”

  “你在这里作什么?”

  “你在这里又作什么?”

  言欢一手捏着垂曳的腰带,低头想了一会,“我做什么你不必知道,你快走吧。一会儿他回来,大家都麻烦。”

  木头微微仰头道:“他是赵不折,还是赵无妨?祁凤翔让你盗图,还是卧底?”

  言欢大惊道:“你……你怎么知道?这又关你什么事?!”

  “离离跟我说过在栖云寺遇见你的事。你当初把她的身世告诉祁凤翔,又怕祁凤翔杀你灭口,便陈以利害,让他买了明月楼,而你做了老板娘,为他刺探情报,成了十方的属下,我说得可对?”

  言欢定下神来,默然片刻方缓缓点头道:“不错。我去年奉令入梁,是为接近赵无妨。但赵无妨谨慎多疑,自律极严,没能成功,反被……被赵不折看中了。他大军驻在不远,我随他在这里罢了。”她抬头时,神色不似当初放纵沉沦,却收敛了不少,隐藏着恳切道:“你在此无益,带着离离远走高飞吧。我只有这一句话,别的也无须多问了。”

  木头听她语出蹊跷,心念一动,隐觉前后来路各有人过来,两急一缓,不下三人。他转身出了门,往屋侧一闪,避在屋后。前门已有一人踏了进来,赵不折声音洪亮道:“大白天的你呆在屋子里做什么?”说着,目光四下打量。

  言欢神色一改,眉眼微挑,声音慵慵懒懒道:“才睡了一会儿,将军这时候怎么过来了?”

  赵不折冷冷笑道:“不过来怎知你睡得好觉。”话音甫落,腰间短刀出鞘,直从窗边扑了出去。这一刀势大劲沉,任谁也要畏惧三分,木头身子微微一侧,却伸指弹在他刀面上,内力所注,铿然作响。

  赵不折手腕一麻,临机应变却快,尚未回身,已是反手一刀斜划过来。木头仍然一避,伸指弹开。两人由屋角绕到空地上,言欢不由得跑出屋子来,站在一旁看着。但见赵不折回过身来,一双短刀如走龙蛇,挑、砍、劈、刺一顿抢攻。木头赤手空拳,随意挥洒,未还一招,已将他诸般攻势一一化解。

  言欢见他二人对打,拳脚刀光纷纷杂杂,若舞梨花,如飘瑞雪,看得眼也花了,几乎要做呕。苏离离伏在灌木丛中,见赵无妨攻得甚急,木头似无还手之力,心下焦虑不已。她二人却不知,赵不折心里之惊急比在场任何人都厉害。

  他方才从木头刀上一弹指已觉出对方内力深厚,故而这番抢攻使尽了平生精神力气,已是强弩之末,却连这人的衣角也没碰到一下。眼见他一招未还,仍游刃有余,若是进招,只怕自己早已弃刀认输了。

  赵不折虚挡两招,退后一丈落在言欢身旁,持刀当胸立个门户,正要说话,耳听背后风声,似有暗器破空袭来,疾劲有力,像极了那个老是躲在暗处打游击的凌青霜。赵不折怕了凌青霜的暗器,不暇多想,一把抓住旁边言欢一甩,挡向身后。

  左侧兀地黑影一晃,扑向场中,一掌切开赵不折抓住言欢的手腕,侧身挡去,那一丛钢针尽数射在了徐默格的肩臂上。苏离离本端着流云筒瞄了半日,只怕伤着木头,好不容易觑见赵不折退开,发针射去却被徐默格从中阻断。

  暗器一出,她藏身之处暴露。只听身后木叶踩响,苏离离不看则已,一看不禁惊叫出声,正是那要命的赵无妨。她这一叫,木头微一分神,赵不折持刀劈去,木头急忙一退,捏住他手肘一拧,赵不折的手臂不折也得折,单刀落地。

  言欢扶着被钢针射中的徐默格,四目相望,冷凝间历尽千帆;赵无妨一手握刀,一手擒着苏离离,认出她时,吃了一惊;木头反剪了赵不折双臂,指出如风,连点他身上七处大穴。

  转息之间,变故迭生。这几下兔起鹘落,六人都愣在了当场。

  北风猎猎刮来,天色暗沉,吹起每一个人的忐忑。苏离离既出手帮木头,自然跟他是一伙,赵无妨衣袖一拂,将刀横在她颈上,冷然道:“阁下何人?”

  赵不折短刀在地,木头却不拾,只抓着他衣领淡淡道:“兄台想必就是赵无妨赵将军吧。萍水相逢既是缘分,何必动刀动剑。”

  他二人方才剧斗,赵无妨远远看着,知道木头手上虽无兵刃,内力一送只怕也震碎了赵不折的经脉,因此直盯着他一瞬也不瞬。木头越是说得云淡风清,赵无妨越是捉着苏离离不敢放松分毫。

  木头心里也怕他一个紧张,手一抖就割开了苏离离的喉管,当下一派和煦道:“常言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赵兄当心了,你要是一不小心划伤了我的衣服,我免不得要断你的手足。”

  赵无妨冷笑一声,“你这件衣服是破的,早让祁凤翔给穿腻了。”

  木头温言道:“我若是这么容易让你激怒,这些年都白活了。”他微微侧头对赵不折道:“尊兄不太看重你啊,你还不如我老婆。”赵不折穴道被点,一点还手之力也无,却大声道:“大丈夫生不顾死,何惜兄弟。老子不是怕死的人,要杀要剐就快快动手!”

  赵无妨却阴恻恻一笑,道:“既如此,我先给你老婆脸上划上十七八条口子,看你天天晚上对着她可还有什么兴致!”他凑近苏离离耳边道:“小姑娘,你是想死呢还是想破相?”苏离离却很没骨气地哀声道:“都不想。”

  得妻如此,夫复何谋?木头摇头叹息道:“罢了,罢了,我老婆怕死,又怕破相,我放了你兄弟,你也放了我老婆吧。”

  赵无妨略一迟疑,见他不似有敌意,方才与赵不折相斗也未尽全力,便道:“你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来做什么事。”

  木头喟然道:“我平生最看不惯的人便是祁凤翔,他如今虎落平阳了,我来找你就是要帮你痛打落水狗的。”

  赵无妨道:“你怎么对付他?”

  木头道:“听说你得了乌衣藏军资的图,恰好在下懂得图上的密语。”

  他生生停在这里,赵无妨再深沉也沉不住这口气,问道:“当真?”

  “当真。我可以告诉你图上写的什么,你就不愁钱粮了。”

  赵无妨利诱之下,疑心仍在,看一眼苏离离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当日他亲见苏离离与祁凤翔在一处,如今她和这个人一起,却说要来对付祁凤翔,赵无妨如何肯信。

  苏离离乍听木头说要对付祁凤翔,心里一惊,旋即省悟,他是在骗赵无妨拿图。倘若木头要对付祁凤翔只须告诉赵氏兄弟,那个雍州的罗将军是祁凤翔手下大将,祁凤翔的谋划只怕破去一半。

  苏离离瞪大了眼睛,却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三分脆弱,三分哀柔,对木头声泪俱下道:“不,你不能这样做。”伤心之状,让人一见生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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