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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六


  玉青晴见云浅月在桌前写写画画,扔下衣服,好奇地走过来看,之后赞扬地道:“我女儿的确是聪明,也许你说得对,你能比娘第一次做衣服时候做得好。”

  “那是当然!”云浅月得意地扬了扬眉,选了一种她认为最好的样式,开始拿了剪刀裁布。玉青晴站在旁边看着云浅月,第一次做,姿势和手法准确得让她都觉得不可思议,嘟囔道:“看来娘真是老了。”

  “老?”云浅月愤了她一句,“你去照照镜子,我若说你是我姐姐,都没人不信。”

  玉青晴闻言顿时笑了,嗔了云浅月一眼,叹道:“你成人了,再快些嫁人的话,娘就可以抱外孙子了。面子不老,里子也老了。”

  云浅月不说话,想着若是论里子老的话,她也可以抱外孙子了。

  玉子书响午十分从云老王爷的院子里来到浅月阁坐了一阵,看到了云浅月手里的袍子,仔细地审视了一番,笑道:“云儿也要做贤妻良母了!”

  云浅月脸一红,想着以前那么多年每次小七的衣服都是她给买,如今多少年了,他每次穿衣服是否会想起她给他买衣服?定然是想起的吧!如今她为别人缝衣,而他呢?他那个缝衣的人呢?她心里一酸,对他道:“你在天圣再多留几天,我给你做两件衣服。不过,玉大太子可不能白让我做,我要收银子的。”

  “好!”玉子书忽然笑了,缓缓点头。

  玉子书离开了云王府去荣王府,她的身影出了浅月阁后,玉青晴敲了云浅月的脑袋一下,骂了一句,“死丫头!”

  云浅月打开她的手,碍于是她娘,不能打还回去,只瞪了她一眼。

  这一日,玉青晴和云浅月母女二人关在房间里做衣服。不时聊几句,时间过得极快。

  晚上的时候,云浅月的袍子做了一半,没有玉青晴想象的惨不忍睹,虽然手生些,但也比一般绣娘做得好。不仔细看的话几乎看不出来,更出彩的则是她裁剪的样式,在天圣来说独一份,这样的一件衣服,将天蚕丝锦华美锦绸本身又多了几分风华溢彩。

  傍晚十分,云王爷从宫里回来,来了浅月阁,看到了云浅月手中的袍子,赞了一声,又感叹了一句,“女儿外姓啊!”,之后,便美滋滋地穿上了玉青晴为他缝制的袍子,肥瘦长短正适合。

  云浅月对着他一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用过晚膳,天色已经黑下来,云王爷和玉青晴二人离开了。玉青晴自然不能盯着她那张脸招摇过市,则是幻容成了云王爷长随的模样跟在他身后。

  云浅月对着那离开的二人又是腹徘了一阵,见天色还早,继续缝衣。

  外面有一丝异样的风丝刮落,凌莲和伊雪以及浅月阁的暗卫齐齐现身,拦住了来人。

  云浅月向窗外看了一眼,见夜轻染站在包围中间,往日人未到,声先闻,这回人站在那里,久久不说话。她蹙了蹙眉,将手中的袍子收起来,抬步走到床前,伸手打开了窗户。

  窗户打开,一股冷风吹来,屋中的温度骤然降低。

  凌莲和伊雪和隐卫齐齐看着她,她摆摆手,众人都退了下去。

  “小丫头!”夜轻染看着窗子内的云浅月,一开口,嗓子极哑。

  云浅月看着他,夜幕虽暗,但他周身气息比夜幕还暗,人也有些憔悴,衣袍缓带有着很深的褶皱,可以看出他这几日怕是不得休息。她看着他,不说话。

  “小丫头,在你心中,我能排第几?”夜轻染盯着云浅月的脸,又问。

  云浅月眸光微动,依然看着他不说话。

  “怕是连第三、第四、第五都排不上吧?能排到第十吗?或者第二十?”夜轻染看着云浅月,见她微抿着唇,他垂下眼睫,语气极苦地道:“或者我高估了自己,微不足道。”

  云浅月闻言终于开口,声音清淡,“夜轻染,你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个?我不觉得这个我们有讨论的必要。”

  “我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你。”夜轻染似乎没听见云浅月的话,径自低喃。他话落,云浅月忽然伸手去关窗户,他察觉了云浅月的动作,先一步出手阻止她,抬起头,看着她,一双眸子隐隐有某种东西流动,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一字一句地道:“小丫头,我们割袍断义吧!”

  第十章 不会放弃

  割袍断义?

  云浅月猛地抬眼看着夜轻染。

  “小丫头,我们割袍断义!”夜轻染盯着云浅月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

  云浅月看着夜轻染,眸光落在他一双眸子上,那一双眸子以往每次对着她的时候都溢满笑意,可是如今那一双眸子涌动得东西太多,如一桶水,里面放了各种颜料。都说人的眼睛最能反映内心,那么他此时内心也大抵如此,被染满了各种颜料吧?她沉默地看着他。

  夜轻染也看着她,等待他的回答。

  屋内院外,中间隔着敞开的浣纱格子窗,冷风似乎都凝滞不动了。

  “小丫头,你又不想与我说话了?”夜轻染苦楚地看着云浅月,“我是不是真的很招你烦?很不招你待见?我们已经道不同,有些事情我没法不因为我的身份而对你出手,可是有些事情我还是可以守护你,可是你却已经不再信任我,对我防范至斯。我们何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小丫头,你告诉我,除了割袍断义这一条路,我可还有别的路走?”

  “我何时对你防范至斯了?”云浅月挑眉,抓住了关键点。

  夜轻染看着云浅月,任嘴角苦意蔓延,“没防范吗?那为何军机大营那一处……”

  “夜轻染!”云浅月冷冷地地打断他,“我这一次离开,弄了如此大的动静,各方人马都找我,容景虽然最先找到我,但难保不准别人都会找到那处地方。我将入口封死,彻底与外界隔绝,有什么不对?这就是防范你,不相信你?若是不相信你,我早就该在数月前和风烬一起从那处出来时将入口封死,而不是等到今日再做,让你有机会现在站在我面前质问我!”

  夜轻染一怔,“你不是对我……”

  “我是不是对你信任或者不信任又能如何?夜轻染,你是我的谁?你说割袍断义,但我们的袍子在哪里?你我有何义可断?有的不过是从来就认清楚自己的立场和责任的那一点志趣相投的情意而已。”云浅月面色微寒地看着他,“你处处拦我的手,阻我的路,因为你是德亲王府的小王爷,有身份摆在这里,你做的一切都理所当然,寻求我的体谅吗?我为何要体谅你?姓夜是你的事情,你做什么也是你的事情。你屡次破坏了我的出手,凭什么现在你还来质问我,让我相信你?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你可有做了让我百分之百能相信你的事情?没有吧?那如今你来找我质问,要求割袍断义笑不可笑?”

  夜轻染脸色一白,身子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云浅月挥手打开他拦住她关窗的手,“砰”一声将窗子紧紧关上,冷冽沉怒的声音从屋内传出,“你我本来就没义,有何可断?若你认为有,自己断去吧!别跑这里来烦我!”

  夜轻染本就白的脸顷刻间血色全无。

  “送客!”云浅月转身离开床前,沉着脸命令了一句。

  凌莲和伊雪本来就退到了一旁,此时闻言齐齐上前,对夜轻染没了往日的客气,冷声道:“染小王爷,请吧!这浅月阁庙小,请不起您这一尊大佛!”

  夜轻染站在原地不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关闭的窗子。

  “染小王爷,请!”凌莲和伊雪又齐齐喊了一声。

  夜轻染仿若不闻,冷风吹来,他衣袂青丝被冷风卷起,整个人如冬雪里枯槁的树。枝叶飘零,没有生机。

  “染小王爷,您再不离开,奴婢二人不客气了!”凌莲伊雪对看一眼,再次出声警告。

  夜轻染依然不动,静静矗立,如一尊雕塑。

  凌莲和伊雪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忽然齐齐抽出腰间的宝剑,刺向夜轻染。二人出手都极快,带着凛冽的风,刀剑顷刻间刺破了夜轻染的锦袍,但他依然半丝知觉也无,连目光都未曾转一个。

  凌莲和伊雪自然不能真伤了夜轻染,齐齐住了手,看向房间。

  房中云浅月早已经坐在了软榻上,对外面虽然未看,但她听声辩位,知道凌莲和伊雪拔剑,没感觉到夜轻染挪动身形或者还手,也能猜出个大概。她闭上眼睛,冷声道:“你们回房中休息吧!他愿意在这里吹冷风就吹吧!”

  凌莲和伊雪闻言收了宝剑入销,齐齐走回了房间。

  浅月阁静寂,天幕漆黑,这样的夜没有一丝星辰,更无月光。透过屋内昏黄的灯光,只可以看到窗前一抹黑影。夜晚寒气极大,冷风冷冽,如刀子一般地透过衣服刺进肌肤里,冰寒入骨。

  夜轻染似乎不觉得冷一般,身子一动不动,静静矗立在院中。

  半个时辰后,院中身影依然一动不动。云浅月睁开眼睛,走向大床,来到床前,脱了鞋袜,上了床,盖上被子,挥手熄灭了灯火。

  屋中灯火一灭,院中的夜幕又黑了几分。

  云浅月再次闭上眼睛,今日她做了一日衣服,虽然做了一半,但也费心力,本来打算连夜做完,如今却是没了心情。屏蔽心中脑中令人恼火的思绪和想法,面朝墙里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西墙传来一丝衣袂风声,不多时,院中落下一人。

  “谁?”凌莲和伊雪齐齐轻喝一声,从屋中冲出。

  “是我!”夜天逸低沉的声音响起。

  “摄政王?”凌莲和伊雪只看到一个黑影,看不到面容,但看其轮廓,听其声音,知道是夜天逸,不由自主地向屋内看了一眼。

  “嗯!”夜天逸应了一声。

  “如此深夜,不知道摄政王有何吩咐我家小姐?我家小姐睡下了!”凌莲定了定神,看着夜天逸询问。

  夜天逸淡淡扫了凌莲一眼,不答话,走向夜轻染。

  凌莲和伊雪对看一眼,撤回宝剑,让开一旁,并没有阻止。

  “夜轻染,回府!”夜天逸来到夜轻染面前,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夜轻染一动不动,似乎不觉夜天逸来到。

  “夜轻染!”夜天逸声音加重,沉声又喊了一声,同时手又在他肩膀重重拍了一下。

  夜轻染肩膀低了一下,身子动了动,缓缓转过身。

  夜天逸看着夜轻染,在冷风中吹得太久,他的脸色灰白中如蒙了一层霜雪。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只感觉他的气息已经与浅月阁的黑夜融为一体。他仔细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现在就回府!”

  夜轻染看着夜天逸,似乎看了片刻,才看清是他一般,他嘴唇动了动,声音极低,“夜天逸,你可有难受到想死的时候?”夜天逸眸光眯了眯,不说话。

  “你是不是也有?”夜轻染声音几欲不闻,“我如今就有!”

  “死在浅月阁?”夜天逸忽然冷笑一声,“夜轻染,你看清楚,她已经不是以前的云浅月了。不是我的月儿,也不是你的小丫头了。”

  夜轻染的身子颤了颤。

  “即便你冻死在这里,她也不会出来的!你割袍断义,她却早已经将你摒除在义之外。你帮她助她喜欢她维护她的时候她全然不记得,记得的只是你对她的不好而已。”夜天逸冷冷地道:“这样的她,你认为你可值得?”

  夜轻染摇摇头,“我不管,她不过是我一直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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