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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七


  有宫女向夜轻暖禀告紫罗公主来了,她愣了一下,寻思片刻,对宫女道:“就说我病了,不见。”

  宫女的话还没传出去,玉紫罗便闯了进来,怒道:“不见也得见。”

  夜轻暖躺在软榻上,大病一场,伤心过度,分外苍白,见玉紫罗进来,她收整起情绪,对她道:“紫罗公主不怕过了病气?”

  殿中的确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玉紫罗捂住鼻子,嫌恶地看着夜轻染,“你不会也要死了吧?这药味呛死人。”

  夜轻暖眸光现出怒色,德亲王和王妃的死让她对这个死字甚是敏感,此时见她如此说,想起了德亲王和王妃的死,不由得对她劈出一掌,怒道:“别以为你是东海国的公主,我就怕了你。”

  玉紫罗正想找人打架,见她虽然病着,但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打架,顿时大喜,不客气地对她还手。

  顷刻间,二人打了起来,从殿内打到了殿外。

  一时间两个人谁也不客气,只见身影飘闪,花草树木纷飞。

  夜轻染和云浅月刚回到宫门口,便有宫廷内卫禀告,说轻暖公主和紫罗公主打起来了。他挑了挑眉,扔开马缰绳,问道:“公主的病去了?”

  “公主的病养了几日,似乎是稍好了。”内卫道。

  夜轻染偏头看向云浅月,云浅月甩开马缰,有些疲惫地道:“能打架病就是好了。公主和公主打架,这也不关系国事儿。”

  夜轻染笑了一下,对内卫吩咐,“不必理会,打累了的话,她们自然不会打了。”

  内应恭敬地应声。

  夜轻染回了圣阳殿,云浅月回了荣华宫。二人谁也没理会打架之事。

  夜轻暖虽然是夜氏自小培养的暗凤,但实则与人交手的机会极少,虽然武功略胜玉紫罗一筹,但是玉紫罗常年混迹在外,打过的架比吃过的饭怕是都多,经验十足。所以,和夜轻染对打,分毫没落了下风。二人打了个平手。

  果然如夜轻染所说,玉紫罗和夜轻暖打到半夜,打得累了,玉紫罗恨恨地扔下一句话,散了场,本来不想再住翠华轩,发现散场的地方就在翠华轩附近,于是又跑去了翠华轩。

  夜轻暖虽然也是极累,但并没有回凤颜殿,而是跑去了圣阳殿。

  圣阳殿内,早已经熄了灯火,砚墨守在外面,见夜轻暖来了,淡淡道:“皇上说了,公主若是来的话,就说立后和东海紫罗公主的事儿他自由主张。您回去休息吧!”

  夜轻暖皱了皱眉,并没有立即离开,对砚墨问,“砚墨,你是哥哥近身之人,自小跟在他身边,你可知道哥哥心里在想什么?他是不是不想娶云姐姐?”

  砚墨面色不变,“属下不知皇上心思。”

  夜轻暖看着他,“哥哥若想做一件事情,无论是谁阻止,他都照做不误,哪怕是碰个头破血流,可是他明明爱云姐姐,她都住在这皇宫近一个月了,他却是分毫动作没有。我自小没在他身边,聚少离多,不知道就罢了,但是你在他身边最久,我就不信你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砚墨淡淡道:“公主做好分内事情就好,皇上的事情自有主张。”

  夜轻暖看着砚墨万年不变的脸和不卑不亢的声音,忽然气怒地道:“别以为我真不知道,他是想得她的心而已。可是哪里有那么容易?她心里一直心心念念的人是……”

  “公主,天色晚了,免得吵醒皇上,您还是去休息吧!”砚墨打断夜轻暖的话。

  夜轻暖话语卡主,看向殿门,里面分外安静,她知道从云浅月来到皇宫,住进皇宫,无论是御书房还是圣阳殿,每日的灯火都是早早歇了,不像以前,彻夜通明。这说明哥哥有了她在,哪怕不住一个宫殿,不守在身边,也有了好眠。她叹了口气,低声道:“云浅月何德何能得了哥哥的爱。”

  砚墨沉默不语。

  夜轻暖不再逗留,转身向自己的寝殿走去。今日她和玉紫罗一番交手,清楚地知道她没那么好打发,心里也早就做了准备,若是她好缠的话,当初安王和哥哥也不会费那么大的心力将她送入无回谷。可是偏偏无回谷都关不住她。想到此,她忽然羡慕起玉紫罗来,天下有几个女子有她活得惬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人还奈何不了她,连云浅月怕是也不能。

  第二日早朝,兵部传回消息,容枫率领二十万大军到达了祁城百里外的马坡岭,与陈老将军剩余的四十七万兵马汇合。

  当日,陈老将军主动让出军中主帅职位,六十七万大军全全交由容枫统领。容枫到达之后,未曾歇息,便重新整合军中人员,重新派人布置了马坡岭,利用平生所学,在马坡岭布置了阵法埋伏,设了十道屏障。

  六十七万大军,盘踞在兰城和祁城中间,将马坡岭不出半日,防守成了一道绝壁天险。

  军中本来低迷的士气因为容枫出现,霎时一新。枫世子虽然一言未发,只轮番下发命令调兵布置,但人人都看出,这次枫世子是真正的和景世子天河两岸,敌我相对,誓必不让他再渡过马坡岭直指天阙了。

  满朝文武得到消息,纷纷赞叹,齐齐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紧张和忧心顿时去了一大半。容枫世子带兵,是有史以来最快的行军,两日夜走了八百里,半日便在马坡岭筹备好,对抗景世子大军。天圣终于有了一个拿得出手的人。景世子想再如攻占青山城和祁城一般,便不那么容易了。

  满朝文武因为心里有了底,朝堂上的气氛也霎时松缓了。

  早朝进行了一半,北疆传回消息,北疆总兵出面压下了暴乱的百姓,他是跟随安王夜天逸多年的副手,夜天逸离开北疆后,北疆全权由他管辖,也颇具声望,百姓们见由他出面,又得知安王未死的消息,顿时要扬起的硝烟熄了下去。

  满朝文武虽然不知道北疆总兵为何早没阻止,任由百姓暴乱,如今突然出来阻止,很是蹊跷,但想到浅月小姐早先说对北疆她有策略,皇上和枫世子也未曾对北疆担忧,又想到她在北疆有着不次于安王的根基,如今不出三日就让北疆暴乱平息,顿时都心下甚是佩服,觉得她是天圣的福星。

  两件大事解决,北疆再无威胁,内乱平息,群臣悬了一半的心落了下去。便想起了第三件事。那就是枫世子一力主张,群臣一力拥护的立浅月小姐为后之事。

  虽然有东海国公主手持东海王书函来请婚,但是他们还是觉得,东海国远在千里之外,两国联姻,对于如今的天圣派不上太大用场,紫罗公主虽然有着东海公主的身份,但是论起来,不及浅月小姐于国有用。西南恢复春种,三日悄无声息地平息了北疆暴乱,这是除了她外,任何一个女子都做不到的。

  虽然东海公主也是个大西瓜,但是西瓜大了未必甜。对于如今的天圣,他们要的正是云浅月这样能素手翻转乾坤的皇后。江山新换代的新一届朝臣都有着不同于老一辈的眼光,所以,弃东海公主,立云浅月为后,依然无人有异心变更想法。

  以云离、冷邵卓打头,满朝文武请奏,立后之事于是又旧事重提。

  正当群臣请奏时,玉紫罗再度闯上了金殿,她言语铿锵激烈,若是夜轻染不答应请婚,那么看她敢不敢一把火烧了金殿。让她父王下旨,东海大军踏平天圣。

  玉紫罗一改三日前的温婉端庄一国公主做派,露出本性。反正她也知道,她再装,这里的人也没有一个人觉得她好,那她又何必买好?

  群臣一时间没了声。

  玉紫罗自己搬了椅子,大咧咧地坐在金殿上,等着夜轻染表态。

  夜轻染还没开口,云浅月第一次越过夜轻染说话,声音浅淡,对玉紫罗询问,“是你自己出去,还是我请你出去?”

  “云浅月,一女不嫁二夫。”玉紫罗横着脖子看着云浅月,提醒她,“你赶我出去,当真要嫁给他不成?别忘了你是景世子妃。”

  云浅月淡淡地看着她,“我已经和离了。”

  “和离便是你背情弃义的借口?”玉紫罗不屑地道:“山盟海誓,一人之重,天下人之轻。那些被天下人都嚼烂了的话,人人都帮你记着呢!如今你到好,拍拍屁股就要嫁人?做梦!”

  “你不是容景,没有资格替他来抱不平。就算你是容景,也没有资格来找我抱不平。”云浅月看着玉紫罗,脸色寡淡,声音冷漠,“无人是我,所以,也没有资格指责我是否背信弃义,左右不过是活着而已。”

  玉紫罗顿时一噎。

  云浅月不再看她,对夜轻染道:“下旨立后吧!”

  群臣齐齐一喜,终于等到了浅月小姐表态,何等不易?顿时哗啦啦跪倒一片,声音震天,“请皇上下旨立后!”

  玉紫罗腾地站了起来,大声道:“我不准!”

  云浅月淡漠地看着她,忽然出手,一缕青烟,顷刻间见玉紫罗捆住。她一惊,顿时动弹不得,脸色难看地看着云浅月。

  “将她请出去,送回翠华轩。”云浅月对砚墨吩咐。

  砚墨立即应声,从夜轻染身后出来,将玉紫罗带出了金殿。

  群臣齐齐松了一口气,浅月小姐是东海长公主玉青晴的女儿,又和东海玉太子交好,与东海渊源颇深。紫罗公主虽然有东海王的书函,他们不敢得罪她,但浅月小姐是敢得她罪的。如今她表态,最好不过。人人都等着夜轻染下旨。

  夜轻染忽然一笑,“荣华宫种的牡丹还没发芽,朕本来觉得不急的。”

  “皇上,早一日定下来,可安江山,也可安群臣百姓之心。”云离大声道。

  冷邵卓立即附和。

  他们都不想错过今日这个机会,容枫一力主张的,便是他们一力主张的。无论是伤了谁,恨了谁,苦了谁,恼了谁,折磨了谁,他们都已经无暇理会,他们只想她平安。

  群臣连忙再度请奏,须臾,大殿内一时无声,静静等待。

  “你放心,就差一场雨了,只要来一场雨,那些牡丹一定会发芽的,你……”云浅月偏头看夜轻染,话语说了一半,眼前忽然一黑,飘忽了一下,不受控制地从椅子上栽了下去。

  夜轻染正仔细听着云浅月说话,见她忽然栽倒,他面色一变,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离得近,一把拖住了她的身子,喊了一声,“小丫头。”

  “月儿!”

  “妹妹!”

  “浅月小姐!”

  冷邵卓、云离、满朝文武齐齐惊变,都不受控制地向前迈了一步。

  夜轻染将云浅月抱在怀里,手按在她脉搏上,须臾,脸色分外难看,将云浅月弯身抱起,疾步奔出了金殿。

  冷邵卓、云离等料想不好,齐齐跟着夜轻染跑出了金殿。朝中大臣们不明所以,但也连忙跟了出去。

  夜轻染带着云浅月回了荣华宫,“砰”地一声关好了房门,对外吩咐,“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准进来。”

  “是!”外面内廷侍卫齐齐应了一声。

  冷邵卓、云离等自然没有夜轻染快,追来荣华宫之后,看着紧紧关闭的宫门,云离一把抓住绿枝,“妹妹怎样了?皇上要如何救妹妹?”

  绿枝摇摇头,“回王爷,奴婢也不知。皇上吩咐,没有他的吩咐任何人不准打扰。”

  云离稳了稳心神,放开了绿枝。冷邵卓想到了什么,脸色蓦地白如霜纸。

  第六十九章 三千情丝

  荣华宫的大门紧紧关闭了一日,深夜时分,夜轻染才从里面走出来。

  冷邵卓、云离、满朝文武都没敢离开,一直守在荣华宫外,除了打头那二人焦急得全无血色外,其他人都纷纷猜测着浅月小姐为何会突然昏迷了?

  云离见夜轻染出来,也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了,上前一把抓住他,急声问,“妹妹怎么样了?”

  夜轻染脸色苍白,身子孱弱,如大病了一场一般,被云离抓住,身子晃了晃,声音微哑,“她数日来太过操劳,累了心血,遭功力反噬,我渡给了她一半真气,应该明日早上可以醒来。”

  云离听闻云浅月没事儿,松了一口气,放开夜轻染,定了定神道:“臣失礼了!皇上辛苦了。”

  夜轻染疲惫地看了守在宫门口的满朝文武一眼,摆摆手,“都散了吧!”

  重臣想着浅月小姐从回京至今似乎是没好好休息,尤其是上官茗废除帝师之后,她监国处理西南外加救皇上奔波回来正逢德亲王薨逝,一连串的事情下来,累了心血也是当得,心里想着只要她无事就好,见夜轻染如大病一场的样子,齐齐想着皇上的医术比太医院的一帮子御医要好得多,如此浅月小姐大病,只能闲了太医累了皇上,纷纷嘱咐皇上保重龙体一番,都散了去。

  冷邵卓和云离并没有随众人离开,冷邵卓不相信云浅月是累了心血遭功力反噬,虽然容枫并没有明说云浅月有什么事情,但他和云离隐隐猜到应是中了毒,他盯着夜轻染,问道:“你真是给他渡了真气?”

  夜轻染看了冷邵卓一眼,对他道:“我如何救她,总归都是救,渡了真气或没渡真气又能说明什么,她无事不就好了。”

  冷邵卓一噎。

  “你们若是不放心,可以进去里面看看她。”夜轻染似乎疲惫的再无心力多说,扔下一句让绿枝好好照看的话,向圣阳殿走去。

  他走了两步,身子向地上倒去。

  砚墨瞬间现身,扶住夜轻染,脸色发白地带着他施展轻功前往圣阳殿。

  云离和冷邵卓见夜轻染由砚墨带着离开,心中清楚他在荣华宫内殿里为了救云浅月这么一日半夜,定然是损耗了身体,他们自然想进去看看云浅月,对看一眼,走了进去。

  荣华宫内殿,云浅月躺在大床上,昏迷不醒。

  她脸色苍白,气息微弱,躺在大床上似乎娇嫩得不盈一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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