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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四


  宗璞身份忽而古怪外泄,皇帝虽暂没再说什么,但彼时不少朝臣将皇帝眼中阴沉看个清楚,宁王亦是在场的。

  宗璞往后仕怕只大险,但这便罢,最起码是后事,而今却是皇帝下令,皇八子行刑前,宗人府不准任何人内进茛。

  这一晚,谁亦不再忌讳,齐集睿王府,共商营救,可如今情势,山穷水恶。

  终于,郎霖铃霍地站起,道:“我再回郎家一趟!”

  “再?噢,是了,说来郎妃已过娘家一回,郎相不肯相帮。你再回倒是有用么?”

  沈清苓腹中气愤,一声低嗤下,全数而出,她知郎相是断不会帮了!

  “你!”

  郎霖铃气怒,她话口刚落,却听得空气中一声清脆抽动,那厢沈清苓连连后退多步,微微一颤,却犹自傲冷盯着美人。

  美人长鞭卷握在手,容颜冰寒到极点,一字一字道:“你再说一句,看我杀不杀了你。”

  佩兰上前,拍了拍美人的肩,将她稍稍拉下,宁王一瞥清苓,冷冷道:“清儿,郎妃亦是一番好意!”

  他说着拂袖一挥,又沉声道:“现下我等还内里反,怎么救老八!”

  众人各不再言语。沈清苓这时反为轻笑,“要救惊鸿,还有一法。”

  众人一怔,宗璞立下道:“清儿快说。”

  沈清苓知那方法极险,她也是方才想到,心里也复杂,但她想救上官惊鸿亦是心切,更要让众人明白至于翘楚,谁才能助上官惊鸿,遂道:“设法行刑时将惊鸿劫走。但即便惊鸿被救,亦绝不可能远走,皇上必定锁城,早晚会将他搜出来。所以,同时,今晚找一人与我同赴江南去找我母亲,只有她才知道芳菲如今何在。”

  “在只有芳菲亲自开口,皇上才可能赦免惊鸿。”

  各人闻言,都吃了一惊。

  佩兰失声道:“芳菲还在?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只是对外宣称而已。上官惊灏怕亦未必知道他母亲还在生。芳菲与我母亲交好,我母亲曾告于我,。”

  “你们道皇上一生为何苦恋芳菲,却是他从不曾真正得到过她,此为一,你们又想想皇上杀了多少兄弟才登上这个皇位,在他心里,爱与求的反是良善女子,芳菲在不谢死后,对皇上说,不谢虽不仁,她却不能不义,不谢虽恶有恶报,却终是因她而死,死的亦是凄惨,是以她与皇上约定,十五载不相见,到天下佛堂为不谢祈福化孽。这都是我母亲告诉我的。”

  “芳菲心里似乎仍顾念不谢,若我们能请芳菲出面,惊鸿就有救,只要保住身子,他日再谋大事!我与这表姨娘感情甚好,我若求于她……或能有些希望。”

  当日虽是她有意向皇帝请旨到江南拜谒母亲便成婚,她这样做是以避翘楚,但皇帝却暗里让她向她母亲告诉芳菲,他很快便派人接芳菲入宫。

  他不想再等了,且十五年之约也已快到!

  众人听罢,越发震惊不已,

  谁也说不准芳菲到底会不会救上官惊鸿,甚至更甚者反咬一口,祈愿之事谁敢说看得清内里乾坤。

  但这却似乎当真是唯今之计。

  宁王和宗璞都并非迟疑之人,很快便拿定主意,颔首道:“如此便劳烦清儿了。”

  景平和景清也随之躬身,当是答谢。

  “好,我明天纵使是死了亦要将爷救出来。”

  突然,一道低哑声音竭力而出,众人看去,却见老铁从内堂里蹒跚走出,方明忙过去相扶。

  沈清苓淡淡看向郎霖铃,“怎么,郎妃可赞成?”

  郎霖铃咬了咬唇,微微弯腰,“劳驾了。”

  “爷儿要留在这里主持大局,宗璞,你随我立刻动身到江南去吧。”

  沈清苓见宗璞语音一毕,又即看向冬凝,轻轻说道。

  宗璞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这时气氛亦变得紧急起来,众人开始商榷明日营救事宜,佩兰有些担忧看了看一直不发一言的冬凝,突有奴仆隔门而报,说府外有人送来一封密函。

  众人又是一惊,这个时候到来的密函?!

  各人隐进内堂,方明出去接了信。

  ……

  待得阅信,众人更异,信里写着:睿王此番若无法自救,则必败无疑。刺其心智者,翘妃。翘妃之死,焉能不究?翘妃七日,焉能不在!

  是谁送来这么一封信?方明问及奴仆,奴仆只说是一名小厮交给门房。

  然而虽不知是谁,宁王、宗璞和景平却立刻明白了个中奥妙。

  写信者和宗璞的初衷是一致的!他们已无法可施,但若是上官惊鸿,未必就全然想不到令自己脱困的方法。只是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了求生。

  宗璞当初进牢劝他,将重点全部放到上官惊鸿生死上面,那虽是眼前最急,却错了。

  若宗璞说的是,翘楚的仇,你不报了吗,翘楚七日,灵堂你不送了吗?

  上官惊鸿未必不会全力求生!

  可如今再也没有办法进宗人府里。

  这封信又还有什么作用?

  这个出言提醒的人,到底又是谁?

  如今,能行的只能是清苓之法——

  皇帝派数千禁军守卫,宗人府大牢已不可动,只能在路上打主意。众人也顾不得彻查信函来源,只继续再议明日劫囚大事——

  “我赞成这封信的提议,我们要设法进宗人府而非去找芳菲!从小到大,我听到过惊鸿哥哥说不信芳菲!”

  各人靠首议论声中,一直沉默的冬凝突然出声。

  众人一默,宁王叹了口气,道:“小幺,关键是我们无法进去。”

  “冬凝,都什么时候了,为何还要在意我和宗璞一起下江南的事,你大可以一起来。”沈清苓摇头一笑,冬凝迎上她的目光,轻声道:“你喜欢和谁去,和我有什么关系。”

  宗璞心里却顿时一沉,秦冬凝的模样似乎真的是不在乎。

  “你们做你们的准备,若我没有办法在明天晌午之前想出进牢的方法,那么就按你们的计划。”

  沈清苓立时反驳,“根本不可能有办法进去,你何苦做这意气之争?”

  冬凝却并不答她,朝众人笑笑,告辞离去。佩兰也止不住。

  宗璞飞快跟出去,他无法抽身,吩咐马夫吊着冬凝,沈清苓心里微沉,却随即心想,好,冬凝,咱们便等明天见真章。

  一顿饭工夫,马夫却急急来报,说秦冬凝去了樊如素府邸。

  众人都是大怔,这当口秦冬凝到樊如素那里去做什么,营救计划已大致拟出,虽十万分胸腺险,也还不完善,宗璞急怒之下,往樊府赶去。

  樊府。

  冬凝凝着樊如素,低声道:“左兵,我找你,你出来。”

  樊如素一开始手足无措,一脸疑惑,后来突然笑了,“怎么,秦冬凝?”

  冬凝曾听说说过,世上有些人身体里还住了一个人或者几个人,他们有时会变成住在身体里的人,那是一种病,偶尔的时候,更是一种……力量。当樊如素是左兵的时候,武功很高,那天负了甚重的伤居然将所有的暗卫伤了。

  “那天,你帮我救翘姐姐,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是你将宗璞和我哥哥的事捅出去的是不是?”

  左兵微微挑眉,盯着她苦涩的眉眼看了甚久,笑道:“是,他不该拿樊如素的身世来说事。”

  还有,他得保障皇帝的利益。是他告诉的皇帝。

  然后皇帝也到了宗人府去,当然,皇帝在外甚远的地方,但皇帝看到宗璞进去就够了。他进去进一步听清楚宗璞和上官惊鸿的谈话。

  “你要找我晦气么?”“不,我又打不过你。"

  左兵一怔,他原想,她会答是,她说的好笑语气却是认真,顿时有些失笑,“那你找我做什么?”

  “能直接报告给皇帝知道,你……是为皇帝办事的对不对?”

  左兵不置可否,只淡淡道:“你走吧。”

  冬凝摇头,笑道:“我还记得那天翘姐姐对我说,她已经没有了退路。左兵,如今我也没有了退路了。我求你,帮我进去看一眼上官惊鸿。”

  “秦冬凝,我不是樊如素,懂吗?”

  “求求你,我只是想进去看一看他。”冬凝说着,缓缓跪下,“我会尽力报答你的,只要我能做的,我都能替你做。”

  左兵眉头一皱,嘴角逸出抹淡笑。他天生爱笑,所以她以为他与樊如素一样无害的人?他双眸一眯,淡淡道:“我今晚需要一个女人过夜。可以吗?”

  冬凝浑身一震,一双清水大眸顿时失神。左兵一声轻笑,便待转身进屋。

  “如果我……请你遵守承诺。”

  背后的声音让他蓦然一怔,他转身,冷冷道:“秦冬凝,看到院子里的花了吗,多少叶子之中才有一株花,你就是这棵树上中的最不起眼的叶。你并非他的亲妹,这场皇室斗争,和你一个武人庶女又有什么关系。这样做值得吗?”

  “我知道我自己只是叶子,一群人里有些人注定永远只是陪衬,那又怎么样,我做我认为值得的事,我亦是开心,怕只怕这一生想为之付出的人都没有,那才是真悲哀。”

  冬凝笑着说道,是啊,她就是那片叶,就像她至于宗璞。

  左兵眉宇慢慢皱紧,盯着眼前害怕得泪水满眼却神色坚定的女子。后来,有一天他突然想起她今天说过的话,那时,她已从宗璞的生命里的叶子变成他生命里的叶子。

  陪过他征战大小战役,为他操持过家务。在另一个国家里,他终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得如花眷。大婚那晚,他却下令全国去搜捕一片叶。

  ……

  宗璞领着马夫到樊府,管家说樊如素已经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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