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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我没事。"向晚依旧不抬头,声音从枕头里闷闷传来。

  "小晚,表哥礼成之后就得上京受封,到时候府里又剩你一个人了。要不你与我一道去游学吧?就像去年一样。"

  向晚终于抬头,认认真真地看着乐正礼。

  乐正礼被盯得直冒虚汗,半晌方松了她的手,红着脸支支吾吾道:"那个……那个……表哥收你为徒的事,是我不小心说漏嘴的。"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听不真切,末了又急急地加了一句,"我本来是想替你说几句好话,求求情的。"

  "没事,早晚会知道的。"向晚淡淡的一句。她知道那时的情景,乐正礼虽不敢当面阻拦,事后总会想一些方法以期让她免责的。

  只是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罢了。

  其实也没什么。此前师徒情分大白天下,当时她一身男装,又没在公众场合开口说话,别人忙着感叹玉陵君折兰公子收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徒弟,倒也不知她原是女儿身。只是今日之后,这真相是从折兰府的秘密上升为折兰家族的秘密,还是不久之后,会是天下尽知的大新闻?

  礼成之后,送走了亲戚长辈,折兰勾玉才得空来看向晚。

  向晚挨了板子,几日过去虽有好转,但还是趴在床上,动弹不得。折兰勾玉示意下人退下,悄悄走近,却见向晚把脸埋在枕头上,一动不动。

  "好些了吗?"

  向晚肩膀微微一动,既不回答,也不抬头看他。

  "可是在为不能参加成人礼的事而生气?"折兰勾玉试探。下人回报,向晚这几天的情绪很低落。

  他并不是惧怕三叔公,或者屈从,只是向晚下不了床,他便索性让成人礼顺顺利利地完成而已。

  向晚依旧沉默。折兰勾玉等了好半晌,见她还是不肯说话,也不愿意转过头来看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替她掖了掖被子,起身准备离去。

  还未移步,一只小手拉住了他的手。折兰勾玉转身,望入那一双黑亮静深的眼眸。

  她微撑起上身,一手拉着他的手,一手支着身子,侧过头,楚楚地看着他。

  "小晚……"折兰勾玉的声音一涩,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我一早说过,我不善说那些讨巧的话。"那双半月明眸好像一个旋涡,有一种让人沉沦的魔力,不由得将人吸引了去。折兰勾玉几乎着迷一般陷在她的眼眸里,身子早坐回床沿,安慰她,"怎么会……"

  向晚半月明眸一颤,忽而微微垂下,却有晶莹的泪珠滑下,一颗一颗,如断线的珠子,"多说多错,我只适合沉默。"

  当日他是如何问她的?小晚你真不爱说话啊。她说,多说多错,我不善说那些讨巧的话。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因为遭遇过类似的经历吗?

  而这一次,她会这样倔强而又强势地顶撞三叔公,是否因为当初他给的承诺?

  "并非人人都想听奉承的话。小晚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就好。"

  "若是说错了话呢?"

  "那也无妨,你还小。"

  "是这样的吗?"

  "至少在这里,是这样的。"

  是他给的承诺。不过半月的时间,竟然就食言了。他鼓励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告诉她不会有任何后果。他不会苛责她,可以保护她,不让她受委屈。可是真当事情发生时,他竟然忘了当初的承诺。

  而她却不曾让他难堪,默默地承受这次的杖刑。

  他说不出道歉的话,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再也不可这样,只能安慰她,"小晚说得没有错。只是他们不懂。"

  其实不只是安慰,他心里确实这样想。

  向晚抬眼,双眸晶亮,楚楚中带着丝怯意,确认道:"真的吗?"

  这一刻,脑中竟然一片空白,直觉高于意识,折兰勾玉俯身便在她眼上印下一吻,"真的。"

  折兰勾玉在心里又加了一句: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这一记轻吻,让向晚有些震惊。她看着折兰勾玉,眨了几下眼睛,忽然觉得昏昏沉沉的。

  "想睡了?"折兰勾玉佯装坦然,并安慰自己:她还是个孩子,这只是一个纯洁的安慰吻。

  向晚"嗯"了一声,确实觉得自己有些晕晕的,头一下子沉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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