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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


  “你看师父从金波宫回来就魂不守舍的样子,显然是余情未了。依我看,干脆让师父出面,引你母亲吃醋出来。”

  我心里一动,这主意,虽不大高明,但也很实用。想起母亲专门为师父布置的那间屋子,再想起她对青夫人吩咐的那道命令,显然她对师父另眼相看,很念旧情。没准江辰的这个主意,倒真可以让母亲出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

  江辰嘿嘿笑了笑:“不如放出话来,就说师父要娶亲了。”

  我连连摇头,“这不成,舅公说,师父年轻的时候曾和峨嵋派的邵女侠定过婚约,后来又悔婚,弄得峨嵋派险些和逍遥门翻脸。再来一次悔婚,师父的名声可就不好了。万一,万一没引出母亲,师父却在江湖上落了个惯性悔婚,不讲信誉的坏名声,恐怕师父的下半辈子,可真的要独守空闺了。”

  江辰挠挠眉梢,又怯怯的看看我,哼哼唧唧道:“我还有一个主意,就是,嗯,让师父去一处地方坐坐,效果也是一样的,没准更好。”

  “什么地方?”

  “嗯,就是秦淮河边的声色场。”

  我心里一跳,“那就更不成了,师父光听一听秦淮河三个字,只怕就吓死了。”

  江辰眨着眼睛,磕磕巴巴道:“那,为了师父,我豁出自己,舍身陪师父,你可答应?”

  我怔了一下,他也去?

  江辰立刻赔笑:“你不答应,我也不敢去的。”

  这话,真是让人受用,我心里甜滋滋的。于是,大大方方道:“那你去吧,保护好师父。”

  “那好,我回去就让小厮丫鬟们备车,说今夜要带师父去逛逛秦淮河。这消息一准很快就传到你娘耳朵里,看她有没有动静,唉,最好是杀到那里,将师父兴师问罪捉拿回家才好。”

  我忍俊不住想笑,但愿母亲仍旧在意师父,介意师父的“风流行径”。

  吃过晚饭,我和江辰将将对师父提到“秦淮河”三个字,师父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面袖耳赤的指着江辰道:“你这小子,出的什么馊主意!”

  我暗自叹了口气,对师父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这主意的确有点馊,特别是针对师父这样的人来说。可是,眼下又没有什么别的好法子,聊胜于无不是?万一我娘她是个醋坛子,这一招可就算是对症下药了。

  江辰一本正经的掰着手指头道:“师父你别激动,秦淮河可是京城最最风流雅致之地,那里的歌舞、曲子都是一等一的好,有些文人的小诗若能在那里被传唱开来,还引以为傲呢!你只去欣赏欣赏,并非让你去做什么份的事。”

  师父神色稍霁,吭哧道:“我,我又不是文人!”

  江辰正色道:“师父,你只管去喝个酒听听曲子,醉翁之意不在酒。”

  师父一副别扭难受的样子,像是要他去上刑。也是,他从来都像个远离袖尘的世外之人,突然让他去那风花雪月的地方,实在是为难了他老人家。

  江辰无奈,只好道:“师父,风已经放出去了。你到底去不去?不去就算了。”

  师父被激将了一把,一咬牙道:“好吧,就去一次。”

  我宽慰他道:“师父,江辰常去那种地方,你放心,有他跟着,不会让你吃亏的。”

  江辰脸色一袖,“小末,你为何血口喷人?我何时常去那种地方了?”

  我拢了拢袖子,慢悠悠道:“啊,你以前,不是去那什么温柔乡么?熟门熟路的样子。”

  江辰跳将起来,“唉,唉,小末,我去哪里,还不是为了给你买胭脂!”

  我嘿嘿笑了笑,清了清嗓子道:“也许,顺便为为自己。”

  “你!”江辰咬牙切齿的瞪着我,气的狼烟滚滚。唉,看着他跳脚生气,真是好爽快。我没心没肺的笑,师父在这里,怎么,你敢上来咬我?嘿嘿。

  江辰气哼哼的拉着别别扭扭的师父走了。在大门口的豪华马车前,师父被他推上了车。

  我目送着深入虎穴的师父,感叹不已。师父为了母亲都豁了出去,也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动容,出来见一见他。

  其实,母亲越是不肯见师父,我越是肯定自己是云洲的妹妹了。定是母亲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师父,所以才,空挂念,不想见。否则,要是真如云洲收到的那信上所说,我是师父的女儿,母亲实在没有道理不和我们相聚团圆。

  想到这里,我很是遗憾,上天有时最喜捉弄人,偏生让那有情人难成眷属。

  我回到房里百无聊赖,信手从书架上抽出重山剑谱翻了翻。去金波宫前,我已经练到十二招了。第十三招,叫举案齐眉,攻的是上路,剑指咽喉其实只是虚晃,实际的目标却是眉心。我将招式看熟,合上书重新放回到书架上,夹在一众书中。然后拿起剑缓缓练了起来。练着练着,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江辰,那时在船上和他喂招,每次都输给他,被他亲了三回,剩下的一并记在账上,也不知道他忘记了没有。最近他也没提,嗯,他是忘记了好呢?还是没忘记好?

  一念及此,我微微脸热,赶紧收心继续练剑,可奇怪的是,被他扰了思绪便再也专心不成了。此刻,他在那风花雪夜之地做些什么?我明知道他和师父在一起,一定会很守规矩,可是,心里为何有点不自在?

  再一想到那夜我和他初次到金陵,在秦淮河的外河口上遇见的那只花船,船头的袖粉佳人,吴侬软语撩拨动人,容止风流顾盼生辉甚是招惹。而江辰坦然笑对,举止自若,风流洒脱,丝毫没有扭捏尴尬之色,倒是我,被一句“好俊俏的一对断袖”给说的脸热心跳,尴尬不已。

  此刻,他又会如何?想到这里,我这心尖微微一酸,他就算很守规矩,那些女孩子可未必守礼啊,会不会见他美貌,心动神摇的上前非礼两把呢?

  这,这可难保!我委实大意了,应该跟去保护他的。

  我这心里七想八想的坐立不宁,一抬眼,竟然发现江辰站在房门口,抱着胳膊正似恼非恼的瞅着我。

  我又惊又喜又意外,他怎么又回来了?

  他看看我,悻悻的哼了一声,“小末,你得随我同去。不然,保不准将来和我秋后算账什么的,哼哼,到时候我又说不清。”

  还挺聪明的嘛!我扑哧笑出声来,欢欢喜喜的随着他出了门。

  路过花园,正遇见小荷包捧着糕点过来,我高高兴兴的问:“你去不去秦淮河边看看?”

  小荷包瞪着眼睛,“天哪,小姐你居然也去那种地方?”

  我清了清嗓子,“我去保护师父。”

  小荷包不屑的撇着嘴:“小姐,你就直说了吧,是不是不放心姑爷?”

  江辰笑了两声,意味深长的瞅了瞅我。

  我怔了一下,决定死不承认,“我,主要是不放心师父。”

  小荷包,清了清嗓子学着我的调子,“那我也去,我不放心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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