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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自从搬进符望阁,景宁和福贵人住得更近了,原来隔着两道院墙,如今,依旧是东厢的二进院,却是面对着面,一人住一间。

  那场大火之后,夏竹,这个曾一直随侍福贵人的奴婢消失了。

  内务府的人清点被毁的景祺阁,发现了一些太妃和太嫔的尸首,虽已烧得面目全非,仅存尸骨,但从位置、身上首饰,依然能够分辨出身份。唯有夏竹,从大火开始着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

  自从在景祺阁东厢内看见南星草,景宁就一直在猜测夏竹的主子,此番一场大火,她的身份却是不攻自破。

  到底是低估了她的心计和手段--能为一国之母,能在过去几年内,连续除掉那些怀了龙种的宫人,除掉那些年幼的皇子皇女,怎会是一般的人!自己知道她那么多的事,以往有用处,她才会姑息自己、留着自己,现在入了冷宫没用了,何妨除掉。

  倘若景宁那时没有被皇太后召去,即便被宫正司的人带走,能够侥幸逃过大火,恐怕也会被冠上那放火的罪名。

  赫舍里皇后这招一石二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手段,果真狠毒。

  天际,昏昏欲沉。夕阳西下的那一抹云霞却是变化多姿、诡秘莫测,初来冷宫时的笃定,也随着这多变的风云,开始变得无法预料。

  残阳如血,猩红的霞光铺满了天幕,纵横如裂纹,似要破碎了整个天。那是一种让人触目惊心的异彩,预示着她此番的冷宫之行,并不如预料中那样顺利。

  第十二章戒严

  景祺阁的风波之后,福贵人受了惊吓,身子一直不太好,景宁闲暇之时,便会过来照顾一下。原本在东厢伺候的冬漠在着火时恰好去了太医院请脉,所幸逃过了一劫。

  符望阁这里,依然潮湿,被子晒了潮,潮了再晒,景宁索性让秋静将那棉褥都撤了,换成了凉爽干净的凉席,虽然床板硬了许多,也好过睡在一股子霉味里头。

  那之后,仁宪皇太后再也没找过她,仿佛之前的佛堂讲经,只是她的一场梦。

  一场救命的梦。

  景宁不知,一向深居简出的皇太后如何会知道景祺阁大火的事,又为何在千钧一发之时,将自己带走。但她明白一点,皇太后每个月必来北五所与那些太妃和太嫔谈佛,似乎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原本住在景祺阁的时候,她就时常往符望阁这边跑,此番景祺阁毁于大火,内务府的人别处不安排,却将她们通通安置在了这里,她不得不怀疑是否是他的意思。之前的花前倾谈,佟太妃曾向她透露出了太多的信息,可景宁不打算告知他,起码不是现在。但如今便是她有心逃避,也没有机会了,因为就在刚刚,御药房的采办白启白大人借送药之故给她带来了那边的消息。

  晌午,暖阁会面。

  被贬谪冷宫的妃嫔,没有召唤是不得擅自离开北五所的,但此刻,门外把守的门卫都被抽走,那些负责洒扫的宫婢也都被屏退了。景宁换了一身墨绿色宫婢装,便顺利地走出了符望阁。

  一方面,是相依为命的祖孙情深;一方面,是生母含恨而终的天人永隔,倘若她就此说出真相,他会如何权衡呢……

  真是个难题啊。

  景宁步履沉重,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从北五所到东暖阁不算近,但她却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暖阁外,亦没有一个守卫,看样子李德全早就照拂过了。

  她推开殿门,里面传来翻阅纸张的声音。

  白玉雕松鹤人物插屏后,搁置了两鼎玛瑙狮钮兽镂空铜炉,铜炉里燃着上好的熏香,烟丝缭绕,宛若氤氲不散的雾霭。

  她走进去,朝着他俯身揖礼。

  他依然低着头,手上不停,让她起身,而后,缓声问道:"景祺阁的火,可有什么眉目……"

  景宁抿了抿唇,不曾想他会先问那件事,可还是伸出手,从袖中掏出一枚小小的荷包递了过去,"这是当时在东厢发现的,宫廷织造的手艺,皇上只要酌情查过,便知是出自哪个宫的东西……"

  冰蓝的水色缎子,上面绣了蝶戏池塘芙蓉春的纹饰,收口处坠着五色的彩线绦子,手工精巧,极是赏心悦目。一看,就知道是女儿家的用物。

  
  这原是皇后恩赏给她的,当时里面还装了满满当当的珠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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