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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南宫若虚先要过水盥了手,方才坐下,略正衣冠,手指轻轻抚上琴弦……

  茶楼之上,莫研伏栏而听,听着琴声发愁道:“怎么还弹?这公主老是这么弹来弹去的,我师姐和姐夫哪里有时间说话。”

  “这琴音非小渝儿所奏。”宁晋淡淡道,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哪是谁?”

  “此曲《山居行》,应该是男子所奏,要么是琴舍主人,要么就是你姐夫了。”

  “为何不是展大哥?”

  宁晋斜眼睇她,反问道:“展昭会抚琴么?”

  “展大哥不会么?”莫研奇道。

  “你现在终于发现他也有缺点了?”宁晋淡淡笑道。

  莫研撇撇嘴,不屑道:“不会抚琴算什么缺点,我也不会。”

  “丫头,”宁晋放下茶碗,往她跟前凑了凑,似乎极认真地看着她,“你说说看,展昭究竟哪里好?把你喜欢得这么五迷三道的。”

  莫研侧头想了半日,皱眉愈皱愈紧,好似也未想出他的好处来。

  “怎么,想不出他有何好处吧。”宁晋轻轻叹道,“你呀,就是个傻丫头,才会看上那只猫儿。”

  莫研摇头。

  “我是在想他究竟有何不好,可想来想去……”她无比惆怅道,“怎么都觉得展大哥样样都好。”

  这下,连吴子楚都跟着摇头叹气了。

  宁晋苦笑道:“要不怎么说你缺心眼呢。”

  说话间,猛然传来碎金裂玉之声,刺耳之极,随后琴声乍停,众人心中皆是一凛。

  “弦断了。”宁晋沉声道。

  莫研紧张的盯着琴舍方向,无奈内中究竟发生何事,却是一点都看不见。

  琴舍内,南宫若虚面色苍白地坐在琴前,宁望舒扶住他,握着他的手,焦切不已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一抹殷红赫然在目,方才琴弦断时划破了他的指尖。

  “你莫急……我、我不碍事。”虽然自己满头冷汗,南宫若虚却只顾着宽慰宁望舒。

  宁望舒又气又怒,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你不能弹琴,怎么不与我说?”

  古琴琴音沉厚亮透,而南宫若虚久病,心脉耗损过剧,若是坐远些听琴尚好,而像眼下这般抚琴,琴音自透五脏六腑,他如何承受得了。原本商量计划时,闻公主喜琴,思量可以琴会友,遂安排南宫若虚弹琴这步棋。宁望舒从未听过他抚琴,只道他是因久病故而不喜这些闲事,却从未想到此层。方才见他抚琴,脸色愈发苍白,她便心中生疑,待见到他额头沁出汗珠,不由大惊,恰在此时琴弦断裂。

  “他怎么了?他怎么了?”赵渝不明就里,忙问展昭。

  后者顾不得答话,见宁望舒欲输真气给夫郎,遂上前低道:“我来。”他内力修为远胜宁望舒,宁望舒点头退开。

  “你只能用一成内力,否则他受不住。”宁望舒道。

  展昭点点头,用手贴住南宫若虚后心,一股真气缓缓输入,护住他心脉。

  “多谢……展大人……”南宫若虚勉强道。

  展昭沉声道:“你别说话,静心养气。”

  半炷香功夫后,南宫若虚气色稍缓,慢慢点了点头,示意展昭可撤掌。

  展昭退开之际,恰恰看见宁望舒目光哀伤地看着南宫若虚,那眼神竟有几分熟悉,忽然想起那日莫研也曾仿若这般看着自己,不由心中一怔。

  “可好些了?”

  宁望舒半跪在他身前,拿着绢帕轻柔地抹抹他额头上的汗水,柔声问道。南宫若虚拉下着她的手,笑意浅浅地望着她,虚弱道:“不要紧的,你莫要害怕……大概是新弦未保存好,所以突然断了。”

  无端断弦,乃不祥之兆,他倒不是担心自己,却只怕她胡思乱想,徒添烦恼。

  “我不怕。”宁望舒明白他所指何意,勉强笑道,“只要咱们能在一块,我就什么都不怕。”

  两人目光相接,千般柔情,万般缱绻,尽在不言之中。

  赵渝在旁看得愣住,悄悄拉过展昭问道:“这位南宫公子是不是有什么病?怎么好端端的抚琴也会突然发病?”

  展昭深吸口气,事情进展虽然几乎全在意料之外,但还是终于等到公主主动询问此事了。于是他请公主借一步说话,将所知细细回禀,赵渝听得瞠目结舌,悄声问道:“你是说,南宫夫人明明知道南宫公子命不久矣的情形下,却还是要嫁他?”

  展昭点头,低低叹道:“大概对于他们而言,只要能在一起,便是一日也是好的。”

  赵渝无语,她自幼在宫中长大,看惯了父皇身遭嫔妃成群,皆对父皇千依百顺,可这其中究竟有几许真情又哪里说得清楚,更莫提父皇心中究竟爱她们哪一个。此时出得宫来,乍然见到这般至情至性之人,视不离不弃生死相依为寻常,实在是她未所见亦未所想。

  “他的病真的没救了?”赵渝直觉地想要帮他们,“要不请宫里的御医来为他诊治,说不定还有办法呢。”

  “公主,他们不过是平民百姓,怎有资格让御医诊治。”展昭试探道。

  “我说行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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