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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说话间我们便到了大门。等到我们刚过了吊桥,我便敲敲车厢让马车停下,随即我跳下马车,指挥车夫搬了几块和我体重差不多的大石头到马车上,然后我又将四周的脚印小心地除去,当做完这一切时,我对赫连长频道:“这边火光起时,你们再回来,速度要快!”

  赫连长频将她从厨房摸出来的两大坛酒递给我,又给了我一把应是从侍卫身上翻出来的尖刀,道:“火折子备好了吗?”

  我将火折子从怀中掏出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披上一条黑色的长斗篷,将东西重新藏好。我又掂了掂手中的尖刀,虽然这刀看起来不怎么样,不过还是很锋利的。

  对着赫连长频挥挥手,我转身潜进漆黑的树林中。

  我一直担心白天过了桥,我无处藏身,如今难得殇夙鸾回来得晚,我想在深夜的林子里藏一个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看着赫连长频的马车渐行渐远,身上不知不觉生出些凉意,靠着一棵大树,我静静地等待殇夙鸾回来。

  快到子夜,林子里呼呼地刮起了北风。我缩在大树背后,隐隐望见不远处的小路上行来一顶四人官轿,轿子前面一人一骑正抬手比画着什么。

  待那人行得更近些,借着月光,我看清那人是给我送冷蝉香的小厮,我由此推断,那坐在轿子里的该是殇夙鸾。

  这个想法刚在脑海中闪过,就见轿帘一掀,从轿里走出一个人来,那人果然是殇夙鸾。这时他半蹲下身,看样子是在查看地上的车辙印。

  此时我一动不动,拼命地屏住呼吸,想要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殇夙鸾的声音一向很轻,所以我根本听不见。但那小厮的声音却很大,只见他跟在殇夙鸾后面,不停地点头,不停地道:“大人明鉴。”“大人高见。”“大人说得是。”

  那小厮每说一句话,我就皱一次眉。这人怎么就不能说点有用的呢?

  “大人您说,他们三个已经跑了?”小厮突然惊道。

  我心中一喜,目的达到了。因为我知道马车的重量不同,留下车辙的痕迹自然也不同。所以我往车上搬石头,就是为了让殇夙鸾以为我已经跟着公主的马车一同走了。

  夜色下,殇夙鸾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子慢慢地走在了前面。他环顾着四处,走过了吊桥,一直来到大门口处。

  我小心地探头看着,只见殇夙鸾向来潇洒无比的背影突然明显一滞,片刻之后,陡然飞身跃起,向院中扑去,没一会儿便消失不见。那小厮一愣之下身形明显慢了半拍,不过也随即消失在深宅之中。

  想是闻到了血腥味,急于进去查探吧。

  见机不可失,我迅速地站起来,由于蹲坐的时间太久,一瞬间眼前有些发黑,我扶着树稳了稳,随即一路小跑来到桥边。没有丝毫犹豫,这时我立刻拿出尖刀,对着捆吊桥的绳索便猛砍了几下。寂静的深夜里,这声音显得十分刺耳,我砍得战战兢兢,生怕下一秒殇夙鸾就会出现。

  那绳索又粗又结实,砍起来十分费力,我匆匆砍了几下后便扔了刀,随即我将两坛子酒倒在桥头,然后引燃了火折子。

  一瞬间火腾腾燃起,顺着绳子蛇一般爬满了整个桥头。

  我赶紧退后几步,心急如焚地一边看着桥头的火光,一边不时地看向大门,我生怕桥还没断,殇夙鸾就出来了。

  我正焦急万分时,突然一个黑影出现在大门口,我顿时感觉如凉水泼头,不禁浑身发冷。

  北风呼啦啦地吹着,火噼里啪啦地烧着,桥下的河水好似也汹涌起来,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河床。

  我紧张得无法动弹,只能盯着那黑影渐渐走进我的视线范围。不一会儿,火光映红了殇夙鸾带笑的脸庞。动了动唇,我无力地吐出三个字,“殇夙鸾。”

  殇夙鸾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一晃身形便到了桥头,眼见着他一脚便踏上了那边桥头的木板。我的心这时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我只感觉此刻殇夙鸾抬起的那只脚不是要落在那桥上,而是要落到我的心上。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哗啦”一声响过,随即火星突然四下飞溅开来。这边的桥头已被火烧断,几段木桩如急坠的流星,瞬间便沉沉地落入河中,接着整座吊桥终于坍塌下去。

  吊桥坍塌的同时,我的心也回到了原位。

  长舒了口气,我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听到身后有马车疾行而来的声音,终于轻松地对着河对岸的殇夙鸾微微一笑。

  殇夙鸾狭长的凤眼眯起,他看了看我的身后,双目突然暴起。我想,他此时应该是明白了这一切。

  我转身钻进了车厢,随即撩开车帘,遥遥地看着他孤独的身影,这时只见殇夙鸾负手而立,满面微笑地对我张了张嘴,像是说了些什么。

  可是相隔太远,看不清,也听不见,我困惑地看着殇夙鸾,不知所云。

  像是看懂了我的困惑,殇夙鸾微微一笑,回身交代了小厮几句,小厮便立即领命而去。而这时殇夙鸾却突地从腰间抽出一根软剑,抖手一振,只见剑尖闪烁,在暗夜中射出点点寒光。

  苍苍穹庐之下,殇夙鸾的白衣染尽残月的银辉,他如一抹绝艳的幽魂,烟一般在天地间持剑轻舞。

  绝世的剑,倾城的人。冥冥中,似有人将那一曲离殇轻弹,震碎了一地哀戚。

  我一时看得呆了,只傻傻地凝视着殇夙鸾的身姿。

  这时他长剑一指,将小厮不知何时摆在门口的酒坛一一刺破,遂收剑而立,回身对我微微一笑,随即他微一抖手,将一点红光抛向身后,那红光落在满地的残酒上,顿时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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