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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永夜气结,语带讥讽:"别家听说大昌号当二十两,纷纷出价十八两十五两,大昌号这么高的价,怎会不当?写当票吧!死当了!"

  "好说,好说。本号能做到齐国最大,自然比别家价钱更公道!"朝奉皮笑肉不笑地接了一句。

  在破石烂料石章一枚的再次唱票声中,永夜拿了二十两银子和一张当票恨恨然离开了。

  照这样的当法,把金蝉冠切零碎了当掉也撑不了多久。

  永夜并不打算在齐国偷点儿钱包或夜入富户借点儿银子花花。三大强国都被她搅得翻天覆地,如今太子燕四处找她,她还想和月魄在齐国过安静日子,作奸犯科当夜盗的事,她不想。

  眼睛瞥见街对面的济古斋,永夜呵呵笑了。想起大昌号又撇撇嘴,她不想胡来不等于她不想报仇。前世的技艺这一世得到美人师父的指点更上层楼,反正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圣京城,她决定重操旧业。

  与大昌号一样,济古斋是圣京最负盛名的古玩店,据说齐国的王公贵族、有钱的人家都是这里的常客。永夜眯了眯眼瞧了瞧济古斋的招牌,擦了把额头的汗走了进去。

  济古斋门脸不算大,里面博古架上摆放着各式珍玩,墙上挂着名家字画。只有一个伙计,正在招呼一个大腹便便的客人。

  永夜慢条斯理地看着,竖起耳朵听客人与伙计的对话。

  "这怎么可能是假画?这是京都张怜草亲笔绘就的。"客人似乎是拿画来寄卖的。

  "爷,你瞧这印鉴有些模糊,你再瞧瞧小人手里这幅。还有,张怜草擅工笔花鸟,你的却是幅水墨画,小的不敢接这幅画。"

  永夜一听来了精神,赶紧凑过去瞧。这世上别人的画她可能不熟,安国京都张怜草往她老爹脸上画掌痕,她对张怜草是再熟悉不过。

  永夜瞧了几眼,见伙计与客人争得面红耳赤,便笑道:"在下略知一二,可容在下说说?"

  那伙计抬眼打量了下她。见她一身最常见的灰布长衫,袖边袍角都没有缝边,虽是读书人打扮却显得极为寒酸,便哼了一声道:"这位公子在店内徘徊良久,可有中意的?"

  永夜知他以貌取人,也不生气,手指点着画作道:"世人只知张怜草擅工笔花鸟,笔法细腻,用色喜艳,却不知他取字怜草,最长水墨兰花。叶形飘逸秀美,花似美人螓首。且张大师往往醉后心情大好时才会画兰,醉后用印手颤故而印鉴稍有轻移模糊的现象。此画正是张大师难得一见的《醉后兰草图》。"

  客人越听眼越亮,伙计越听越清醒。

  重金收了画,伙计态度瞬间变得谦恭,"在下有眼无珠,多谢公子指教。"

  见他懂得退让谦逊,永夜对这间济古斋的看法又有不同,暗暗佩服东家用人得当。

  "公子可有看上的?"

  永夜在店内转了一圈,笑道:"小哥,这外间摆放的东西不入在下的眼。"

  "哦,什么样的画作能入公子的眼呢?"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从后院走了出来,抱拳一礼,"这位公子请了,小老儿姓梁,是此店掌柜。方才已闻公子高见,不知公子能看上何人大作?"

  "在下李林,安国人士,听闻济古斋珍品无数,想一饱眼福,并不想求购。"她是安国口音,并不掩饰这点。

  梁翁早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眼风往永夜一瞟,见她安然自若地站着,虽布衣穷酸邋遢,举手投足间却有一股气度,言语间却有打探的意味。梁掌柜的脸已沉了下来,"我这济古斋若无珍品,齐国上下便再无古玩店有珍品可售。"

  永夜前世家里是做印章的,自己少不了与玩古董的人打交道,自然深知古玩店千百年的规矩。好货一般是不会全摆在外头的,店堂内最多有一两件珍品压堂就行了。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卖一件值钱玩意儿,就够撑很长时日了。有钱的主儿除非有淘货的爱好,否则店内的东家往往得了稀罕物什都会亲自送上门去。

  她笑了笑拱手道:"既然如此,告辞!"

  "公子请留步!"梁翁知道遇到了内行,精神一下子就来了,急呼一声,拱手道,"老夫有一事要求,能否请公子再看一幅画?"

  永夜回过头说道:"济古斋能做到齐国最大,自然有鉴别高手。梁翁客气了。"

  梁翁见她还是要走,赶紧上前一步深揖一恭,"老夫失礼!公子可否移步随小老儿内院一观?"

  永夜淡然地看了他一眼,勉为其难地点点头,"梁翁先行!"

  转过回廊来到内堂,梁翁小心地捧出一幅卷轴展开。这是一幅《大青绿山水》,笔势大开大合,山川雄奇险峻。

  "公子请看,这笔力、手法、气势非陈秋水莫能画出。水泊居士正是陈秋水的印鉴,然他一年只画三幅画,据老夫所知,今年陈大家已画有三幅画,老夫收得此画却有些惴惴不安,想请公子帮忙看一看。"

  永夜听美人先生说过,齐国陈秋水的《大青绿山水》画作产量极少,又因其画气势非凡深得王公贵族、豪门大家所喜。当下问道:"可还有陈大家的画作?在下好做比较!"

  梁翁又捧出一幅画卷展开。

  永夜细细研看,足足看了一炷香的工夫才吐了一口气,道:"此画是陈大家真迹。梁翁是想着陈大家一年只画三幅画的缘故所以质疑吧?"

  "正是!"

  "细观此画,用笔大胆且一气呵成,虽具大青绿勾勒,却笔法飘逸,落款一气呵成,飞白笔法张扬有神,想来是陈大家醉后所画,破了一年三幅画的规矩也有可能。且这印鉴是最不易造假的,梁翁请观此处,印鉴是朱白文,这末字一笔略有凸出,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如果有放……放在一起细细比较就能看出来了。"她差点儿把放大镜说出来,仔细一想却觉得自己要是有的话就更好了。前世做假别说放大镜,显微镜也用的,这一世么,别人没有,就更不容易发现她做假了,永夜悠然微笑。

  梁翁叹服,连连称谢。

  永夜当即便要告辞:"在下寻亲不得,还要去见工筹银返乡,不耽搁了,告辞!"

  "公子稍等,公子说想要见工?"

  永夜叹了口气,道:"在下囊中羞涩并不为买画而来,只是喜好,路经济古斋便入店瞧瞧。能亲眼欣赏到陈大家画作已是幸事,不作他想了。多谢梁翁。"

  "济古斋正值用人之际,公子目光如炬,不如留在济古斋。"梁翁听说永夜要去见工,干脆留下,他深深佩服永夜的眼力,如此人才当然不肯放过。

  永夜大喜,她本还想着该用什么方法能常来济古斋转转,没想到机会这么好。赶紧长身一礼,"多谢东翁。"

  "呵呵,李公子勿需多礼,月银十两如何?"

  五十两够普通人家一家三口舒舒服服过上三个月了,十两是相当高的月银,足够她和月魄过小日子了,顺便还能实施她的赚钱报仇大计,岂有不答应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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