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醉月微眠(72)_明月别枝

七十二

　　我三两下拍掉了天曦岚揽在我腰上的手，看他们刚才熟门熟路的过招架式，敢情云白同学刚才是大白天地想硬闯芷兰宫，结果才到曦岚宫就被天曦岚发现，衣服上那几道口子估计也是天曦岚同学的杰作，看来小岚的武功竟比小白还好！我白了天曦岚一眼，冷冷地道："没旁人发现小白吧？你先出去吧。"

　　这回他倒是听话了，只用他那对黑宝石般的眼睛冲着我眨巴了几下，然后趁我失神的当下，也学着我刚才的口气，冷冷地扔下一句"别让父皇久等了"，转身飘然离去。

　　我一肚子的火没地儿撒，只得冲着留下来的那个倒霉蛋大吼："小白，你秀逗啦？大白天的居然硬闯皇宫！"

　　"昨天望月国使臣起程回国了。"他依旧言简意赅外加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脸色却不似以往那般冰冷，有些臭臭的。

　　"呃，差点忘了，小白你不能跟他们走。"虽然我也蛮想玩一把《无间道》，但把小白置于险境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对了，小白，望月国使臣对我的身份起疑了吗？"

　　"只道你以色事人攀富贵，太过贪富虚荣，可惜了一身好舞艺！"小白说这话的口气有些怪异。

　　"该死的望月国，居然这样污辱人！"我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忽然瞥见小白的眉毛居然极轻地挑了一下，我顿时半眯着眼睛，笑得格外开心，声音轻柔道，"小白，莫不是你也这样看我？"

　　他的眉毛大幅度地抽了抽，最后脸上泛起一抹可疑的微红，憋出一句："那种衣服你竟然也穿出去见人！"

　　我差点晕倒，想不到平日里死人脸扮酷的小白也是这么保守的一个人，造物主真是神奇啊。

　　"小白，你猜到我的身份了吗？"我突然无比认真地直视云白，虽然一早便答应夜风要亲自弄清云白的身份，但阴差阳错，直到现在我才有了时间与机会。

　　他面有犹豫，似不能肯定，又似不敢肯定，嘴角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许久之后才道："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都是我的主子。"

　　有种想流泪的冲动，从云白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我心里怎还能平静无波？对他的身份做过N种猜测，夜风能一眼认出他并第一时间向狐狸汇报，狐狸的回信、他这一路来的表现，以及常常让我觉得熟悉的感觉，小白的身份渐渐清晰，只差我亲自求证他亲口承认而已。

　　"小白，我曾说过，我不问你过往的一切，你既跟了我，从此只有一个名字一个身份：云白！可是如今我这处境，我要做的事容不得一丝差错，你若不解了心中的疑惑，不能彻底抛下过去，今日我们便分道扬镳两不相欠。你还有一次慎重考虑选择的机会，小白，关于你非皇室血脉的流言，是我出主意找人散播出去的。"我直直地无惧地盯着眼前之人，我一早就该认出他来的啊，那眉宇间的熟悉感，不正是因着和狐狸有神似之处吗？是初见时他那落魄的样子让我太深刻，才让我根本无法将他和龙曜国失踪的二皇子联系起来啊！

　　他眼里闪过的那一抹恨意如此强烈，好似就要出手将我挫骨扬灰，下一秒，眼里却又俱是悲恸，脸上是一如往常的冰冷，可是我却清晰地感受到那冰冷之下的波涛汹涌。

　　我的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云白，我终究是狠狠地伤害了他，在我还不认识他的时候。那初见时他一心求死的不堪模样又浮现在眼前，我为了保障狐狸的利益，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伤害别人，用一个应是谎言的流言，将他逼入绝境。他其实是个很重感情的人，我只不过忽悠了他做他的主子，他便生死相随，冒险假扮望月国使者护卫闯入皇宫。他有多受他的父皇宠爱便有多爱他的家人，我便伤他有多深。

　　"你走吧，我欠你的，待我回国之后定会还你清白，对不起！"我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眼泪滴到银票上，很快晕染开来。我低着头，将银票递到他跟前，"我知道银子是最没心的东西，只是你出去，身上有它方便点。从此这世上，便再没有云白了。"

　　说完，我将银票塞到他手里，转身便向外快步走去。身后没有脚步声，我的眼泪簌簌下落，脚步也越来越快，最后已是小跑。

　　好像有什么挡住了前面的路，我一下子撞了上去，周身被一股温暖的气息包围。我用手擦了擦眼泪，发现自己在一个人的怀抱里，抬头，是曦岚，他一如往常温和地微笑着，清亮的黑眸却满是心疼，抬手将我眼角的泪轻轻拭去，既不开口问话，也不出言安慰。

　　他的怀抱与狐狸不同，狐狸身上有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而曦岚身上，是干净清爽有淡淡的体香飘出来。我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忍住心底泛起的酸意，微笑着向天曦岚道："曦岚帮我送他安全出宫吧，父皇该来了，我先去候着。"

　　曦岚还没回来，我与天青王坐在芷兰宫花园的木桌边，桌上只有几道精致的菜肴，身边一干人等早已退下。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芷兰宫里的天青王比平时总是少了一份威仪与阴冷，虽是不苟言笑，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慑人的危险气息淡了不少。

　　曦岚迟迟未回，我有些担心。桌上的菜肴都是芷兰宫小厨房准备的我平日爱吃的那几道，可现在我却有些食不知味。天青王不紧不慢地吃着，似也没有等曦岚的意思，或者对于曦岚是否会出现一道用膳，他还是有些没底的，毕竟他也说过，曦岚连主动找他说话都不愿意，更别说两人一道用膳了。可是不抱希望并不表示心里不期望。

　　"父皇，汐月去看看曦岚来了没有。"气氛实在有些沉闷，天青王一言未发，只能由我没话找话了。

　　"不必了，由着他吧，他若不愿来谁也勉强不了他。"再强势的人终有软弱的一面，就像现在的天青王，言语神情间一瞬即逝的落寞，让人见了总有些感慨。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如常神色，好似刚才的一切皆是幻象，"按理，你现在该称他为六哥了。"

　　"啊？"不是吧，天青王的思维着实跳跃了点啊，而且俺来了这地方之后哥哥已经挺多的了，正牌的、冒牌的、亲的、干的、心甘情愿的、被迫强加的……虽然按规矩我好像是得称天曦岚为六哥，可是我实在叫不出口啊，我还是习惯曦岚来曦岚去的，这样多平等。

　　"父皇，"我怯怯地叫了一声，盘算着是不是该撒个娇讨个巧什么的，貌似我现在正是最得宠的时候，商量称呼这种小事应该没问题吧，心定了定，嘴角扯出一抹讨好的笑容，巴巴地道，"父皇，我好像有些叫习惯了，觉得叫曦岚比较亲切，而且曦岚也愿意我直呼他姓名，不如就这样了吧，呵呵。"

　　他抬头看着我，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奇怪眼神，似惊奇似新鲜似难以置信又似有些尴尬，我心里暗叫一声"糟糕"，我怎么忘了眼前这人强势惯了阴冷惯了深沉惯了，那些个妃子、公主的也没人敢跟他用这种调调打着商量谈条件，我一冒牌的女儿，这不是自找死路吗？我苦着脸，正费力想着怎么插科打诨忽悠过去，只见天青王嘴角抽了几下，明明也算不得是笑容，却让我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他微有些怪怪的声音响起："就由着你们吧。"

　　"谢父皇！"我轻拍了拍胸口，满脸堆笑地谢过。天哪，虽然马屁要拍，关系要拉，但下回可得悠着点，别一下子让人接受不了那就有副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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