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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虽是家宴,但皇宫的家宴就格外的有规有矩,没得老老头的同意,没人敢主动跑到我们一桌前套近乎联络联络感情啥的,但甚至没人起身对着老老头老皇后说些祝福的话或者讨好的话,这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了。很快,我肚子已经大半饱,家宴便显得有些无聊了。外廊处的乐曲还在继续,我却有些昏昏欲睡,吃饭喝足再睡一觉,人生一大美事啊,如果能枕着这种催眠曲入睡,那就是美事中的美事了。

  “儿臣给父皇母后敬酒,祝父皇母后身体安康,福如东海,寿比南松。”太子伯伯云老头在老皇后的眼神示意下终于来敬酒了,谢天谢地,这也表示家宴进行大半了。我不知道以往家宴一般需要多少时间,不过坐在我身边的老老头脸上已有明显的疲惫之色,趁早结束这场家宴,对老老头是件好事,对我更是一件好事,嘿嘿。

  老老头点头,我起身,将太子伯伯手中的酒转递到老老头跟前,返身走向云老头的时候恰与太子伯伯似不经意移过来的视线相碰。我慌忙低头,然后快步走到云老头身前,接过他手中的酒杯,再折回身递到老皇后手中。老皇后举杯浅喝了一口,而老老头放下酒杯,并未沾口。

  “你父皇身体刚好一些,御医交待不得沾酒,待会儿你敬茶也是一样。”老老头还没说话,老皇后便说了圆场话。

  两人退下,又坐一会儿,时近申时,太子伯伯复又起身,这一次,由他亲自取了茶叶,执了茶壶,然后一套儒雅而雍容的沏茶动作之后,亲斟了杯茶,起身向前进茶。按礼,由太子献茶,皇上喝了这杯茶之后,便是宴毕离席回宫之时。

  我又很自觉地起身,接过太子伯伯手中的茶杯,然后递至老老头跟前。这一回,老老头一手接过茶杯,倒是低头慢喝了几口茶。我看着他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放去,结果茶杯离桌面还有一小段距离,老老头却手一松,茶杯直跌向桌面,“砰”的一声,不轻不重,茶杯侧转,未喝完的茶水如数撒到桌面上。

  “皇爷爷!”我惊起身去扶老老头,他的脸色瞬间泛白,双眉紧皱,眼睛却直看向依旧站在金龙大宴桌前还未来得及退下的太子伯伯。

  “皇上!”

  “父皇!”

  老皇后的声音与太子伯伯的声音同时响起,或者叫“父皇”的还有云老头,但我已顾不得这些,更顾不得下面已经开始惊慌的众人,只大声叫道:“传御医,御医!”

  老老头的脸色愈发苍白,大冬天的,额际似乎有冒汗的迹像。我一边让陈寿扶住他往后倾的身形,一边慌忙伸手去擦他额际的汗,一旁的老皇后紧张担心之余,又冷静地吩咐侍卫暂封大殿,限制进出,亦是限制消息的流通。与太子伯伯同坐东面宴席的众人脸色皆白,太子伯伯站在我们桌前对这突发的一幕回过神来时,云老头已经站在了他身边。

  由于老老头身体本就不适,御医其实就候在外边,我话音刚落,不出几秒便见老老头的专属御医疾步而来。陈寿扶着老老头,一旁老皇后焦急地看着御医,我退身,将位置让给御医,顾不得一应规矩礼仪,御医上前直接搭脉察色。

  我望着桌上半斜的那个白玉雕龙杯,想起狐狸之前信中所说的“近期多变故”,这皇宫里的宫斗党争至刚才,是不是已经上演到最高潮,接下来的,便是落幕等待结局了?

  56.尘埃初定

  我迎向盯视我不放的视线,是太子伯伯。若是这一杯茶出了问题,经手的除了他,便只有我了。茶叶、茶杯、茶水、茶具等一应物什,按照惯例,是由他亲自动手挑选准备的,他在太子之位坐了几十年,哪怕此次老老头病重有了希望,心里再期待再期盼,亦不可能蠢到在自己身上做手脚然后在这么多人面前犯下如此大罪,那么此刻他看着我的眼神,半眯着眼虽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但至少,那难懂的神色里,有一抹肯定是对我的疑心。

  我坦然迎视他的目光,心却似悬在半空不能着地,总觉得慌得不行。视线滑过他,看向站在他身旁的云老头,他却不看我,似担心似忧虑地看着御医忙碌。

  茶不可能只沏一杯!脑中出现这个念头的时候,我提起裙摆快步跑向东西主宴桌中间刚才为了太子伯伯沏茶,陈寿特吩咐人搬过来的小茶几,茶几上一应茶具俱在。我跪身在茶几前,伸手捋袖,这时候倒也感觉不到半臂外露的寒冷,越过倒置于茶盘上的另三个白玉雕龙杯,伸手执了茶壶,里面果然还有太子伯伯先前沏茶留下的茶水。

  眼角瞥见太子伯伯的身影,我忙仰起头,将茶壶高举,茶水悉数入喉的刹那,耳边只闻嘈杂的惊呼声,有叫“月儿”的,有叫“丫头”的,有叫“公主”的,我却分不清谁跟谁。

  “月儿!”身子后倾的时候,有人伸手揽了我腰,扶住了我,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安心地将身子靠向他怀里,轻声笑道:“哥哥,我不能让人有机会将弑君的罪名推到我身上,连丝怀疑都不行。”

  腹痛如绞,几近晕厥,我拼命抓着云风的手,长长的指甲死命地抠着。修仪殿已经乱作一团,我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难集中,外界的声音渐渐离我远去,我只依稀看到云风的嘴巴一张一合,似在喊着“御医”。

  心思细密如云老头,或者其实就是太子伯伯所为,不管是他们中的谁谋划了这一切,我想都不可能简单的只是在茶水里做了手脚,然后还留着一些让人可以轻易抓住的把柄。可是老老头显是喝了茶才变得如此,我只是博一博,博自己的运气,博这茶里的手脚非简单的喝下便能产生不良反应,而是需与其些东西相结合才能有效。这偌大一个修仪殿里,只有我与老老头所吃的东西一样,与其让别人,或者说是太子伯伯饮了这剩下的茶却什么事都没有,证了他一半的清白,却让我因为递过茶杯蒙上一半的不白之冤,索性让我来喝,我这样伸手捋袖喝了茶壶里剩余的茶水,若结果是与老老头一样的反应,便能说明老老头喝下的那杯茶早在我接手时已有了问题,可还了我清白。

  而且,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手脚确是云老头所做,那么他无非是想陷害太子伯伯,让自己有“转正”的机会,眼下在太子还是太子的情况下,直取老老头性命并非上上之策,所以,或许这手脚,不致于会致人性命。我说的是如果,我说的是或许,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测,在我起身跑向茶几时候的推测。而如今,我已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在陷入昏迷前,只是忽然想到了曦岚,失忆前一身白衣的曦岚,纵情山水犹如仙谪般飘然出尘的曦岚。

  这一次昏迷,没有任何意识,也没有梦境,没有黑暗,更没有找到回家的路,哪怕只是用灵魂远远地看着爸爸妈妈姐姐的机会也没有。再醒来的时候,是被某样东西扎得痛醒的。

  “痛……”忍不住呻吟,听到自己破碎的声音,忒熟的一幕了。费力睁眼,触目所及也挺熟悉的,我还在醉月宫,幸好幸好。

  “你醒了。”很平静又带着些不屑的声音。或者不是不屑,说是不满更合适一些。

  “呃……小破孩?”声音听起来依旧沙沙哑哑外加有气无力的,天呐,怎么是小破孩?费力环视一圈,除了小破孩,竟然没有旁人了,连夭夭都不在。

  “你有没有搞错啊,我是神医,神医懂不,这才救了你的命,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感激的?”他愤而起身,指着我大声道,手里赫然捏着枚细细长长的银针。

  救我的命?我盯着那枚银针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费力地低头看自己,惊见自己天寒地冻的光着膀子露着脖子,手臂胳博上还插满了密密的银针。

  “啊……”我惨叫,由于力气不足水份不足听起来不怎么凄惨,伸手扯住被子想盖住自己,却发现自己拖不动厚厚的大被子。抬眼瞪向小破孩,哀怨地发现自己被赚便宜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我在救人,懂不?别出声别乱动别影响我,免得呆会儿针又扎歪了。”这小子一屁股在床沿坐下,举着那枚银针在我胸前上方游移,似在找位子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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