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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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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翠凰面前的花无欢闻言挑挑眉,一时竟分不清说这话的是秋妃,还是那不知名的妖精。他不禁想弄清眼前人究竟是谁,于是对她的提议不置可否,反抛出一句试探的话:“此计好是好,就是圣上他未必答应。” 翠凰闻言笑道:“无妨,我们就说漳王他大了,人事渐通,宫中女眷众多,凡事多有不便。再者兴庆宫是太皇太后的宫室,更应该有所避忌,圣上他必然清楚这一点。此外我们提前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让大臣们也联名奏请一下,相信圣上他不会不准。” 花无欢听了眼前人的话,紧抿的双唇微微弯出一丝笑,刚要确信她是秋妃时,却见眼前人长袖一挥,铺在地上的毡毯中立刻跳出许多龙眼大的珍珠,晶莹剔透滚了一地。 “这些珍珠是东海的鲛人泪,足可以供你上下打点所需,”眼前人眉眼低垂,毫不在意地补了一句,“放心,这些都是真品,不是用他物变的。” 这信手拈来的妖术,令花无欢眼中的笑意顿然消散,他不免心灰意冷,难掩失望地低语了一句:“到底还是你。” 翠凰闻言抬起头来,看着花无欢漠然的脸,并不否认:“的确是我,你一直知道的。” “秋妃的魂魄呢?”花无欢移开视线,兀自问她杜秋娘的下落,“她被你藏在哪里?” 翠凰抿抿唇,面无表情地抬起一只手,手掌一翻,掌心中便冒出一只不停扑腾扇翅的蛱蝶:“她在这里。” 花无欢缓缓走上前,伸出一只手,看着那只蛱蝶自翠凰掌心飞到自己的手背上,几乎透明的羽翅不停扑扇,在他眼前蹁跹流连:“这样的季节,竟然还有蛱蝶。” “这个季节的确没有蛱蝶,”翠凰低声回答,“在你眼前的不是蝶,只是她。” “只是她……那么,你又是什么?”这时花无欢却突兀发问,“还有,你的名字呢?” 翠凰一愣,不由谨慎地望着花无欢,竞不敢轻易回答。这是他第一次问自己问题,这是否意味着,他对自己不再是漠不关心? “我的真身是一只青狐,名叫翠凰。”翠凰沉默了许久之后,低声答道。 花无欢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垂目注视着手边轻盈脆弱的生灵,脸上除了冷漠,竟浮现出一抹悲悯之色。半晌之后,他终于收敛了情绪,漠然将蛱蝶还回翠凰手中,退开了几步:“秋妃,恕卑职告退。” 掌心的蛱蝶倏然加快了扇翅的节奏,翠凰抬起双眸,看着花无欢恭谨地退至水晶帘外,而自己却无可如何,只能轻声应道:“下去吧。” 待到人去楼空后,翠凰将掌心蛱蝶收起,低头便看见滚了满地的鲛人汨,那珍珠像一地苍白的寂寥,抛洒后再也收拾不起。她不禁伸出一根手指,引那些珠子簌簌聚拢在她手边,莹莹珠光几乎照透她的指尖:“唉,还足不行吗?无论我怎么做……” 自打与王守澄串通勾结之后,轻凤时不时都会拍着脸反省一下,想自己是不是一不小心失足,已经成了千古奸妃;然而情势已经使她骑虎难下,无法冉回头。连日来她在紫兰殿中心神不宁地蜗居,这天午后刚刚睡醒,就见一名陌生的小黄门前来求见。 “小人叩见昭仪娘娘,娘娘千岁,”那眉清目秀的小黄门对着轻凤磕了个头,悄声道,“启禀娘娘,今夜三更在神策军北衙,我们中尉大人要请娘娘过去喝茶。” 大半夜请黄鼠狼喝茶,一定没安好心!黄轻凤眼珠一转,从袖中摸出一小块黄金,递进那小黄门手里:“来,这是赏给你买些香茶的,同去向中尉大人回话吧,就说我都知道了。” 轻凤出手阔绰,令那小黄门喜不自禁,当即趴在地上叩头不迭:“多谢昭仪娘娘赏赐,以后但凡有有什么刚得着小人的地方,娘娘尽管吩咐!” 轻凤皮笑肉不笑地哈哈了两声,扬手撵人:“快回去吧。” 打发走报信的小黄门之后,轻凤斜倚存熏笼上,心里暗暗琢磨着晚上的密会。奈何左思右想,也猜不出那老贼找自己有什么目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夜里,轻凤隐着身子,轻而易举便潜入了王守澄所在的神策军北衙。戒备森严的神策军对于神出鬼没的黄轻凤,非常吃惊,却摸不着任何头绪。轻凤在心里嗤笑道——虽然不得不利用你们凡人,但到底我是堂堂骊山的妖精,哪能让你们一眼就着穿?! 一路弯弯绕绕地拐进王守澄的密室,轻凤看见了座上的王守澄,还没来得及寒暄,就见他很热情地对自己招呼道:“昭仪娘娘驾临,老奴没法起身恭迎,还请娘娘恕罪。唉,人老了,越发耐不得夜寒,腿脚甚是不便呢。” 轻凤不动声色地走到他面前坐下,暗想:这老贼果然虚情假意,还好意思尊称我娘娘。心里虽然这般想着,面上却假惺惺地笑道:“不知大人深夜请妾身前来,所为何事?” 王守澄闻言轻轻咳嗽了两声,招招手,先令手下的两名小黄门服侍黄轻凤吃茶驱寒。只是轻凤此刻心急火燎,身上只觉得热气腾腾直冒,哪会觉得寒冷?待到吃完荼食,千守澄屏退了左右,等密室内只剩下他们老少二人日时,才缓缓开口对轻凤道:“昭仪娘娘有所不知,今日老奴收到消息,那宋中锡不日便要行动。情势至此,只有先下手为强,老奴这才请娘娘夜半前来,商议此事。” 原来近日李涵正与宋申锡谋诛宦官,已经暗暗拟了一封密旨给京兆尹王瑶,那王瑶当日是宋申锡引荐给李涵做京兆尹的,宋申锡以为他是忠实可信之人,哪料到他早已被王守澄收买,将此事泄露给了王守澄一党。 然而老奸巨猾的王守澄根本不会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黄轻凤,他只是利眼一扫,对轻凤道:“娘娘您想除掉花无欢,老奴也想替圣上除掉这个极大的隐患,如果娘娘您不反对,我们当及早行事才对,免得落人下风。” “中尉大人所言极是,”轻凤假意一笑,又望着王守澄问道,“那么大人您需要妾身,做些什么昵?” “很简单,宫外的事就交给老奴,老奴焉敢不尽心尽力。只是娘娘您要办的事,还要劳您自己搜罗些证据,老奴才好差人下去办。”王守澄慢条斯理道,明面上要轻凤与自己共担风险,实际上也是想测测她的深浅。 轻凤不紧不慢地从案上食盒里拈起一颗新罗松子,剥开丢进嘴里,嚼得满口香甜:“这个好说。妾身也知道大人您的难处,若是手头没有货真价实的东西,的确不好办事。妾身既然托大人帮忙,又岂能叫大人您为难呢?” “昭仪娘娘能够这样体谅老奴,真是老奴的福气。” 密谈至此已是皆大欢喜,于是在密室扑朔迷离的烛光里,两个狼狈为好的人相视而笑。 当夜黄轻凤便化为原形,前往兴庆宫寻找机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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