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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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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走向竹林,踩着那些成堆的死去的竹叶,缓缓走到当日海誓山盟的竹林深处。 白衣,栖情,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誓言赫然在目。他那般高洁的性情,自然不会违誓。 而当日所刻的誓言下,又多了两个字。 “等我。” 只两个字,吝啬得连他自己的落款都不曾写。 我小心地去抚摩那两个字,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 他走了。没有告诉我去哪里,就走了。 他叫我等他。我自然要等他。 不管你去做什么了,我都会等你,等你守诺处理好一切,与我比翼天涯,双宿双飞。 在这空了的林中,我还能等谁? 我坐倒在我们的誓言之下,在那一片盈盈清亮浓翠如海的竹篁中,在那一片风过竹梢如轻笑般的沙沙声中,拿了我们的埙,温柔地吹着。 经烈火炙烧过的埙,音色更加沉郁了,沉郁得近乎寂寞忧伤。 我听到我的心里,随着埙声,温柔而悲伤地唱着: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宽兮绰兮,猗重较兮, 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我不知道我到底在我们刻的誓言下呆了多久,也没听到侍卫的催促。我后来是给侍卫抱下山的,他们说,我晕过去了。 他们一定弄错了,我只是睡着罢了。 我等我的白衣等倦了,所以睡着了。 回府后我照旧静养着,但府中张灯结彩,似乎有什么喜事。 我问侍女,侍女回答说,前线捷报,肃州兵马一路势如破竹,已经攻到明州城下了。而宇文昭前不久为安亦辰在沧南围困了三天才冲出重围,落下重伤,狼狈窜回越州,伤势严重,怕未必能活了。 喜事,都是喜事。 宇文昭重伤。 我恍惚捉到了一抹明光,很快又消逝。 宇文氏,宇文氏,我头痛欲裂,什么都想不起来,或者,什么也不愿想。 女子无才便是德。 如今,我已深信古训。 我只是在等着,苦苦地等着,浑浑噩噩地等着。 等白衣回来么?等萧氏的再次捷报么? 我不知道,我似乎只是为等而在等着,浑不知我想要的结果,究竟是什么。 四月初,蔷薇蔓延攀爬,粉红紫红的花朵儿招摇璀璨,将短墙上绕了一层又一层,几乎每一朵花都以最盛大的姿态盛开着,妩媚地将最后的春光尽情舒展。于是,药黄素白花蕊的清淡香气,也将凤仪阁弥漫了一层又一层,一日,接着一日。 总觉得这花香也是寂寞的,大约是因为只有我终日无事瞪着他们吧。 而府中的下人,开始在明里暗里窃窃私语,似有一种惊惶如涟漪般从水中扩散开来。 我大致知道,造成那圈涟漪的石子,是前线来的一封急报。 自从收到那份急报后,外公萧融再也没有出过他的书房,而每日都来和我说一会话的舅母慕容夫人再也没有出现过;秦夫人只偶尔到我这里瞧了一眼,就有些仓皇地离开。 出事了么?我迷茫地想。隐隐猜到了什么,又赶快否认。 我相信一定是这场寒热让我变笨了,我再懒得想任何事,喜讯或噩耗,我所有的感觉,都已变得迟钝。 直到一支满身缟素的军队,抬回了一个黑漆的棺木,一路的哭嚎,惊动了整个肃州城,我还在迷糊着到底出了什么事。 萧融让人把我叫到不知何时布置的巨大灵堂前,驼着背,苍白着须发,哑着嗓子和我说道:“栖情,再看你绎哥哥一眼吧。他生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一种尖锐的疼痛,忽然如坚果骤然被挤爆开来,由心肺迅速弥漫破碎到整个躯体,四肢五骸,霎那如被无数根金针钉住。 “外公,您说什么?” 我努力咬住嘴唇,克制着唇边的颤抖,紧张地竖起耳朵,想听清他究竟在说什么。 我一定是病得厉害,连外公的话都听不清了。 绎哥哥,躺在棺木里? 我听错了,一定是。 萧融没有再说,颓然倒于椅中,掩住满是皱纹的脸,浑身抽搐。 “婆婆!婆婆!” 秦夫人的尖叫突然传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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