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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既然安亦辰有把握,我也略略放了心,嘱咐道:“多叫些人回去找,千万别弄丢了!”

  安亦辰应了,亲自出去安排人返回东燕寻找,要求务将宝玉找回来。

  纵是如此,如命根子般的宝玉一时没了下落,总叫我心里不安,生怕会发生什么意外之事来。

  安亦辰看出我担心,更是寸步不离伴着我,终日陪我调笑,待我加倍地体贴入微,呵护之极。他那宠溺的眼光,如海水般满溢着,将我温软包围,让我渐渐忘却失落宝玉以及遇到宇文清的不悦来。

  所幸,直到回了秦王府,我们都是平平安安,一路没有半点风浪。

  去找玉的随从,自然没那么快带回消息,而京城的却颇有些意外之事传到耳边。

  一则是夏侯英、夏侯明姬忽然交了桃花运。一个新晋的文官,据说是左相何缜的堂侄,偶然遇见郊行的夏侯明姬,当即惊若天人,缠了堂叔向夏侯氏提亲。

  何缜也知夏侯明姬心中只有个秦王安亦辰,而秦王显然没把她放在心上,才屡屡拒绝,再这样僵持着,对谁都不妙,遂将这意思透露了一点半点给始元帝安世远。安世远也常为这事烦恼,亲自召见了那名年轻文官,见果然是个一表人才人物,有才有识,当即下旨赐婚。

  接着就是有人凑趣儿,为夏侯英提亲,想让夏侯家来个双喜临门。

  这些事的后果,就是夏侯氏兄妹在京中过得极不自在。至我们回来时,夏侯英已请旨前往青、幽一带巡守,剿灭叛党余孽;总算夏侯皇后也在为自己的女儿着想着,将他的亲事压了下来。而夏侯明姬也出了宫,回夏侯府中生病去了。——不管真病假病,至少可以托病拖延婚期了。

  另一则消息,是永乐公主安亦柔病了,得的是传染性极强的伤寒,有一大堆的名医围着,虽不至送命,却是缠绵病榻,一时起不了了。

  我回府第二日听说时,就要派人备车,准备入宫去看望安亦柔。那个娇怯温婉又带了几分俏皮的世家小姐,是安家除了安亦辰之外我唯一感觉还有几分亲切的人。

  “不要去。”安亦辰听说我的念头,眸光凛冽清冷如刀锋划过空中,唇角抿过一抹嘲意,飞快关了房门,向我道:“除了我之外,你不要去亲近安家任何一个人。”

  一道寒气森森入背,我愕然道:“亦辰,她是你妹妹啊,又不会和你争权夺利,你防她什么?”

  “你忘了香雪园遇刺的事么?”安亦辰捏了捏我的脸庞,有几分无奈道:“亦柔那丫头,看起来贞静,可论起行事为人,比我们兄弟哪个都骄傲执拗。她这一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有那夏侯英……始终都对她淡淡的。”

  他说这话时,故意很慨然地叹道:“本待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真不知你有什么好的,怎么连夏侯英也看上了?”

  我顾不得他话中的调笑之意,吃吃问道:“你是说……香雪园内,是安亦柔派的刺客?为的是夏侯英?”

  安亦辰淡然道:“不然,你以为我会轻轻饶过夏侯明姬,只想把她快些嫁了?”

  似有条游鱼从心头滑过,尾鳍掠起,拍打到柔软的心口,水花四溅,再也安宁不了。

  我惊惧地望着自己的夫婿:“夏侯兄妹的婚事,是你在背后安排的?那么,那么……安亦柔的病呢?”

  安亦辰没有回答,漆黑的眸中波光温柔潋滟,将我轻轻拥入怀中,叹道:“栖情,我早说了,你什么都不用想,一切有我。我绝不会让人欺负你。若是有人伤害你,那么,我不会饶过她,不管……她是谁。”

  冰火相激的感觉一波接一波冲荡在心田,让我跌宕得浮沉不定。

  抱着安亦辰结实的腰线,我感觉着他的宠溺和霸气,幸福之外,游丝般渐渐漾起惊怕和畏惧来。

  我的夫婿,这个外表温雅的人物,阴狠无情起来,不比宇文昭逊色半分。

  至少,宇文昭绝对不会对自己的血肉至亲下手,而安亦辰的亲情观念,早在重重的暗算和厮杀中消磨怠尽。

  在那样凉薄的家庭成长,安亦辰心性,也该是十分冷淡坚硬才对,肯这般倾情待我,也算是异数了。

  所以,我虽然害怕,却知足。

  正满脑思绪翻江倒海时,闻得院外一阵嘈杂吵闹,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秦王府御下甚严,哪有人敢跑到正室院外大吵大闹?

  而安亦辰侧头听了一听,已然笑了:“栖情,怕是你带回来的那些侍卫在闹吧?”

  我忙出去看时,果然是坚持着故燕宫廷侍卫打扮的那群勇士,已列队站在院前。

  荫荫松柏下,为首二位勇士,正怒气冲冲和安良、安德理论着。可怜这样的春寒料峭,两名管家已给逼出了满额的汗水。

  我记得,昊则曾特地和我交待过,这二人,一人叫林翌,是随他来中原的故燕十九勇士的首领,一人叫达安木,是黑赫四勇士中的最长者,都是极可靠厉害的人物。

  “怎么回事?”安亦辰轻揽我肩,眸光凌厉划过众人。

  安良、安德和院外守卫无不低了眼,不敢抬头看向自己的主子。

  但我那些勇士,包括却傲然直视着安亦辰,毫无惧色,却满脸期待地望向我。

  猛然又有了一种做回大燕衔凤公主的错觉。

  安德擦着汗道:“禀王爷、王妃,这些人不愿按受秦王府侍卫统领的安排,说……说他们是衔凤公主的人,不受秦王节制。”

  林翌踏前一步,向我躬身行礼,轻缓有礼道:“公主,我们在宫中,本就是各宫近卫,如今来到秦王府,也只想成为公主近卫,贴身保护公主安全。”

  这人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形容甚是普通,只有一双灰褐色眼睛,不经意灼出刚毅的光芒。这种光芒,以及举手投足间对我的敬重,似乎只在那一批与我们共过患难的死士神情里才可能出现。

  第十六章 云屏画堂春日寒

  我垂下眼睑,让如蝶舞翩跹的长睫在颊上投下重重的阴影,覆住所有的情绪,抚着腕上晶莹的翡翠玉镯,不经意般问道:“王爷,你看呢?”

  安亦辰广袖低垂,神色安祥,言语淡定:“既然他们是大燕故部,理应受公主节制。我让他们另外安排房间给他们居住,就由林翌和达安木负责,轮班与原先的侍卫一起保护公主。所有侍卫,待遇比秦王府侍卫加倍;林翌、达安木二人则拿三倍月俸,另外赐银牌各一枚,可自由出入府中。”

  他的唇角好看地翘起,俯身低问:“这样安排,公主看可好?”

  他不但完全满足了我那些侍卫的要求,还许他们自由安排,首领更可以自由出入,我还能说什么?

  而他看重的,应该不是府中被安插了几个我的心腹侍卫,而是希望尽快消除我的疑心和顾虑吧?

  不错,我已有了些疑心。昊则和宇文清都曾明里暗里点我,无非是认定我的生活全然被安亦辰摆布控制,加上换药把我蒙在鼓里的事,我多少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方才问安亦辰怎么处理,一方面固然是我这些月来形成的依赖惯性,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在拭探他?

  我莞尔轻笑:“你说怎样,那便怎样吧!”

  向林翌和达安木点头示意了,我优雅地摆动裙裾,徐徐回到院中休息,心中已满满是感动和安心。

  院中,二月春风如剪,飞花如霰,柳烟如笼,新燕衔泥,黄鹂婉转,踏到轻软的茵茵草地上,连鸳鸯戏水的翠色绣鞋都沾了清新潮湿的泥土气息和鲜花芳香,而我此刻释然的笑容亦当如春光明媚。

  昊则错了,宇文清错了,事实已然证明,安亦辰根本没想架空我摆布我的意思,他所做的,只是因为保护我,疼爱我,宠溺我。

  如果这是一种囚禁和控制,那么,我心甘情愿。

  安亦辰安抚了众人,已紧走几步赶上我,携了我的手,踏在汉白玉的路径上缓缓走着。

  相对而视时,彼此瞳仁中,倒映对方同样璀璨的笑容,在春风拂拂里,如百合吐芳,如春水潋滟,如晨间腾起的第一缕阳光,映照到彼此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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