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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四


  周四的早上,他不知哪根筋不对劲,居然送来了一大束玫瑰。

  玫瑰是美丽的,但是,因为太美太艳,叫那些自诩清高的人倒斥为了浮华和俗艳。

  他拿了一大束花傻傻地站在门口,陆续早起的女生无不好奇地看着他指指点点。

  冯丰赶到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干嘛送我花?”

  他年轻的目光里有点羞涩又有点狡黠:“我偷偷看过你的身份证,今天是你的生日。”

  由于公历和农历的差异,冯丰身份证的日子其实并不是自己的生日,也从来不过生日。

  “过生日也不用买花呀。”

  “我寝室里的男生说,过生日一定要买花送女朋友,他们都这么说。”

  因为如此,他六点就跑到学校外面的花店,挨个比较最新鲜的,好不容易才选了这一束

  他理直气壮,“今天不吃食堂了,我们吃好的 。我知道学校外面一家店很好吃,我们中午去还是晚上去?”

  她细细地看着他那张朝气流动的脸庞。

  他已经完全以自己的男朋友自居了。可是,他对自己这个人,对自己的过去,知道多少?自己再跟他这么耗下去,又怎么对得起他,对得起他母亲日日精心熬制的美味的汤?

  “黄晖,你下午课后,在荷塘边等我。”

  他以为是约会,兴高采烈地点头:“我四点准时等你,我们一起吃晚饭。”

  她不置可否,只是接过那束新鲜的玫瑰,淡淡的芬芳在鼻端萦绕。她想,着束玫瑰还能盛开几天?

  四点,黄晖准时坐在荷塘边最角落的那张长椅上。

  从这里能够看到最多的风景,却最小程度地被别人瞧见。他见冯丰第一面,就是在这里。因此他对这个地方很有点情有独钟。

  冯丰穿厚厚的衣服,脸色有的苍白。

  他拉着她坐下,她的手有种浸人的冰凉。他揽着她的肩,想让她觉得暖和一点儿:“这里风大,我们要不要换一个地方?”

  她轻轻推开他的手:“不用。我只是说几句话。”

  她的态度太过郑重其事,他有点意外:“怎么啦?”

  “黄晖,你想做我男朋友,是不是?”

  什么叫“想做男朋友?”,自己还以为已经是男朋友了呢!

  他反问:“我不是你的男朋友吗?”

  “不是。”

  他惊讶得几乎要站起来,莫非,她今天是来“分手”的?

  她淡淡的:“我的过去,你知道多少?”

  他一时不明白意思,面红耳赤:“我跟你在一起是现在和将来,不是过去。”

  “我比你大三四岁……”

  “我看过你的身份证,我早就知道!女的更长寿,大三四岁更合适。”

  “我离过婚……”

  “……”

  他愣了一下,反问:“难道就不许人离婚?”

  “我的前夫叫叶嘉,你也认识的。”

  叶嘉和冯丰都是低调的人,即使叶嘉几次来找他,也是很谨慎的,C大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黄晖涨红了脸,难怪那次球赛,自己就觉得叶嘉举止奇怪,想他那样的大学者名人,怎么会专门跑过来向“陌生”的冯丰打招呼?而且对自己的态度也不甚友好。

  原来,她是她的“前夫”!

  前夫又如何?带了个“前”字,就没什么了不起!

  “那么多人离过婚。我不在意……”

  发现蹊跷

  她笑了,年轻真好,可以一往无前。可是,人是群居的社会动物,谁又会真正永远一往无前,我行我素?每个人在最初都这么轻描淡写、胸襟宽广过,可是后来呢?激情磨灭,生活变成琐碎,便开始计较得失,互相指责,互相揭短。

  “离婚女人”,就是自己的痛脚。

  连李欢都要衔恨“千年绿帽子”,在自己最不设防的时候加以报复!

  “你现在不在意,以后呢?即使你不在意,你的父母呢?”

  几个父母能够心甘情愿地接受自己阳光青春大好前程的儿子,去找一个离婚女人?

  黄晖一时答不上来。心里十分混乱。父母怎么想,他倒没有考虑过。女朋友是自己的,该如何,自己怎么想才比较重要。

  “冯丰,我不介意!”

  轻诺必寡信,回答的太快、太轻率了。

  她十分镇定:“黄晖,你不用这么快回答。你好好考虑一下再回答我。”

  “我不用考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你有必要想一下。”

  “我需要想多久?”

  她失笑:“这得看你。”

  三天五天,一周,一月,一年半载……最捉摸不定的就是人的心思,谁知道他会想多久?

  她想,自己每次都把主动权给了别人,和叶嘉离婚,和李欢决裂,自始自终,都是他们在主导节奏。

  这一次,就自己把握吧。

  何必要等着别人来做取舍呢?

  她站起来:“黄晖,今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代我谢谢你父母,尤其是你的母亲。”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首饰盒子和一个红包,自从离开黄家,她就再也没有打开过盒子,即便红包也不曾拆封,连金额都不知道。

  “代我还给你母亲,并谢谢她。”

  想起黄太太那张慈和的脸和她的汤,心里有点惆怅,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短暂。长痛不如短痛,趁一切还来得及时收手,大家都不会有太多损失。

  黄晖像被什么烫了一下,将手放在背后,觉得难言的愤怒:“冯丰,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不想再重复被人“评估、挑选”的考验了。她想,人生如果没有重重的考试,那该多好?可是,每一段岁月,每一次交往,其实,都是拼搏和考核。

  与其让别人伤害自己,不如自己趁早退却。

  他年轻的愤怒更多的是伤心,只紧紧将手藏在背后,无论如何也不肯去接那两样东西。

  她叹息一声:“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到时,你再回打我吧。”

  “一天就足够了。”

  “最少三天,而且必须告诉你父母。”

  他紧紧盯着她:“好!”

  然后,她转身就走。

  他却固执地跑上一步拉住她的手:“今天是你生日!你答应过我一起吃饭的。”

  即便要判死刑,也应该有一顿最后的晚餐。

  她拨开他的手:“我的生日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并不是身份证上那个日子。”

  接下来的日子,十分平静。没有人早晚等着一起吃饭,也没有人天天送上鲜美的温汤。更没有谁不时在上课的时候偷偷发两个短信息来骚扰。

  冯丰想,其实,日子原本就该是这样冷清的。太过浓烈了,反倒失望。

  星期四的深夜11点,黄晖发一个信息:

  你要记得每顿按时吃饭。

  这是提醒她第二天记得吃饭。

  她淡淡地回一个字:“嗯。”

  星期五的深夜,黄晖发一个信息:

  明天很冷,你穿厚点。

  她还是回一个字:“嗯”。

  星期六,她回到自己的“家”——自己买的房子。

  当天深夜,黄晖发的消息依旧很简短:

  明天还会降温,你别感冒了。

  她的回答比他还刻板:“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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