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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五


  此刻,他完全看不见自己的样子,潜意识里却知道自己一定被经过了巧妙的伪装,否则,怎么会连叶嘉都认不出来?

  他暗暗佩服神秘人的计划,显然,这个幕后黑手,不愿让自己在C城消失引起大的轰动,偏偏老天助他,来这样一场大地震,这样,他略施手脚,就将自己和冯丰的“死”归罪给了大自然。

  冯丰死了。

  李欢也死了!

  在这场大天灾面前,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死亡早已不足为奇,自己和冯丰“死”了,当然也不足为奇,更不会有人追究。这样,他们无论做什么,都可以高枕无忧了,也难为他们等待了这么久,终于选择了最好的一个机会下手,至于那个传递照片的人,显然也是他们巧妙设计的,那些救援的人员都非常热心,他稍微安排一下,甚至万无一失地找了一帮外国人做“目击者”,现在,那些外国人都回去了,连调查都无从调查,一切都可谓天衣无缝。

  只是芬妮,芬妮在整个故事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芬妮现在找了周先生,很有谈婚论嫁的倾向,前途一片大好,她难道会参与到陷害自己的行列?或者根本就是一种巧合而已?她本人根本就毫不知情?

  如果是被利用,究竟是谁在利用她?她本身又会不会有危险?

  他暗道,幸好叶嘉没有“认出”自己,按照神秘人的行事原则,这些人也不过只是知道皮毛的小卒,即便抓了他们,多半又和黄晖一案差不多,打了擦边球,对于揭穿神秘人

  的身份依旧毫无用处,与其茫然一辈子,不如面对面探索一番他们究竟有什么惊人的秘密,到时再见机行事。

  不面对,一辈子都得不出结果。

  还有冯丰,也许,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

  这一想法令他几乎要欢呼起来,可是,很快心里一沉,耳边那么清晰地听得一声:“李欢,李欢……”

  这声音那么清楚,低低的,仿佛带着最后的绝望和不祥,他心里一震,这是冯丰的声音,一定是,自己怎么会突然听见她的声音?他竖起耳朵,再细听,周围只听得越野车飞

  奔时夜色下呼呼的风声,哪里有丝毫的声音?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可是那声音分明那么真切,怎么会听错?

  这些天,一直挂记着她的身子,那种一直没有治愈的怪病,她自杀那次对身子的极大损害,林林总总,又怎么还经得起任何折腾?虽然叶嘉没有明说,可是他知道,她的身子

  肯定异于常人,绝非是因为长生不老,而是因为生病,叶嘉怕他担心,所以一直不曾明说,只是暗地里寻了许多稀奇古怪的药要她服用,只说是强身健体的,李欢得了叶嘉叮嘱,天天盯着她按时服药,深知这些药根本不是什么强身健体,而是治疗用的。

  这样的身子,即便神秘人不杀她,只怕她稍微受点折磨就支撑不下去了。

  他的心跳得几乎要滚出胸腔,只觉得一阵蔓过全身的冰凉,脑袋也嗡嗡作响:难道我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心里急迫地希望这车开得越快越好,更是奇异地悔恨,也许,自己早就应该进山来找她的,那样,神秘人一定会提早下手抓住自己,这样,就可以早一点见到她了,甚至也许

  已经见到了……

  “李欢,你的头发为什么白了?”

  “不,你不会讨厌我的!我相信你一定有什么苦衷。”

  “李欢,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不好么?”

  “那些笋子炒鲜虾,你答应过我的要一辈子对我好,即便我不喜欢你也要对我好……你答应过我的!这些,都是假的吗?”

  “李欢,你答应我的,即便我不喜欢你,你也要对我好,不行,你自己答应的……”

  “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感觉到自己可能爱上了你……可总是害怕,如果我们两个真的在一起了,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永远不会变心吗?”

  ……

  他越想平静一下心神,越是满耳朵都灌满了她的声音,有时柔软嗲嗲的,有时又那么愤怒带着哭腔,这样的纠缠几乎要令他大喊出声,才知道某些东西,已经长成了身体里的

  一部分,爱和痛,都是那么强烈的拉扯,就仿佛一个人,眼看就要失去自己体内最重要的一部分,再也活不过来了……

  他在心里大喊一声“冯丰”,重重咬了一下舌头,疼痛令神经一下清醒了不少, 他悚然心惊,自己若是连冯丰的面都没有见到就功亏一篑了,还谈何营救她?

  车窗里的灯完全黯淡了下来,负责监守的人一点也没有放松警惕,李欢仔细地想听得一点动静,但是,那些人一个个如木头一般,至始至终,连简单的交谈都不曾有过,只有

  过收费站时简单的对答,声音都发自一人,这些人显然训练有素,连声音都不肯轻易暴露。

  冯丰已经辨别不清楚时间的流逝与否了。

  和大口罩最后那次谈话后,她一直昏睡,昏昏然地醒来后,外面也不知道是什么境况了,只觉得渴,无比地口渴。

  桌上放着温热的水,仿佛随时都准备得恰到好处,她端起喝了满满一杯,晕头晕脑地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随意活动了一下筋骨,只觉得全身酸软,一点劲都没有。

  她起身,又按照记忆走到大口罩进出的“门”边,双手拍在上面,像她观察过的大口罩的行为一样,这是她第18次做这样的举动了,没想到这一次,手刚一挪开,忽然开出一 条小门,刚够一个人进出。

  她一愣,又忍不住一阵惊喜,立刻走了出去。

  这是一座很大的地下实验室,四周静悄悄的,灯也是特殊制造的,光线十分柔和,跟以前在外面所见过的地下商场,停车场等地下建筑的光线完全不一样。

  她慢慢地沿着那条宽阔地走道一直往前,大摇大摆地,也没觉得有什么害怕,诺大的实验室,并没有人,整个都是空荡荡的。

  走道的尽头是一道门,她稍微伸手一推,门就开了。

  这一开,她立刻闭上了眼睛,外面竟然有光线——不是灯光,而是天空那种自然的光线!

  只得两三秒,她再次睁开眼睛,一只脚就踏了出去。

  此时,夕阳已经完全沉没,西边的天空有很灿烂的晚霞,然后又是一片很艳丽的红——红得仿佛谁用了朱丹赤裸裸地甩上去自成一副抽象的画卷,有种难以形容的凄艳和壮丽的美。

  再放眼一看,冯丰才真正呆住了,这是一片宽阔的草地,修剪得又干净又整齐,绒绒的草仿佛一块巨大的绿色毯子,她蹲下身子一摸,摸在手里,也是软软的。

  前面有一个人,仿佛坐着,又仿佛蹲着,只是头侧在一边,她看不清楚面孔,她不禁走过去,想跟他打一个招呼。

  男子回过头来,冯丰这一看,不禁失声惊呼起来:“刘子业,怎么是你?”

  刘子业的目光特别奇怪,盯着她,仿佛还能认出她是谁,只喉咙里汩汩地发出一些混乱的声音,也听不出究竟是什么。

  冯丰的目光顺着往下,这一看,立刻尖声叫起来,身子一软,就倒在青草地上……

  诀别

  “爸爸妈妈救我啊……”

  “叶嘉,救命啊……”

  “李欢,救命啊……”

  “珠珠,救我……”

  她本能地呼救,喉咙里发出的放佛是非人类的声音,嘶哑而恐惧,比穷途末路时更魂飞魄散。

  夕阳像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柔光一点一点慢慢地散去,冯丰躺在草地上,也分不清这究竟是梦还是真。她并没有晕过去,脑子过于清醒,那种恐惧却在慢慢加深。

  好一会儿,她坐起身,柔软的苹果汁将无菌的衣服染的浅浅淡淡的一片绿,她看着自己的手腕,是一种几乎快透明的白色,腕上的血脉,那么青绿的颜色,放佛身边的青苹。

  恐惧一点点褪去,她抬起头,细细看着刘子业,刘子业一直都看着她,放佛在跟她说话,只是,他嗓子里发出的全是单音字节,放佛某种动物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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