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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九


  他眉目犀利,刚才也许早已知道她醒了。

  所以再次告诉她,他会等她。

  他吩咐陆凯的话,她凝神去听,字字不落……他办事认真仔细,但这份仔细落到她身上,那就是让所有人都嫉妒的宠爱。

  那晚以后,他们再次同房。

  一切似乎回到以前。只是,他没有再碰她,只抱着她睡。

  其实这样也好,她还很怕。

  但她明白,他们不可能这样过一辈子。他的爱惜,让她有了勇气再回到他怀里,最起码,那一夜,她终于能将自己交给他。他们会慢慢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可是啊,那总是以为。

  所有措手不及的事情接踵而来,要在流光中把所有的爱和惜碾落成尘,碎成过往。

  那其实不过是在她和他欢爱后的不久以后,也许不足一个月。

  那一天其实是有个表征性的日子,是他母妃的寿辰。只是尚在战时,茹妃不赞成大肆宴摆,只说晚上置办一个简单的家宴就好。

  那天午膳后,她在储秀殿陪他批阅奏章。

  也许是天气渐渐由凉转冷的缘故,她这几天变得极易犯困,恹恹无力。

  他批着折子,她蜷在他怀里,偶尔扯扯他的袖子,他拗她不过,便低头喂她吃点果脯之类的东西。

  手里是一本志怪小说,却看不大进去,那陆凯脸上神色安静,不甚好玩,倒是徐熹皱起的眉头让她有几分愉悦,她知道自从她把如意逐出宫以后,龙非离又日益宠她,徐熹更不喜她。

  她使起坏来,又去扯他的衣袖,“吃梅子,你拿给我。”

  龙非离淡淡一笑,放下手上的奏本,捏了捏她的鼻子,“朕抱你进去睡一睡?”

  “不睡。”她咕哝道:“吃完就睡,这样吃吃睡睡的,我快囤成肥猪了。”

  龙非离收起笑容,温声道:“长胖点没关系,就是这身子别有什么事才好。朕把折子批完,就传医女给你号号脉,我们再过华容宫。”

  她一阵幽怨,出宫以前,他担心她的身子,老爱传医女给她号症,回宫以后二人沉默相对了好阵子,刚缓过来不久,他又来了——

  但知他担忧,她心里还是甜丝丝的,也不使坏了,自己掂了颗梅子吃着,又去看她的志怪小说。

  他看她乖巧,在她发上吻了一下,便又看起奏章来。

  她才看了会儿,只觉得手一重,书从手里跌落,神识慢慢模糊起来,攥紧他的衣服就闭上眼睛。

  ……

  醒来的时候,却是在水晶帘内的房间里。

  她掀被下床,奔了出去。

  书房里,徐熹二人已不在。

  龙非离负手站在窗前,窗户敞开,窗外庭院里,禁军来回巡察着,一切静悄悄的。

  她微微蹙眉……他绷紧身躯,似在思虑着些什么事情。

  她蹑手蹑脚走到他背后,突然展臂一把抱住他。

  他大掌一拨,将她抱到前面,下颌轻轻搁到她的发顶上。

  “阿离,什么事?”她忍不住问。

  他却淡淡问:“你近日与白战枫可有书信来往?”

  她心头一跳,虽说他并未阻止二人通信,但为避嫌,二防龙修文的事情泄露,二人的消息多是由晶莹传递。

  晶莹不久前随段玉桓去了边城戍守,最近信息往来也不多,只隐晦交待了几句他们要找的人还没有消息,但白战枫说会想办法。

  她估摸边关很快又会有战事,因为宁君望带重兵去打月落,边城所余兵马不多,段玉桓才率了一部分禁军前去援城。

  她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一惊之下,忙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字丑,想来往也不行。”

  “朕没有别的意思。”

  拢在她腰上的双臂紧了紧,她头上的重量陡重,他将自己的重量压给她。

  她知道他在想事情,心里紧张,想问他,却又怕扰了他。

  442情殇烟霞(27)——她也来了!

  他的声音在头顶轻轻传来,“余自问平生无疚无愧,唯近日一悔憾之事,只有一悔憾之事……”

  她一怔,一个激灵,脱口问道,“这话是大哥说的?”

  “嗯,这悔憾之事,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她下意识摇了摇头。

  “朕刚收到战枫的八百里急件。”龙非离眸光微远,“朕还以为以你二人的交情,你会知道。”

  “是日晷城那边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匈奴纠集了大批军队在日晷城附近的雪兰山。”龙非离淡淡道。

  “要打仗了吗?”她浑身一震,既担忧白战枫,晶莹等人的安危,却又惊诧之极,既说交战在即,为什么白战枫交递给龙非离的急件又会说这私人之事,生平悔憾之事——她突然一惊,难道白大哥指的是烟霞镇那件事,她知道,他一直自责未能保护到她!

  她知道在擒住龙修文拿到解药之前,白战枫一定不会说出这事,但为什么他会在急件里跟龙非离说这话呢?白战枫说的那句话到底有什么涵义?

  “阿离,白大哥还说了什么吗?”她忍不住问。

  龙非离突然放开她,在书房来回踱起步来,他走得很急,眉头锁紧,眸光烁动极快,他似乎在思考一件极为棘手难策的事……她很少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越发不安。

  她趋步过去,他猛然收住脚步,回身按住她的肩,盯着她看了好一会。

  那种沉惴的感觉快把她压得透不过气来,她正要开口,他却点了点她的鼻头,“祖宗有规令传下,军政之事,后宫妃嫔不宜多过问和插手。”

  他一句话把她堵死,关于这封急函,她知道他不会告诉她。

  他很快踱回座上,执起羊毫,凝眉快速写起什么来。

  她知他一向分寸,也知道他手上的东西必属机密,遂没过去,默默进了里间——想着晚上回去要写信给晶莹,转嘱白战枫与她夫妻二人要多加小心。

  水晶帘里,她倚在墙上看着,不知为何心跳厉害,有种预感这是龙非离给白战枫的回函。

  龙非离写了函件,飞快蜡封了,传了紫卫,把信交给他,又低声吩咐了数句,那紫卫立刻叩首离去。

  “小七,过来。”

  他的声音传来,听去竟略带了点暴躁。

  她一怔,掀了帘子,走到他身边。

  他长臂一探,把她抱进怀里,半晌沉默。

  华容宫的晚宴,她与龙非离过去得甚晚。皆因龙非离那死人一直坐在储秀殿里,徐熹与陆凯来催了多次,他还是坐在椅上,锁着眉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她倒也不担心,这个人多是他算计别人,少有别人能算计他。

  眼看时间晚了,两个大太监都微微急了,她只好去催他,他瞥了她一眼,突然狠声道:“年璇玑,朕不管你怎么想,你要怒要恨都行,但你休想离开我!”

  她丈二摸不着头脑,连问几句,他却不做理会,她心里烦躁,骂道:“你个神经病。”

  后来一路走着,那人还是微微凝着眉,她便伸手去揉他的眉。他抓了她的手下来,放到唇边轻轻吻着,她又羞又急,这一路上的,他还让不让人活,她的祸水之名已宫内外皆知。

  别说这后面两个大太监和清风,还有一堆跟着缀着的禁军内侍从,蝶风与凤鹫宫几个婢女过来侍着,在背后早已暗暗掩嘴偷笑。

  到了华容宫,宴席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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