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4期

月亮湾听泉

作者：黄夏君

　　夜。好甜的一觉醒来，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聆听天籁，一道悦耳的声音似从天的尽头飘过来，一直“飘”进我的脑海，没错，是那道山泉。顿时，就觉得有一掬泉水从面颊淋过，神志倏地清晰。
　　到达铜钹湖时天已黑了，木筏推开湖波，载着我们向湖的深处行驶，山风徐徐，掠过几许凉意，环顾四周，这座铜钹山上著名的高峡湖和环抱它的群山均暂隐秀荚，默默地注视我们，更显出湖的端庄和山的凝重。原以为，湖中心那幢有灯的房必是我们今晚的歇脚处了，可木筏驶近它时却没有半点与之亲密接触的意思，仍对它不屑一顾地继续前行。前面是一片黑得让人发怵的山影，今晚睡哪里?正迷惑间，木筏轻盈地朝湖的右边潇洒一弯，眼前陡然一亮，耳边溜进一个温柔的地名：月亮湾。呵，好一个“柳暗花明又一村”呀!看到岸上那星星点点的灯光，凉凉的身子不禁一暖，又一暖。
　　夜色朦胧中，我们被带到一幢别致的小木屋。屋的四周有哪些景物还来不及细看，屋前的这道山泉却唱着歌热情地和我们打起了招呼，于是互动便在意念中摇摆。我感动着。在城市钢筋水泥墩里憋闷了许久，忽地住进这灵山碧水间的类似吊脚楼(假如有“脚”)、起居设施却一应俱全的小木屋，心中的惬意难以言表。
　　躺在月亮湾小木屋中舒适的客床上，听泉。
　　白天的雨很大，山泉被丰满成一条小河，在山涧欢快地跳跃，泉水的声响也由原先被文人形容的“叮咚”演变成了“哗啦啦”，静夜里听来，《艮有点磅礴的气势。这气势鼓动得我睡意全消，铜钹山采风的情景争相挤进心房，在那里翩翩起舞。
　　“发现铜钹山”，重点自然是发现。饱览过庐山的秀丽，领略过张家界的神奇，铜钹山还能发现什么?然而，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就发现了。
　　我发现自己尚未动情，却已动心!
　　让我动心的是头天下午游览的铜钹山高峡三湖之一——军潭湖。
　　春意正浓的四月，环绕湖四周的青山像是被水洗过，一派葱绿。湖风轻轻地吹，吹皱一湖春水，一片白云悠悠飘来，在那座雄峰的腰间散开，云雾萦绕处，只露出一个尖尖的峰顶，制造出一种虚无缥缈的神秘，平日里人们极力想像的仙境景象，老天就如此轻松随意地施舍了一回，让人叹为观止。在水间氤氲的纱舞中，游览船“突突”起锚，惊得几只不知名的小鸟扑愣愣起飞……军潭山雄浑昂立，油瓶石突兀擎天，老人峰呢喃低语，笔架山惟妙惟肖……乘船穿行于军潭湖中，看一处处或壮观或别致的景点，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听岭底乡毛书记和其他人员讲述那一个个与景点有关的传奇故事，于是，秀美的湖光山色便钻进心灵的窗户，连同湖名一点一点地往记忆深处渗入，再也不肯离去。
　　我睁着双眼，在夜的空幽中听泉。
　　山泉的声响渐渐舒缓，似一位披着面纱的女子在羞涩地发问：难道铜钹山只有军潭湖让你动心?泉水低吟浅唱，把我领入幢憬的境地，心到了，“透支”便折叠成思绪的语言，交由山泉梳理。
　　我说“透支”是千真万确的。因为我脑海里的九仙山只是思维中的幻想，实地采风还得等到天明。九仙山，这是什么样的山呢?从资料上看，方圆一平方公里的九仙山“山势险峻，三面悬崖峭壁，仅北面有小道可登。有一山峰突兀耸起于周围的山群中，像一锋利的斧身竖立在那里。其岩壁陡峭险峻，连鸟兽都难以立足。站在峰顶上，可以尽览铜钹风光，大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从彩图上看，九仙山石林怪石林立，峰峦层叠，据说，那伟岸挺拔的岩石群或状如奔鹿，或形似巨龟，或极像威风凛凛的猛虎……石林中有一对高耸的“荚乳”，那乳峰，乳沟，形象得惟有用“双乳峰”命名才觉妥贴。当一峰突起的百花岩彩图映入眼帘时，我不禁为之叫绝，这状如乎掌、向内成窟的悬崖自古就被视为“真佛仙岩”，屡建寺庙。至今，由清代建筑、有着浓郁明代建筑风格的广福寺正殿后的墙壁上，还保留着诸仙壁画，壁画上的诸仙形象各异，栩栩如生，真是引人入胜。
　　其实，真正让我对九仙山产生浓厚兴趣的除了怪石林、百花岩外，就是那些个农民在此揭竿起义、抗击清军的传奇故事。我很难想像，如此陡峭的崇山峻岭中，当年杨文领导的9000多名农民起义军如何生存下去?即便起义军在山上自行开挖水塘、垦出田地以作久住之计；即便山后有小道可通福建，可抢夺官粮充实储备，那又怎样?九仙山海拔550米、乃四面悬崖绝壁的岩石山，有多少田地可开挖?山后小道崎岖难登，又能运上多少吃食?要知道，那可是9000多人哪!然而，九仙山当年农民起义军营寨、城堡的痕迹至今犹在，那座巍然屹立的南天门，以无可分辩的事实见证着那段时跨7年、对铜钹山来说可谓波澜壮阔的历史。
　　这样的一座集自然景观与人文景观于一山的好去处当然应该去看看，然而，山峰陡峭，雨后路滑，自己又忘带旅游鞋，反正看过彩图了……一丝犹豫刚上心头，耳边娓娓传来山泉的劝说：不到九仙山可算不得来了铜钹山哟，哪怕到近前去领略其雄伟的身姿，绰约的神韵，亦不虚此行。去吧，去……
　　一定去，一定!我回应着，在心里。
　　带着神秘的向往和遐想，听泉。
　　听着听着，山泉的旋律由轻盈舒缓转而激越豪迈，抑扬顿锉的节奏，澎湃着人的血脉。热血跳动着，把驿动的心领上一条红色之路，于是，一杆鲜红的大旗在心中飘舞开来，映红了夜里的天。
　　说真的，白天看红军漫画时，我就在心里佩服开了：当年这位画漫画的红军可是真有两下子，他把一句“工农兵打倒蒋介石”用一个巨人手擎斧头之状朝萎缩的“蒋介石”砍去，红军必胜的内涵蕴于漫画中，很有些激励感。
　　看到赤岩上那三个嵌进岩石中的“红军岩”，听着毛书记讲当年发生在这里的18位红军跳岩牺牲的真实故事，一种激情在心的台阶上跳跃，我找到了那种感觉，叫悲壮。
　　小时候看过一部《狼牙山五壮士》的电影，里面的5位跳崖英雄曾感动了我很长一段时日，当这部电影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渐渐淡化时，老天竟安排我来到这红军岩前。红军岩默默耸立，用静穆印证着当年所发生的一切，仰望岩峰，高高的峰顶上似平隐约传来英烈们高喊红军万岁的声音，高天流云，将这气冲霄汉的呐喊播向悠远。
　　咦，为什么山泉雄浑的乐章里有一丝不和谐音?为什么心尖像针刺样一颤?我披衣坐起，窗外，春虫呱呱，春虫低鸣，有流星在空中飞过，竟听出几声呜咽
　　那是在王明“左倾路线”时期被错杀的27名(其中2名女性)红军战士!那是当年广丰县苏维埃主席周元煌被错关在监牢时，用满身虱子压死在墙壁上组成的“天大冤枉”!
　　叩问长天，在群星闪烁的历史的天空里，是否也有他们的亮点?
　　当山泉用脆脆的嗓音告诉我：“有，肯定有”时，我心释然。
　　天亮了。
　　推开小木门，两步就走到了山泉的身边。经过一夜的奔流，泉水似乎不那么 “磅礴”，渐渐地“叮咚”起来，蹲下身子深深地吸口气，想闻闻山泉的味道。真水无香，但清新的气息沁人心脾，竟有几分醉意。
　　泉水叮咚，牵着我漫步月亮湾。满眼都是生命的绿，让人心旷神怡，绿树掩映，溪流潺潺，几幢别致的小木屋点缀其中，真个是“野情野趣，古色古香”。来到铜钹湖边，这才好好地将她打量。湖平如镜，四周青山将其温柔地抱在怀中，幽雅极了。哦，那边是不是翠竹林?这“未出土前先有节，到凌云处更虚心”的尤物，等会儿到了近前，不仅要好好观赏，还要闻闻那四溢的竹香。
　　要离开了。心里一阵矛盾，既想在这“真山真水”处多呆呆，又想到那“原汁原味”地去瞧瞧。当木筏载着我们离开月亮湾时，总觉有个声音在身后尾随，没错，是那道山泉。是她在叮叮咚咚地说：朋友，请告诉您的朋友，到铜钹山来看看吧，或绿色之游或红色之旅，怎么游都是一种享受……
　　我发现，铜钹山是一个能在人的生命里留下痕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