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4期

铜钹山深

作者：张新华

　　一
　　
　　千年封禁，铜钹山被封得好幽好静好深。
　　当原始的山水把绿色把质朴把幽深，把一片美好的安祥与恬静，从逼仄而又久远的时空飘然传来的时候——
　　深深的铜钹就向我们演绎着一个久违、而又熟识于心的形象：一块晶莹静谧的祖土，一方澄明透彻的天空。
　　
　　二
　　
　　豪气横生的大山，百折千回的流水，窄窄深深的隘道，古木森森的老林……
　　这就是铜钹，武夷山在北麓的一片山林。
　　铜钹山也是一口老井。青翠爬满沿壁，时光和流水柠扭而成的井绳，勒在青山绿岗之间，记忆下一道道深深的年轮。
　　呵，铜钹山，当我们以回归，以寻源，以返本归真的双眸，剥开你千年的神秘，便能深切地感受到一股股柔情浓酽的故园气息，扑面而至。
　　
　　三
　　
　　白花岩是铜钹山的一面旗帜。青杉绿竹之间，那面让人仰止的巨岩壁立千仞。广福寺的香火经年不绝，晨钟暮鼓一声声敲进亘古的时空。
　　三省的鸡鸣遥遥相应。万顷的林涛徘徊低回。“幽兴凭藜杖，寻真问白云。过门穿石罅，入境讶天分。崖木悬虚见，檐花堕竹闻。疑直身世外，此夕对诸君。”大明的那个吕怀吕巾石不阿权贵，独钟此岩，结庐山间，日读山岚青葱，听壑谷松风。人与天籁和鸣，心同云卷云舒。
　　状元孙继皋也慕名而来，登悬崖，观堕石，面对佛家香火缭绕的上方成百上千剪石燕的倩影，由衷发出：“怪石凌空突五湖，登临回首白云孤。道人不识梅花意，日暮深山听鸟呼”的概叹，其景其情，何其超然和惬意。
　　
　　四
　　
　　军潭湖是铜钹山的背篓。自然的山水，美好的传说，深厚的人文沉积，都被这一片宁静的湖光轻柔而又亲切地拥在了怀中。
　　划条小舟进入湖水中央，感受着“水面人呼岩石应，枝头猿过树云低”的悠闲。潋滟的波光中，老人峰，笔架山，神仙打鼓洞，就会一山一个景致、一步一个传奇地为我们撩开军潭山水美丽而又美好的面纱，在那些久远而又亲切的传说之中，铜钹山山的雄浑、水的空灵、人的质朴都会和那满山的泉音一起从容不迫地湿润着我们的心扉，在这一幅幅水墨丹青里头，龟蟒可以相亲，人神可以共怒，但是非善恶、坦砺曲直却又一如这方清纯的山水一般泾渭分明。
　　泊在宏阔挺立的红军岩前，我们又能品味到军潭山水的另一种力量和坚韧。往昔的硝烟已经散去，当年的鼓角也已远逝。然而，崖壁之间那一个个前赴后继、舍身成仁的身影却是那么明晰而清新。18条汉子那句 “红军万岁”的呐喊，为这方水土注入了永恒的精神。
　　
　　五
　　
　　月光湾在深山的深处，有水的地方，山岚就有了灵秀之气。
　　把身心彻彻底底放松在澄澈空明的泉声里头，红尘就会很远，俗世就会很远。在这里，山的高度很高，树的高度很高，惟有月色离我们很亲很近。
　　水色如月。月色如水。把酒临风有没有快意，醉卧林涛是不是奢侈?竹楼木屋之间吹一曲深山短笛，听一段葫芦丝的奏鸣，虫声，鸟鸣，天籁，一准会让人溶进这一片无取的水月中去。
　　
　　六
　　
　　九仙山的仙气其实很实在很人性，山深之处入座山岭一围就是八仙下棋，仙山如子，谷坪如盘，棋子就是神仙，神仙就是棋子。仙山的苍鹰欲飞而去，石林的杯珓也只能向天而问。神仙的女眷更是开放得可以，一双美乳就那么坦荡照耀着世人的眼睛。
　　杨义杨武把一杆义旗插在九仙山的山顶，九千三百义士聚义山间，神仙的日子就是扶危济困，好汉的作为就是劫富济贫。走在九仙山的山道之上，几百年的城堡依稀可见，先人的足迹隐约可寻。梳头峰上，宝藏洞至合仍有几分神秘和诡异。
　　九仙山，林是原始的老林子，红豆杉、银杏树、黄山松连片连片地珍贵着。有水从崖顶上流下来，湿润着一山的岚气。在山中小村的樟树下，我们邂逅了一个九旬老妪，那张健旺、平实而义安祥的脸上，分明就是仙风道骨的另一种类型。
　　
　　七
　　
　　支面关、五通关、木城关，高高的关城，深窄的隘道，以及那些个叫做高山、高阳、岭里、塔里的村子，无不在向我们诠释铜钹山的深度和厚重。
　　千工岭是一把尺予，千百级石阶婉蜿蜒蜒地伸向白云的深处。尽头是关山外的宽阔吧，脚下却是卵石堆砌的实诚。一个勤劳而又善良的长工的千日义举，开阔了一山人对山外世界的向往和希冀。
　　推开塔里的一幢木屋，竟是北宋名将张叔夜以一种凛然的正气挺立在堂前。这位造就过“梁山泊分金大买市、宋公明全伙受招安”的传奇将军的宗祠竟是这样的一座柴门矮屋。张叔夜就这样站在乡野时空的深邃之中，一任风雨剥蚀着往日的荣耀和浮华。
　　然而，与乡人交谈，他们并不以为有什么对不起或者说是辱没了先人，他们以为，千百年来，历代祖先都是这么平实，这么平凡的。譬如这方山水，每天都这么安祥一样。
　　
　　八
　　
　　离开铜钹的时候，雨正菲菲地飘着。近处友人在挥手，远处的山岗正在渐渐在隐去，向着碧水之间，向着云雾之间，向着泉声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