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阳阳的诗（二首）
作者：阳 阳
春天的葬礼
父亲，你挨过了冬天
那些漫长的痛着的日子
满山的草叶在你头上凋零
光秃秃的山岗如你轻易不显现的智慧之光
照耀着洁白的病床和高悬的药瓶
沿你的血管直至体内，让未患癌症的人们看着轻松
思念中的黑板、教室和孩子们的脸庞
是你此时最为牵挂的梦吗，父亲
春天已经来临
除了我，所有的脚步都在发芽
我知道你正守着最后的岁月
死命地咬紧牙关，骨瘦如柴
力图使春天慢慢打身边经过
你想听故乡的溪水，山野的虫鸣和田地里调皮的鸟叫
你打算春耕时再制作一些可爱的犁沟
是的，你一定想
如同我想你奇迹般的好起来
坐火车到萍乡看看儿子和他的爱情
还有城里整日忙碌的人群
如何比不上和平如钟的乡村
于是你叹口气：儿子，我回去了
可你终于未能目睹春天丰润的身段
女人般妩媚的日出花开
公元2004年2月13日清晨7点
你只发出两声轻轻的咳嗽
就松开稻草人一样的手指
让生命绝于猴年的春天
那两声咳嗽是人世间的留恋
还是许多未尽之语，父亲!告诉我
不瞑之目如你六十四岁的灵魂之叶
在我三十五岁的树上，就那么四季轮回地开着
亲人的呼唤打在你厚厚的棺木上
死去活来地穿过小镇和村庄的每一块土地
三日不绝，余音绕梁……
四十四个花圈是四十四枝花吗，父亲
插在你死去的春天的心上，那么短暂地开如哭泣
燃烧的纸钱一路如柳絮飞扬
唢呐声声，送葬的人们头扎白布
静默里却忍不住说起你的故事
我在东弟弟在西，身着麻衣
两个儿子一路搀扶着你
棺木上放一袋红色的宝泥，公鸡立在宝泥上
偶尔的啼叫是否意味着
你的魂灵会自另一个黎明升起
一路人马走过青石板直往深山而去
“父亲，过桥了，你别吓着!”
每当经过沟壑
我必定跪在沟壑之前
深情地为你指路，父亲
八大仙人唱着葬歌
洒一壶酒，点几挂爆竹
你从此长眠地下
我插一根带根的青竹在你坟心
让你听山风呼号，想花开花落
上邓村
这个邓姓村庄是我终生的故乡
木屋与沿村的青石板
布满了临川的才华和酒香
沧桑的人们安身立命，生儿育女
每天将炊烟飘向远方
而我姓余
这得感谢父亲的流浪和母亲的宽容
几十年来
一颗异乡的种子就这样
生长在上邓村的土地上
五百多户人家将会记住父亲的名字
记住这个患了癌症的外姓人
记住他常年飘香的墨宝、红纸
和紧握锄头与酒杯的大手
怎样在苦闷中将知识和友谊
深情地洒遍村子的土地，像饮酒
还有那些苦中作乐的孩子们
也会用书包和每一个字记住
一个慈祥的爷爷
怎样轻松地将粉笔编成歌谣
在黑板上愉快地歌唱
六十四岁的父亲啊
如今你连躯体都归于上邓村的泥土
还有什么不可以付出的呢
地层底下的牵挂跟亲人的怀念一样重吗
像远山的凤箫紧拥我无眠之枕
久久不肯别春而去，父亲
上邓村这个粗犷的女人在三月
仍在为你吟唱挽歌：夕阳西下，夕阳西下……
阳阳，本名余向阳，男，1968年12月生于江西临川一乡村，现江西省萍乡市中级人民法院工作。系江西省作家协会、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在全国各大文学报刊发表诗歌500余首，多次获奖，2003年获第五届江西省谷雨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