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我突然写起了小说

作者:刘付生





  刘付生,1965年出生,江西鄱阳县人,现任上饶晚报总编辑,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出版长篇小说《南方写手》、《我在内地》、《内地吼吼》,今年又完成长篇小说手稿《睡不着》。
  今年大年初一,我就躲在家里足不出户,匍匐在电脑前像一块压缩的饼干,在线写作我的长篇小说《睡不着》。
  我喜欢动用假期来写作,春节有七天长假,让我顿感如怀揣了七万张大钞,喜出望外。去年我是躲在乡下敲键盘,今年又梅开二度,继续忽悠着我过剩的精力。别人可以在乒乒乓乓的麻将声中,通宵达旦地与春节的狂热共舞,我却毅然走进这种热闹而又干巴巴带着响声的夜晚,烘烤着我的文学履历。假期一过,工作又如复印机,日复一日地复制,很单调地小幅摆动着,而且夹杂一些声响,让人想起古屋里的一座旧钟;真指望能连续几个夜晚,情窦初开似地一口气写下我想写的。
  正因为这样,我常常在别人忽略的日子,把一本书写好。
  偏偏喜欢抽取假日来写作,是我与文学之间的一种尴尬。大约是上世纪80代年初期,我不务正业,偷偷拜读起许多文学大作来。那时候我在大学读的是经济学,现实中都分田到户了,可教科书上还在列举着“人民公社”的一些教案,不伦不类极了。
  也许在文学中能找到一些持久的语言。上大学的时候,我才十六岁,没有机会与大哥大们去竞争女同学,但不妨碍孤芳自赏去找本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某个暑期,我硬是把这本书啃了个残缺不全。
  于是埋下了文学的种子,我把它当成了可以食用的一个馒头。不过最初想写一些文章,只是为了加入大学文学社,赚一些人气指数。弹指一挥间,二十多年过去,前不久我在一次笔会上偶遇当年一位南昌媒体的副刊编辑,他开玩笑说:“你知道吗?当初若是能刊发一篇散文,至少也能弄个文学社的常务理事当当,呵呵。”
  因为不是靠文学安身立命,所以在这条道上,显得能够进退自如。1988年,我的处女作发表,题目叫《走动》,是写我从南昌到九江出差途中的一段情愫,这样的情绪宣泄,实则上是不太可能成文的,居然还能发表出来,真感谢当时《江西青年报》的责编老师,这样的情绪涨满了我来来回回奔跑的二十多年。
  1988年,我开了我执教的上饶师专,又离开了我曾昙花一现工作过的南昌一家报社,开始了我生命中的迁徙,回到了我的故乡,一个鄱阳湖边的垦殖场。一名无所依赖的游子,任着性子就沉浸于这样的水沟边,在垦殖场里,我住在井字型大院的一间平房里,门口有一棵叫不出名的树,孤独极了。于是我坐到了书案前。后来我重新回到故居时已看不到这棵树,但这棵树却坚毅地站立在我的记忆里。每次总是把门关上,想去找牌友混个天亮,但又总是被这棵树的阴暗挡住,我不得不默默地回到寝室,拧亮简陋的台灯,黑夜里我一边听着树被风吹动的飕飕声,一边疯狂地翻动一张张稿纸,感受着爬格子的悸动。
  十几年前阅历给我的感觉:苦难是文学的发源地。那些年,我也和许许多多东奔西走的年轻人一样,以为写出一些文字,能够改变命运,能够用文学来树碑,也许现在的文学朋友认为我们那个年代的人幼稚。
  偶尔看到报纸被邮递员送来了,看到上面有我的作品变成铅字,总是很兴奋地往别的办公室溜溜,偶尔也会从里面传出一句话:“这个作者是我们垦殖场的刘付生吗?”
  可是这样的梦想被自己砸碎了,我拿不出更好的方式离开老家的垦殖场,只好离家打工。我在厦门生活了两个年头,在那里,面对发酵的股票、金碧辉煌的酒店,和鹭岛馨香的生物园的草皮,我再也没有了对文字的敏感。
  带回一身的疲乏,与略显苍劲的年轮,1994年,三十而立的我,回到了我第一次工作过的城市——上饶。我涉入了传媒,而且一做又是十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还将继续在这个行当里,默默敬业。在传媒这块天地里,我真正品尝到了养活我的文字也能成为一门职业,可是这门职业却不能让我饮之如甘露,那些文字并不是我的文字。
  不痛不痒的文字,究竟要置我于何方?
  2000年,我根据在广东顺德打工的半个月日记,整理出了首部长篇小说《南方写手》,在一家经济类的媒体连载。写这部小说时,我抱的是试试运气的成分下笔的,有时就是搬张小圆桌子,坐在人来人往的街坊,爬格子,这是我第一次写小说,并且一写就写出了十几万字,我自己也目瞪口呆,我能写出我的代表作吗?
  但到了2001年,我在一家晚报担任了总编辑,属于我舞文弄墨的时间,似乎捉襟见肘了。
  当我奔向我所追逐的传媒职业时,很偶然读到一个朋友送我的《廊桥遗梦》,那个晚上情不自禁又想到了久违的文学,纵然那不是秀色可餐的倩影,也足以让我突然睡不着了,我大学毕业快二十年了,回想起生我养我的这一块土地,我有了一种块垒在胸的感慨,哪怕我的文字只是我曾经生活的一种记录.我也必须一字一字码出来。
  2003年的冬季开始,我连续在寂静的夜晚,靠音乐与浓茶,写出了我有关内地生活的第二部长篇。
  经常在活色生香的街头,浮现另类的我;有时枯立在拉上窗帘的窗前,念念不忘日复一日的高歌;更多的时候,是随着车辆行驶在无穷无尽的旅程上,渴望有根细细的鞭子,敲打在裸露的肩头。
  就是这样的感受,逼迫我走在这条孤寂的创作道路上,因为我生活在一个内。地小城,感觉不到更多的文学氛围。
  在一年的时间里我写完两部有关内地生活的姊妹篇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于今年又写下了第四部长篇——《睡不着》。我承受过生活的多种滋味,需要我激情地点燃一支烟,然后又冷静地写下来;需要我用泪花来浸泡我的身体,又能睁着眼睛看到人与人之间的那种暧昧——那个时候我是高贵的,我可以用笔来取悦自己。
  时至今日,我已有了不惑之年的心境,喜欢文学,但也认清了文学的躁动与复制躁动的规则,所以,我不激动,但却有跳跃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