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故乡情结

作者:傅太平





  很少给人写序,每有人约写序总是找理由推脱,但这回实在不好意思推了,因为谢季不仅是我十多年前就认识的文友,而且,他是我的老乡,至今生活在那片我一直魂牵梦绕的土地上。虽然三十年前就离开了故乡,一直生活在省城,但我所写作品的内容几乎全是故乡的人和事。我以前肤浅地以为,作家离他想表达的社会生活越近,他获得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为此,二十五年前,我想尽办法想调回到县里去工作,但没有调成。所以一直羡慕嫉妒那些身心自由、不但有文学的根据地、而且可以自由地决定在根据地怎样生活并生活多久的作家。
  故乡的县城离省会南昌只有六十多公里。因为土地肥沃人民勤劳,自古就是江西的“上县”。那里还是长沙至南昌的“必由之路”,太平军和曾国藩的湘军曾经路过那里,关于长毛杀人放火的故事至今在乡间流传。1939年的抗战期间,那里还是中国军队与日军争夺的战略要地,县城三失三收,战斗异常惨烈。随后的1941年3月,那里还发生过一场“上高之战”,是国民党军抗战以来打得最漂亮的一次战役,为阻止日军攻占长沙,中国军队在那里歼灭了2万多日军。史料记载,七十四军军长王耀武的食指因不停地在地图上指挥作战而磨出了血。毛泽东领导的红军也曾红到了我们县,我长大的村子里,当年就有小学女教师参加了红军,我的一个堂叔也跟着红军跑了,跑到现在一直杳无音信。那里还出过一个著名物理学家———吴有训。他早年离家求学,胸怀大志,一心要用科技的力量拯救苦难的中国。他不仅是中国近代物理学的主要奠基人,还一心想研究原子弹,早在国立中央大学任校长时,就组织一帮科学家研究生产原子弹,中国原子弹的五大功臣几乎全是他在清华大学带出的学生,是名副其实的中国原子弹之父。
  如果说古时的故乡因为土地肥沃而成为江西“上县”,那么她现在依然是江西强县的理由是什么呢。在工业化城市化的进程中,土地往往成了羁绊人的枷锁。故乡虽然离省城较近,但交通很不发达,既不在铁道干线上,一条路过的国道也不是高速的。可事实是,故乡的发展步伐从来都是不甘落后的。二十年前,乡镇企业在全国很有名气。十五年前生产的瓷砖占了全国市场的三分之一。现在,故乡的万余辆长途运输车又在全中国的所有土地上奔忙,把全国的物价水平拉低拖平,是全国长途运输车最多的县。几乎每个村子都有不少从事长途运输的村民。在中国开车很危险,发生在异乡的悲惨车祸不时传到村里。不开车的年轻人也多离乡背井在外打工。在故乡人身上,我感到有一种蓬勃向前的精神。夏天的时候,曾带省会的几个记者到故乡一游,连绵的没开发的明清古民居让记者吃惊,既记录着过去的辉煌也写满了如今乡村的无奈。走在故乡的村落里,可以深切地感受到城市化的进程对乡村带来的巨大冲击。在江西,有两个地方的教育是最有名的,一个是临川,一个就是我的故乡———高安。那里的学子,读书从来不怕吃苦,认为只有读书才能离开落后的乡村,让自己的一生活得精彩。
  谢季的这部长篇小说涉及的就是基层教育问题。古老的中国正在迅速向现代社会转型,因为封建历史的漫长,这转型面对的困难很多,教育也是其中的一个大问题。有什么样的教育,就有什么样的未来。教育的问题肯定不会仅仅是教育问题,会和复杂的社会问题有关联。我只是了解小说内容的大概,主要是通过一位主管教育工作的副局长冯金宝的经历,引出中国基层教育中出现的问题,以及诸多其他的问题。作者本人目前就在教育局工作,对题材很熟悉,也有相当的思考。当然,文学作品有虚构的一面,描述的故事不能一一和现实对应,但这虚构是为了使作品更真实地表达现实的本质。中国的当代文学随着中国开放的步伐,近二十年中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西方文学先行者研习了近百年的各种形式各种流派都被我们移植过来了,有的还有所创新。虽然形式往往就是内容,但我以为,文学除了形式的翻新,意义上还有其永恒的一面。这就是我们古人说过的———文以载道。只有你的文章关注了天下人关心的大事,天下人才有可能去关心你的文章。只有你的作品写出了国人想说还没说的大道理,国人才会去欣赏你的作品。这样说,不是要把文学当作政治的工具使用。文学既不应该是政治的工具,也不应该是哲学、经济、文化等的工具。但伟大的作品历来有一种伟大的使命,历来是把人类面对的问题当作作品中的问题去思考的。不好说谢季的这部小说十分成功,但作者勇于面对现实,以反映现实中的问题为己任,仅这一点,就是值得称道的。
  认识谢季始于他的散文。他出过几本散文集。早期的散文多写的是乡情、亲情,使我这个生活在他乡的人读来异常亲切。散文的语言朴实自然,也直率,文中的内容全是他熟悉不过的。他的为人也很率真,踏实,喜欢笑,笑中充满善意。对身边的现实,他一直在敏锐地观察着思考着。虽然一直在故乡的县里工作,但经历很丰富。难得的是,还对文学这么有激情,还对现实有如此多的话要说,还写出了这么一部长篇小说,让人不得不钦佩。
  想想自己,为了生计,在单位从早忙到晚,多年罢了笔,不免悲从中来。心中虽不时涌动文学情结,也构思了几个长东西想写,可总难落笔,总觉得没有充裕的时间,害怕去经历写作的艰苦。我一直以为,写作是件很辛苦的事,比科学研究辛苦多了。科学研究那东西可以找人商量,可以和人合作,写作不行,再苦再烦再难是你一个人的事,你的同行也帮不了你的忙。甚至怀疑,文字是否真有神奇的力量,鲁迅先生弃医从文可以医治国人的想法是否真的在理?新的一年已经到来,也祈望文学给我神奇的力量,让我变得像二十年前一样单纯,让我找到自己的文学的故乡。
  (长篇小说《飘落》已由华夏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