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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华谷《周易参同契》注年代略考

作者:章伟文

其他几处,如“坎离匡郭,运毂正轴”之“匡”(《周易参同契》,《道藏》20册第297页。),“隐藏其匡郭,沉沦于洞虚”之“匡”(《周易参同契》,《道藏》20册第300页。),储华谷注则不缺笔。
  我们以一处“匡”字缺笔,判定储华谷此注为宋代的注本。这是否能够成立呢?我们认为是可以的。在一般的情况下,著书时间和刻书时间并不完全相同,刻书时间有时比著书时间要晚很多。如果著书与刻书时间处于不同朝代,那么,在刻书时,往往对著书时的避讳的遵守就不那么严格了。如被陈国符先生认为是唐著本的托名阴长生注的《周易参同契》,是一宋刻本,其经文“坎离匡郭”之“匡”缺笔,避宋太祖、宋太宗之讳,而其经文“真人潜深渊,浮游守规中”之“渊”字,则不避唐高祖李渊之讳。(《道藏》第20册第85页)
  又如南宋陈显微的《周易参同契解》避“匡”和宋真宗“恒”之讳,其《周易参同契解》“坎离匡郭”一句作“坎离围郭”。俞琰认为:“陈抱一注本改为围郭,避讳也。”(《周易参同契释疑》,《道藏》20册第263页。)陈显微“恒顺地理,承天布宣”之“恒”下亦缺笔。(《道藏》20册第286页)但陈显微的《周易参同契解》避讳也不严格,如陈显微“金返归其母,月晦日相包,隐藏其匡郭,沉沦于洞虚。”(《周易参同契解》,《道藏》20册第279页。)此句匡不缺笔。“天道甚浩广,太元无形容。虚寂不可睹,匡郭以消亡。”(《周易参同契解》,《道藏》20册第288页。)一句,匡也不缺笔。经文中“太玄”作“太元”,避赵宋王室祖“赵玄朗”讳。但其解言“观夫天道则塞闭不通,浩广而难知,察彼太玄则虚寂隐沦,无形之可睹,果何测造化之机耶?”(《周易参同契解》,《道藏》20册第288页。)经文“太元”,注文又为“太玄”,则“玄”与“元”亦不严格避讳,可见其刻本和注本亦可能不是同一时期的。
  因此,储华谷注《周易参同契》的刻本可能较著本出现为晚,故刻本中,既有不避“匡”字讳者,亦保留有避“匡”宇讳者。但根据刻本中有一处出现“匡”字避讳,基本可以反映出其著本匡字有缺笔的情况,因而其著本为宋本,是可以成立的。
  四、储华谷注所作时间应在朱熹《周易参同契考异》之后,值南宋中晚期
  本文据一些史料,认为储华谷此注出于南宋中后期,约当在朱熹著《周易参同契考异》之后,理由如下:
  (一)储华谷此注受朱熹注影响较深。
  如《周易参同契》外有赞序一篇,俞琰说:“外有《赞序》一篇,或云后序,或云魏公赞,后人莫知所从,遂总名之曰《赞序》。晦庵朱子详其文意,以为注之后序,注亡而序存耳。近世注释者皆祖朱子此说,因而削去不录。然旧本既载,不容不存。愚今并书之,以附于卷末,盖不欲弃其旧也。”(《周易参同契释疑序》,《道藏》20册第262页。)彭晓《周易参同契鼎器歌明镜图》中有《赞序》一篇,朱熹《周易参同契考异》亦附有此篇,只不过朱熹认为不是《周易参同契》正文,而为后人所作注之序,注佚而序存。俞琰认为,受朱熹此说之影响,后来一些注《周易参同契》者,经文都不录此篇《赞序》。确如俞琰所说,此后,陈显微的《周易参同契解》,陈致虚的《周易参同契分章注》,包括储华谷注《周易参同契》,经文都不录《赞序》一文。
  又俞琰认为,《周易参同契》“遂相衔咽,咀嚼相吞”一句,“旧本彭真一注及绍兴刘永年本皆在慈母育养,孝子报恩之下,朱子谓今按二句自属下文俱相贪并之下,四句相承,语意连属,不当在此。愚按此章以母子之情为喻,盖所谓遂相衔咽,如慈乌反哺之意,正当在此,今依旧本移正之。”(《周易参同契释疑》,《道藏》20册第268页。)俞琰所看到的彭晓本(今《道藏》本彭晓《周易参同契分章通真义》此两句顺序同朱熹《考异》本,《道藏》本《通真义》不同于俞琰所看到的彭晓本。)及绍兴刘永年本“遂相衔咽,咀嚼相吞”一句均在慈母育养,孝子报恩之下,而朱熹认为此二句应属下文“俱相贪并”之下。按《道藏》阴长生《周易参同契》注,此二句亦如彭晓本(《道藏》第20册第87页)。因此,可能俞琰所移正之句子排列顺序,可能更接近《周易参同契》之原貌。如果确如俞琰所说,“遂相衔咽,咀嚼相吞”两句在经文中的顺序的变动,是自朱熹始的话,那么,陈显微、储华谷注《周易参同契》时,这两句之顺序同于朱熹注,当是受了朱熹的影响。
  此外,俞琰认为,《周易参同契》中“阳数已讫,讫则复起,推情合性,转而相与”一段,诸本皆在“为道规矩”之下,惟朱子本在“世为类母”之下,朱子本所调句子的位置不对。(《周易参同契释疑序》,《道藏》20册第267页。)俞琰此段文字在《周易参同契》中的排序,不同于朱熹《考异》本,而同于彭晓本与《道藏》映字号无名氏本。然陈显微本、储华谷本均同朱熹《考异》本(只不过陈显微本经文此句后还少“上九亢龙,战德于野。用九翩翩,为道规矩”四句。),这也是储华谷注本受朱熹《考异》本影响的证明。另彭晓本、映字号无名氏本、陈显微本、俞琰本《周易参同契》经文中都有“侥幸讫不遇,圣人独知之”,朱子本无此十字,储华谷本亦无,这也可看作是储华谷注本受朱熹注本影响的又一证明。
  储华谷《周易参同契》注受朱熹注影响较大,说明其注出于朱熹注之后。
  (二)储华谷注明确提出《周易参同契》经文中含“魏伯阳造”四字隐语,这亦可看作是储华谷注晚出的一个理由。
  对《周易参同契》“委时去害,依托丘山。循游寥廓,与鬼为邻。化形而仙,沦寂无声。百世一下,邀游人间。陈敷羽翮,东西南倾。汤遭厄际,水旱隔并。柯叶萎黄,失其华荣。吉人相乘负,安稳可长生。”一段,储华谷说:“此魏伯阳造四字隐语,见前叙。”(《周易参同契》,《道藏》20册第311页。)此书之前叙已佚,但由此句可推知其前叙必对“魏伯阳造”四字隐语是如何组合而来有一说明。
  彭晓、映字号无名氏、朱熹、陈显微注《周易参同契》,在“委时去害”这一段,都未点明有“魏伯阳造”四字隐语。在此之前,托名阴长生注唐本《周易参同契》于此句下解说云:“虞翻以为委边著鬼是魏字,斯得与鬼,不然其悟道之后,何得与鬼为邻行耳?”(《周易参同契》,《道藏》20册第94页。)只猜得一“魏”字。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书证篇》有“《参同契》以人负告为造”(转引自潘雨廷、孟乃昌著《周易参同契考证》第21页,中国道教协会编。),然对“魏伯阳”三字则无说明。
  俞琰于此瘦辞下得出魏伯阳三字,他说:“此乃魏伯阳三字隐语也,委与鬼相乘负,魏字也;百之一下为白,与人相乘负,伯字也;汤遭旱而无水,为易;厄之厄际为阝,阝与易相乘负,阳字也。魏公用意可谓密矣。”(《周易参同契发挥》,《道藏》20册第260页。)
  储华谷注本如果是北宋末、南宋初的作品,那么,其“魏伯阳造”四字隐语说一出,在南宋后,定会造成相当的影响。因为当时关于《周易参同契》著书真伪、经文排序及作者问题,是大家关注的一个热点。朱熹作为有宋一代的学术大家,治学非常严谨,且雅好《周易参同契》,曾搜集多种不同注本,进行比较研究,在此基础上,注成《周易参同契考异》。他对度辞也是很在行的,其注《周易参同契考异》,化名“崆峒道士邹祈,就是一例。然他在其《考异》中,对《参同契》经文中的这段度辞似亦不知此为“魏伯阳造”四字隐语。以他的学术功底及求学的精神,如果北宋末、南宋初有人或有书提出《周易参同契》此段度辞隐“魏伯阳造”四字,他不会不知道或不理解。一个可能的解释,就是储华谷注本出现较朱熹注本为晚。
  当然,前文我们论及,俞琰曾批驳过储华谷此注,可能悉知储华谷注中的“魏伯阳造”四字隐语。俞琰对度辞隐“魏伯阳”三字的看法,可能是源自于储华谷。但俞琰注为何不及后一个“造”字呢?我们推测,也可能俞琰同意储华谷注对瘦辞所隐“魏伯阳”三字的解释,而对其后四句如何组成一“造”字所作的解释不是很满意,故略而不论。
  (三)陈显微《周易参同契解》后附有一短篇,名《参同契摘微》。其中有语:“余谓魏公玄要,悉在此章。彭真一,陈抱一,储华谷三家议论不同,中间宁无穿凿其说,皆失经意。愚不自揣,辄将师旨,率为之注。此章首尾次序,收功证验,皆有法度,故释其义,其余诸章,引明天道,启发人用,俱可以心领而意会也矣。”(《周易参同契解》,《道藏》20册第295页。)很明显,此《摘微》不是陈显微及其门人所作,因其中有诋陈显微注之语。此人对当时影响较大的《周易参同契》注,只提彭晓本、陈显微本、储华谷本,其所列彭、陈、储三家注的排列顺序,以及不提宋元之际的俞琰本和陈致虚本的做法,从一个侧面也反映出储华谷注本出现在南宋的中晚期,与陈显微注本同时甚至略晚。
  所以,本文认为,储华谷《周易参同契》注为宋代的注本,此注的时间上限为北宋中期,约当神宗前后,下限为宋末元初俞琰之《周易参同契发挥》、《周易参同契释疑》之前,注书时间应在朱熹《周易参同契考异》之后,值南宋中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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