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褚伯秀的庄学思想简论

作者:肖海燕

学道的重要方法,而学道的最终目的是性全命复,达到心性的超越和精神的解脱。
  
  三、救时弊,明治道
  
  褚伯秀虽为方外道士,但他并没有置身世外,他认为道不仅在于养生,人事亦是其应有之意:“真人虑后世学养生者,溺于沉寂无为,无以酬酢世故,废人事而道可立,其为道也鲜矣。”因此,在他看来,庄子亦主张救时弊:
  南华立言明道,高越九天,深穷九地,辟阖造化,鬼神莫测。及其引事物以为喻,则不出乎人间世之谈,而玄机妙义隐然于中,有足以觉人心、救时弊者。
  南华引古证今,觊复淳风于万一,奈何世道交丧,争归于利而不可止,卒归过于圣人,岂立言君子所得已哉。切于警人心,救时弊,不得不反以矫之。而或者议其为愤悱之雄,则过矣。
  善观《庄子》者,究其意,略其辞可也。由于庄子论道立意高远,又经常正言反说、旁譬曲喻,只有得意忘言,才能领会其真实的意图。褚伯秀进而指出:“南华卫道弘化、救时悯俗之心,与孔、孟无殊辙矣。”
  明白了庄子觉人心、救时弊的用心,就可以发现,《庄子》一书亦讲治国之道,褚伯秀在《在宥》篇之注中明确提出:“道一而已,此又有天人之则,以明君臣之分,犹元气之判为阴阳也。阴阳之迭运,天人之相因,盖不可偏废。此云相去远矣,则以分言之,所以警天下之为人臣者也。孰谓南华之论一于清虚而无关治道哉?”那么,庄子是如何阐发治道的呢?
  世谓南华立言多尚无为而略治具,观是篇所陈礼乐政教,究极精微,有非诸子所可及者,要皆出于天理之自然,假人以行之耳。信明乎自然之理,则可以由治具而通治道,使君臣、父子、鸟兽、草木皆得其宜。
  他认为庄子通过治具来明治道,实际上是讲有为的。褚伯秀在《天下》篇之注中对“治具”作了说明:“法、名、数、度,《诗》、《书》、《礼》、《乐》,皆先王致治之具。”这实际上是对儒家治国之术的肯定,下面的注文说得更为明确:
  《诗》、《礼》之于天下,所以正治道而防其流。与法并行,使人有所兴立也。
  事、法、义、仁、礼、德,皆不可不为,以其纪纲治道,一日不可阙者也。
  但是,在《南华真经》中有很多内容都表明庄子继承了老子“绝仁弃义”的观点,褚伯秀在《骈拇》篇之注中进行了解释:
  老、庄之学非好为高大而固薄仁义也,盖尊道德则仁义在其中。然当时所谓仁义皆多骈旁枝而非正者耳,故不得不辞而辟之……所谓聪明仁义者,皆自吾德性中来,是亦道之徼也。但不徇其迹,以求善于物,思复其本而同乎大通,则亦终归乎道德之妙而已,何淫僻之有哉。他认为,老庄所批判和绝弃的“仁义”皆非道德之正,而真正合乎性命之情的仁义是道德的固有内容,也只有仁义能彰显治道,“仁义不立,何以卫道”?因此在他看来,老庄尊道德,必然尊仁义。
  褚伯秀还认为:“南华著经,篇分内外,所以述道德性命、礼乐刑政之大纲。内圣外王之道,有在于是。而立言超卓,异乎诸子。卒难阶梯,见谓僻诞,然而渊雷、夜光不可泯也。”内圣之道即道德性命之理,外王之道即礼乐刑政之大纲,内圣外王之道兼具,这也正是庄子超出诸子的地方。肯定内圣外王之道,将《庄子》视为救时治世之书,是典型的以儒解《庄》。他进一步指出:“三教圣人设化虽不同,而其言未尝相訾,不过乎开人心,资治道,同归于善而止耳。”儒、释、道三教的目的都是为了开人心,资治道,这种观点反映了宋代儒释道合流的时代思潮。
  
  四、援理学入《庄》
  
  南宋末年,理学经过朱熹等人的整理和发展,已经有了成熟的学术体系,在当时社会上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褚伯秀虽为道门中人,仍然受其影响很深,他不断援引理学思想解《庄》就是最好的证明。如《齐物论》之注曰:
  《孟子》曰:物之不齐,物之情也。而庄子名篇以《齐物论》,或疑其与儒家悖,重增不齐之情。殊不思孟子特为许子言之耳。况孟之所言者情,庄之所言者理。理一分殊,则情之不齐也宜矣。故南华原本究极,主一理以齐天下之物论。
  “理一分殊”是宋代理学探讨的重要命题。褚伯秀认为,庄子讲齐物,所言者理;孟子讲不齐,所言者情,从“理一分殊”的角度来看,二者并不矛盾。这样一来,有人因此而提出的庄子与儒家思想相悖的观点就不攻自破了。
  不仅庄盂思想不矛盾,褚伯秀还指出:“唯南华得夫子之心,指其迹而非之,则所谓真者可默契矣。世人多病是经訾孔子,余谓南华之于孔子,独得其所以尊之妙,正言若反,盖谓是也。”在他看来,庄子是最尊敬孔子的人,只有庄子真正理解孔子。经过这样的发挥,庄子和儒家的关系就更密切了。在解《庄》时,褚伯秀非常自然地引入儒家思想,尤其是理学概念:
  学道之要,先须求圣贤乐处,切身体究,方为得力。《易》云:乐天知命。颜氏箪瓢自乐,孟子养浩而充塞天地,原宪行歌而声出金石,此皆超外物之累,全自己之天,出处动静。无适非乐,斯可以论逍遥游矣。
  自周敦颐提出“寻颜子仲尼乐处”的问题之后,“孔颜乐处”成为理学家关注的重要问题和追求的人生境界。“求孔颜乐处”主要是通过励志修身,涵养德性,最后达到一种真善美统一的理想人生境界。褚伯秀也将“求圣贤乐处”作为学道的必经途径,十分强调身体力行、积学涵养之功。他认为汉阴丈人、长沮、桀溺等隐士“虽本于气禀高洁,亦积学涵养之功,何谓学唏其胜己者,何谓养充其在我者而已”,实际上借鉴了理学家的修身之道:
  南华用以结《大宗师》之旨,即《西铭》所谓贫贱忧戚,玉汝于成,盖非磨砺之久,涵养之极,不足以大任故也。学道君子宜深体之。
  除吸收张载的思想之外,褚伯秀还引用理学大家周敦颐、邵雍等人的观点解《庄》,如
  天地生于无者也,能睹天地之所生,则与之为友非过论也。若夫德契自然,道超象外,挥斥八极,出有入无,可以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岂止乎与之友哉?故康节先生云:天地自我出,其余何足言。
  天理、人欲之辩是理学家常常涉及的论题,褚伯秀亦将其引入庄学:
  月之明虽大而亏多盈少,出于天理也。火之明虽小而燃之益烈,由于人为也。天道恶盈,其亏也易复;人为好盛,其盛也易衰。月不胜火,人欲盛而天理灭之譬也。
  天道难谌,不容拟议,故无所措知于其间。止乎其所不知,斯真知也。要在日损之功,人欲
  既尽,天理见矣。
  这种做法不仅表明了褚伯秀解《庄》的儒家思想倾向,而且反映出理学在当时的影响。
  综上所述,褚伯秀从道教心性论和儒家治国的角度诠释《庄子》,并引入佛禅思想、重玄理论和理学命题,其庄学思想不仅反映了儒释道合流的时代思潮,而且体现出宋元时期道教旨趣的变化和理学思想在当时的影响。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