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目录 上一页 |
正月初二,虽然是刚过除夕,北京城却很少能显出新年的气象来。街上很少有行人,街边倒了许多尸体。天空中彤云如铅,寒流滚滚,北风则呼啸着席卷紫禁城,撕扯着屋顶檐角,发出呜呜的响声。 宁寿宫里,嘉庆帝率王公大皇侍立在太上皇乾隆帝的病榻前。乾隆帝已经意识到他即将走完人生的旅程。虽然他在年前腊月二十九还在接待外国使者,看杂戏,三十日还参加了在保和殿举行的盛大年终宴。但是初一日,他再也挪动不了身子,只觉得阵阵头晕目眩,终于没有出现在群臣及外国使者面前,接受他们的新年祝贺。 乾隆帝艰难地睁开浮肿的眼睛,望着窗外,满眼是一片灰白。他的嘴角懦动着,手抖个不停,和珅急忙拿起纸笔砚墨。所有的人,特别是嘉庆帝,他们都知道,只有和珅理解太上皇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的含义。于是嘉庆帝急忙抱起乾隆,果然,乾隆拿起笔,抖抖索索地写下了一首诗——《望捷》: 三年师旅开,实数不应猜。 邪教轻由误,官军剿复该。 领兵数观望,残赤不胜灾,执讯迅获丑,都同逆首来。 乾隆帝多么想在他生命的最后一息听到剿灭白莲教匪的消息呀! 嘉庆帝与和珅都满含着泪水。“皇阿玛,你一定会看到报捷的红旗。”随着嘉庆帝的声音,和珅也哭泣着道:“太上皇,奴才要亲临前线,定将教匪荡平,为太上皇八十九万寿节献礼!” 听了他们的话乾隆似乎兴奋起来,示意嘉庆帝把他扶下床,可是他刚一起身,忽然眼前一黑,又一头栽倒在嘉庆帝怀里。嘉庆帝与和珅急忙把太上皇平放在床上,太医紧急救治一会儿,乾隆帝又慢慢睁开了眼睛。 和珅意识到乾隆帝也许活不过今天,内心不由一阵阵紧张,自觉不自觉地时时望着身旁的嘉庆帝。若太上皇崩逝,自己失掉了这个稳固的靠山,再也没有了这个为自己遮挡一切的保护伞,那么眼前的嘉庆帝会对自己如何呢?多年来,自己一直在观察他、试探他,甚至让福长安盯他的梢,让吴省兰整理他的诗稿窥视他心中的奥秘。多年来大家得出的结果是一致的:嘉庆帝是平庸的,至多是一个书生。多年来,嘉庆帝一直称呼和珅为“相公”,所有的军政大事无不请教他,毫不掩饰对他的信任和依赖。可是,人都是变化的,太上皇一旦驾崩,嘉庆帝亲政以后还会对和珅这样吗?和珅会成为两朝元老重臣吗?从以前侦视的结果来看,结论是肯定的。而且,如果嘉庆帝忠实地执行太上皇制定的大政方针,接受太上皇留下的一切,那么和珅就会成为两朝权臣的。 和珅望着病榻上的乾隆,不时地走神;而此时的太上皇,嘴唇翕动,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声音。和珅心里一亮,尽快颁布《糙诰》。快,否则就来不及了。和珅忙贴近乾隆的耳边说道:“太上皇,是要颁发诏书吗?”太上皇立即做了个肯定的动作,又浑浊而分明地指示他要颁发《遗诰》,和珅急忙拿过纸笔,含泪道:“太上皇,奴才听旨。”可是乾隆帝刚说了几句,嘴角再也张不开,和珅道:“奴才追随侍奉太上皇几十年,就让奴才起草吧。”太上皇又给了个肯定的动作和眼神,接着又艰难地说出一个字“好”。 嘉庆帝的心里有如外面的天空,充满了浓重的阴云而又寒风嗖嗖。他深深地知道,和珅这一招是针对他来的,和珅是要借太上皇的《遗诰》要挟他,把《遗诰》当成他的紧箍咒。嘉庆想:“多年来我知道自己有如帐幕上的燕巢,稍一不慎,一有风吹草动,便会巢倾卵破。于是我对太上皇陪着千万倍的小心,太上皇笑,我就笑,太上皇怒,我就怒,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对和珅,也是毕恭毕敬的,以‘相公’呼之,示之以庸碌,松懈他的警惕性,这样做,都是为了能顺利地亲政,顺利地诛杀和珅而拨乱反正呀!没想到和珅此时又想出颁发太上皇《遗诰》的计策羁绊我的手脚。” 嘉庆帝望着病榻上的父皇,他虽然觉得父皇犯了年老的人都容易犯的错误,做了许多让人遗憾的事,可是他仍然爱他的父皇,乾隆是他一生中最崇拜的人。此时,他又怎能违拗处于弥留之际的他的父亲呢,又怎能从和珅手中夺过纸笔,而由自己起草那份《遗诰》呢? 初二日下午,太上皇《遗诰》颁示天下: “奉天承运太上皇帝语曰:朕惟帝王诞膺天命,享祚久长,必有小心昭事之诚,与天无间,然后厥得不回,永缓多福。是以兢兢业业,无息无荒,一日覆于帝位,即思一日享于天心。诚知夫持盈保泰之难,而慎终如始之不易易也。朕仰荷上苍鸿祐,列圣贻谟,爱自冲龄,即蒙皇祖钟爱非常,皇考慎选天良,付畀种器。即位以来,日慎一日,当重熙累治之期,不敢存豫大丰亨之见。敬思人主之德,惟在敬天法祖,勤政爱民。而此数事者,非知之艰,行之惟艰。数十年来,严恭寅畏,不懈蓝虔,每遇郊坛大事,躬亲展恪,备极精湮,不以年齿自高,稍自暇豫。中间四诸盛京,恭谒祖陵,永惟创业之艰,益切守成之懼。万几躬揽,宵旰态疲,引对臣僚,批封奏章,从无虚日。各省雨旸丰歉,却萦怀抱。凡六巡江、浙,相度河工、海塘,转念民依,如保赤子。普免天下钱粮者五,漕粮者三,积欠者再,间遇水旱偏灾,蠲赈频施,不下亿万万。惟期藏富小民,治臻上理。仰赖天祖者祐,海宇升平,版图式扩,平定伊犁、回部、大小金川,缅甸来宾,安南臣服,以及底定廓尔喀,梯杭所至,稽首输忱。其自作不靖者,悉就珍灭。几此膚功之累奏,皆不得已而用兵。而在位日久,经事日多。祗懼之心因以日切,初不敢谓已治已安稍涉满假也。回忆践昨之初,曾默祷上帝,若能仰邀眷命,在位六十年,即当传位嗣子,不敢有逾皇祖纪年之敕。其时朕春秋方二十有五,预料六十年时日方长,若在可知不可知之数。乃荷吴慈笃祐,康强逢吉,年跻望九,亲见五代玄孙,周甲纪元,竞符初愿。抚衷循省,欣感交加。安于丙辰正朝,亲授玺皇帝,自称太上皇,以遂初元告天之本志。初非欲自暇自逸,深居高拱,为颐养高年计也。是以传位之后,朕日亲训政,畫自揣精力未至倦勤,若事优游颐养,则非所以仰答天祖深恩,不惟不忍,实所不致。训政以来,犹日孜孜,于兹又逾三年。近因剿捕川省教匪,筹笔勤劳,日般盼捷,已将起事首逆,紧要各犯,骈连就获。其奔窜夥党,亦可计日成擒,藏功在即。此岁寰宇屡丰,祥和协吉,衷情若可稍纡,而思艰图易之心,实未尝一日驰也。越岁庚申,为朕九旬万寿,昨冬皇帝率同王公内外大臣等,预请举行庆典,情词恳切,实虫至诚,业降勅旨俞允。夫以朕年跻上耋,诸福备膺,皇帝合万国之欢,申億龄之祝,因为人子为人臣者无穷之愿,然朕之本衷,实不欲侈陈隆轨,过滋劳费。每思《洪范》以考终列五福之终,古帝王躬享遐龄,史册想望,终归有尽。且人生上寿百年,今朕已登八十有九,即满许期颐,亦瞬间事。朕惟在敬日强,修身以俟,岂尚有所不足而奢望无已。朕体气素强,从无疾病,上年冬腊,偶感风寒,调理就愈,精力稍不如前。新岁正朝,犹御乾清官受贺,回来饮食渐减,视听不能如常,老态顿增。皇帝孝养尽诚,百方调护,以冀痊可。第朕年寿已高,恐非医药所能奏效。兹殆将大大渐,特举朕在位数十年翼翼小心,承受天祖恩祐之由,永贻来叶。皇帝聪明仁孝,能深体朕之心,必能如朕之福,付托得人,实所深慰。内外大小臣工等,其各勤思厥职,精白乃一,用辅皇帝邵隆之治,俾亿兆黎庶,咸乐升平。朕追随列祖在天之灵,庶无遗憾矣。其丧制悉遵旧典,二十七日而除。夫地宗庙社稷之祭,不可久疏,百神群祀,亦不可辍。特兹告诫,其各宜遵行。” 诏书发出后,嘉庆帝、和珅、王公大臣及皇子皇孙等,陪侍太上皇一夜。初三日,太阳正要升起,突然,乾隆帝睁大眼睛,手指着西南方向不住地抖动着,久久不肯放下。 和珅忙跪倒大哭道:“太上皇,放心吧,奴才等一定效犬马之劳,实现太上皇的心愿。” 嘉庆帝也跪在地上痛哭失声:“父皇,儿臣一定要平定西南,剿除教匪,早日把捷报奏报父皇。” 皇子皇孙、王公大臣等也跪倒向太上皇发誓,一定要早日剿灭教匪。 太上皇放下他的手,闭上了他的眼睛,他没有活到初三日太阳升起的那一刻,这位“十全”老人,一生建立了宏伟的业绩,但却带着深深的遗憾离开了人世。 初三日上午,大行太上皇帝的梓宫停放在乾清宫。 上书房在乾清宫的左侧,除早晚到殡殿哭临外,嘉庆帝在这里席地寝苫。 上书房里静悄悄地,似乎能听到外面雪花落地声音。嘉庆帝要理一理他的思路—— 必须剜除腐败的毒瘤,否则国将不国;而要铲除腐败,就必须改革弊政,整顿吏治;要改革、要整顿,就必须首先诛杀和珅——即使为自己的亲政着想,为巩固自己的权力着想,也必须首先诛杀和珅。 苗民和教匪作乱,都是地方官吏贪婪敲榨、勒逼暴虐的结果,而白莲教匪越剿越多,白莲怒火越烧越旺,更是由于军队和地方官的腐败所致,而腐败的根源就在和珅这里—— 必须诛杀和珅,为改革扫除组织上和思想上的障碍。 可是,诛杀和珅岂不是落了个不孝的罪名?会不会引起朝野的动乱?时局会不会因此而动荡? 祖宗创下的宏伟业绩岂能在我手中衰败!拯救国家于危难就是对列祖列宗的最好报答,诛杀和珅,整顿军队,荡平教乱,就是对父皇的最好祭奠。至于皇考的《遗诰》,里面有些谎言和大言不惭,又对军队对征苗的过份谥美之词,实是受和珅这个奸贼胡乱编造所致,并非父皇本意,绝不能受其束缚。和珅祸国殃民铲除他,即是对黎民百姓的爱护更是对皇考的孝道。 处理和珅之事如果做到了“稳”和“快”就不会引起动荡。诛杀和珅必须以“稳”为核心;要做到“稳”就必须“快”,不能圃于国家大丧之日就缩手缩脚,要趁这个机会打和珅个措手不及。尽快尽早地诛杀元凶,不仅不会引起时局的动荡,而且是稳定时局的关键。 可是,和珅毕竟是皇考最宠幸的大臣,又当朝第一权臣,诛杀他,虽然要讲求一个“快”字,又要做得顺理成章,水得渠成,因此从现在开始,就要因势利导,营造诛杀和珅的有利的政治形势和政治环境。 首先要稳定朝廷。若是阿桂还在,诛杀和珅要简单一些;可是阿桂已死,朝中已没有他那样功勋卓著,德高望重,一人可稳定局势的大臣。但是王杰、董诰、刘墉等既受父皇宠爱,又与和珅龃龉,刚正不阿,清廉忠贞,素有厚望,应任用这批老臣,遏制和珅在朝中的党羽,抵消我对皇考的不孝不敬。 其次要稳住宗室。仪郡王永璇,成亲王永瑆,定亲王绵恩等可以重用,其余宗室皇亲都可以封赏,而且,他们对和珅早已恨之入骨,我在大丧中惩治和珅,想来他们也一定会支持的。 至于和珅,也要先稳住他,要等到夺了他的军政大权之后再动手;他的其余党羽,可以先不加追究,以免与和珅有点瓜葛的人,人人自危。 总之,在处理和珅这件事中,要坚决果敢,要突出个“稳”字,避免出现时局的动荡,哪怕是一点小小的风波。 嘉庆帝要扫清亲政路上的障碍,在谋划着诛杀和珅的具体行动,尽量安排得周全,尽量把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一个完整的方案在他的胸中形成了。 屋外的冷风似乎在寻找什么、捕捉什么,到处乱钻,四面搅旋。 在谋划如此重大行动的当儿,嘉庆帝有说不出的孤独,他多么渴望见到他的老师朱珪,多么想把满腹的心事和盘托出与别人商量。多少年来,在宫中,在陪伴太上皇的时候,他不能独自过问军政大事,不敢吐露自己的真实心声,写诗作文也要字斟句酌应付和珅党徒的窥查,甚至在结发妻子病逝的时候,也要强忍内心的悲痛,装出轻松,因为年老的父皇不喜欢看见人悲戚的样子。如今亲政了,可是身边的王公大臣哪一个是他的心腹?没有,只有对师傅朱珪,可以和盘托出自己的心事,可是朱珪却还在几千里之外的安庆。 十年没有见了,不知师傅身体如何。 嘉庆帝望着身旁的箴言:养心、敬身、勤业、虚己、致诚。这是朱珪当年送与他的临别赠言。多年来顒琰一直把它当成自己的座佑铭,特别是做了嗣君以后。现在的寝苫之地正是“味余书室”,这个书房的题额正是朱石君先生赠与的,当年在这里,朱珪教顒琰“勤”、“俭”“仁”“慎”,如今要是先生仍然在他身边那该有多好,他有多少事要和他商量啊。 本来,朱珪是可以在朝中做大学士的,可正是和珅,不仅寻借口贬谪了他,甚至差点把顒琰也给监禁了,多亏了董诰巧妙的回答,顒琰才躲过了一次灾难。 想到这里,嘉庆帝不由得又把和珅的名字嚼了几嚼:必杀此儿! 嘉庆帝命以六百里快驿,诏朱珪速速进京,同时,对和珅,他开始动手了。 初三日上午,和珅、福长安、苏凌阿、吴省兰等都聚在军机处和珅的值庐等待着嘉庆帝亲政后的第一道诏书,他们要看看嘉庆帝是如何评价他的父皇的,他们要从诏书里窥见嘉庆帝是不是忠实于他的父皇。不久,诏书颁下,和珅等人急不可奈地读着其中对乾隆帝评价的部分: “我皇考大行太上皇帝御极六十年,抚御万邦,法天行健,遇郊庙大祀,必亲必敬。崇奉皇祖妣孝圣宪皇后四十二年,大孝弥隆,尊养备至。综览万几,爱民勤政,普免天下钱量者五、漕粮者三,积欠者再。偶遇水旱偏灾,蠲贷兼施,以及筑塘捍海,底绩河防,所发努金,不下亿万万。至于被览章奏,引对巨工,董戒激扬,共知廉法。礼勋旧而敦宗族,广登进而育人才。征讨不庭,则平定准部、回部,辟地二万余里,土尔扈特举部内附,征剿大、小金川,擒渠献馘,余若缅甸、南安、廓尔喀,僻在荒服,戈鋋所指,献衋投诚,其台湾等处倡作不靖,莫不立即歼除。此十余纪绩,武功之极于无外也……” 和珅等人见嘉庆如此尊崇太上皇,料定他一定会沿太上皇的路线走下去;而且,这个诏书,几乎是照抄和珅起草的《遗诰》,这令和珅特别快意。这样,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特别是看到诏书中下面的文字,更是有说不出的欣喜,那几行字是任命治丧大臣的,上谕中任命亲王、大学士、尚书、总管内务府十二人总理一切丧仪。在这串名单中,和珅排在诸大臣的首席,福长安则排在诸尚书的第一位。一般说来,被任命为治丧大臣的人必既是先皇的宠臣也是嗣皇帝的宠臣,和珅和福长安等不仅名列十二个治丧大臣之中,而且和珅的名字位居诸大臣的首席,而福长安则排在诸尚书的第一位。和珅和福长安异常高兴,他们认为自己已经是两朝重臣。 可是吴省兰却不无忧虑地说:“这个诏书中为什么没有提白莲教匪的事呢?这可是个关键问题啊,皇上会不会是故意地避而不谈呢?” 福长安道:“此时是国家大丧之日,皇上不会直说白莲教匪之事。况且皇上诏书中也提出军营将室是‘皇父简拔委任’,并让他们‘横扫余孽’,皇上自然要对诸将鞭策勉励一番,但倚重之意,溢于言表。” 和珅默而无声,他认为福长安的话有道理。 当日上午,和珅、福长安被皇上召到上书房,上书房中,王公大臣已挤得满满的。 嘉庆帝道:“和珅听旨。” “奴才在。” “你是大行太上皇帝的近臣,首席军机,内阁大学士,实为国家勋旧;朕刚亲政,诸事仰赖,望相公不负大行太上皇帝的重托,辅朕处理一切军政大事。如今国家大丧,丧事为国家首务,朕特命你全权主持丧务;主持丧务之间,暂免你军机大臣、步军统领等职,专心治丧。待国家大丧期满,再复尔原职。” “奴才领旨。” 嘉庆帝又道:“福长安。” “奴才在。” 嘉庆帝谕令曰:“大行太上皇帝在日,你与相公一起朝夕服侍,朕甚为感念。特命你与相公一起专心治丧,也暂免你军机大臣及尚书等职。” “奴才领旨。” 嘉庆帝又道:“你二人乃大行太上皇帝的亲臣、近臣,又皆皇亲国戚,受父皇厚恩,为父皇最倚重宠爱之臣,特命你等昼夜守值殡殿。” 和珅与福长安二人及所有的王公大臣都觉得皇上的安排合情合理,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满朝文武,亲王、贝子、贝勒,他们哪一个在乾隆那里所受到的宠爱,也比不上和珅与福长安。让和珅与福长安值守殡殿,是天经地义的,何况日夜值守殡殿,这是皇子皇孙般的恩宠啊。至于被暂免军机大臣等职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想这治丧诸事如此繁杂而劳累,怎能顾及到其他的军政大事呢? 于是,和珅、福长安心安理得地日夜值守在乾隆帝的殡殿内。 初三日的傍晚,嘉庆帝到殡殿哭临后,与和珅、福长安商量了一些大丧的事,便回到了上书房。还没坐下来,皇上立即召见仪郡王永璇、成亲王永瑆、定亲王绵恩。 永瑆道:“皇弟此时召见我等,必有重大事体。” 嘉庆道:“朕命你入军机处为军机大臣,处理军政大事。朕即晋封八兄仪郡王永璇为亲王,总理吏部,特命定亲王绵恩为步军统领,总管北京的卫戍及防务诸事。同时,火器营、健锐营也交于绵恩。” 永璇道:“谢皇上盛恩——只是恐怕不止这些吧。” 嘉庆帝道:“绵恩应连夜调出和珅宅内一千余名步甲兵丁,迅速调换步军统领衙门及巡捕五营的将官,严密警戒内外城各处,并在和珅和党栖居处布暗哨。同时,宫中的侍卫要清理审查。” 永瑆道:“皇上是要捉那个瓮中之鳖了——我要亲手剐了他。” 嘉庆道:“王兄切不可急躁。如今须严禁和珅、福长安与外界联络,沟通消息,要斩断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此事绝不可疏忽大意。今夜十一兄守殡,在和珅面前绝不可流露出半点端倪,而是相反,应一如往常一样对待他。” 初四日五鼓,嘉庆帝哭临殡殿,和珅陪侍着皇上,没有一点倦容。哭毕,和珅道:“皇上节哀,注意身体。” 嘉庆道:“相公也应节哀,如若相公感到守殡过于劳累,朕即让成亲王永瑆代你,但朕对他并不放心——如此重大的事情……” 没等皇上说完,和珅道:“太上皇视奴才如子,皇上又如此体爱奴才,奴才敢不肝脑涂地以报大上皇、皇上厚遇。皇上放心,我身体很好。” 嘉庆帝道:“相公一定要注意身体,父皇山陵骤崩,现在诸事只有仰赖相公了。”说罢又呜咽起来。 不一会儿,王公大臣等俱都哭临殿上,和珅尽心尽力地陪着,一刻也不停地忙着各种丧务。 嘉庆帝回到上书房,立刻做了一番人事调动,任命成亲王永瑆,大学士董诰,尚书庆桂为军机大臣;那彦成、戴衢亨任留军机处;盛柱署工部尚书,保宁为英武殿大学士,庆桂为御前大臣,协办大学士,书麟为吏部尚书,松筠为户部尚书,富锐为兵部尚书。当然,担任京城防务重任的要职——步军统领健锐营。火器营统领的,是定亲王绵恩。同时,让仪亲王永璇总理吏部,成亲王永瑆除任军机大臣外,总理户部兼管三库。 |
回目录 上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