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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格尔就是在这种错综复杂的中亚国际背景下长大,成为浩罕汗和英吉利侵略中国南疆的得力工具。他早年曾在英国势力下的阿富汗的喀布尔读书。成人后,久蓄逆谋,一直在南疆和浩罕等地活动,网罗徒众。并且在英国人的支持下,利用英人提供的武器,等待时机,准备叛乱。 恰在此时,斌静强奸萨赖占之女逼死娜佳,张格尔耳目灵通,得知详情,便利用这一绝好时机,企图煽动叛乱。 苏兰奇得知眼前的回子就是张格尔和卓,突然腰刀一举,架在张格尔脖子上。张格尔全不在意,冷笑道:“苏兰奇,你敢杀我,就不怕真主安拉降罪吗?我是安拉的儿子,安拉命我下界拯救受苦受难的兄弟姐妹。”这时,一直在哀哀痛哭的萨赖占突然跪倒在张格尔面前,哭求道:“真主啊,求求你为我的女儿报仇!”张格尔一手扶起他道:“我们一心想为受清廷侮辱的姐妹报仇,可是现在还有人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苏兰奇只得放下刀,愤然道:“我可以不杀你,但你必须回到浩罕去,永不再回南疆。”张格尔看了看苏兰奇叹息道:“苏兰奇大人,就因为清朝皇帝给你祖上封赏个二品顶翎,你就如此为他卖命吗?如今已是兔死狗烹的时候了,你还要坐以待毙吗?”苏伦德再也按捺不住,对他爹吼道:“斌静侮辱娜佳,本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爹相信斌静,反倒送了娜佳的性命。儿却顾不了许多,反了出去。”说完,往外就走,苏兰奇被他说得羞愧交加,站立不动。 张格尔却拦住苏伦德道:“小英雄,听我一言,不可莽撞。”苏伦德怔了一下,随他回到大厅。张格尔面向众人道: “眼下既要为娜佳姑娘报仇,又要保住我们自己性命。最根本的,就是要把清廷势力赶出回疆。可恨清廷占了中原之地,又来占我回疆,欺压我各部民众。回疆部众早有反清之心,只要我们义旗一举,必会一呼而应,一举赶走清廷势力。那时,回疆将是我们自己的天下,大家安享太平的日子,部众们也会感激我们。” “好!”萨赖占和苏伦德顿觉热血沸腾,齐声叫道。苏伦德大喊道:“俺就跟着张格尔和卓厮杀。” 萨赖占则激动地道:“我愿把全部家产送给张格尔和卓,以作军资。” 苏兰奇看着他两个狂热的劲头,无可奈何,只得向苏伦德道:“孩子,我们回去和各位首领商议一下吧。” “爹爹你是答应啦。”苏伦德惊喜地道。 “走吧。”苏兰奇不置可否,起身向外走去。 苏兰奇父子回到布鲁特部落。苏伦德代表他父亲立即召集大小头领商议,那些头领平时早就受够清兵官吏的欺压、勒索,纷纷高呼:“造反,造反……” 苏兰奇听了儿子的汇报,暗暗心惊,却不动声色地道:“此事要秘密进行,不可过急。叫他们先回去歇息。”苏伦德应声而去。 半夜时分,苏兰奇悄悄出了大帐。飞身上马,直奔喀什噶尔驰去。 一百多里的路程,一个多时辰便赶到。城门已经关闭,苏兰奇急忙叫城,那守城清兵一听是他,立即打开城门。苏兰奇打马进城,直奔参赞衙门。 绥善已经得了斌静密谋,这几天一直守候在街内,等着苏兰奇的到来。这时他正搂着一个侍妾睡得香,突然接报:苏兰奇来到。绥善急忙爬起来。他没想到苏兰奇半夜会来,急忙吩咐下去,布置妥当。这才穿戴整齐,来到大厅,往正中一坐,命人叫苏兰奇进见。 苏兰奇匆匆而进,不等施礼,慌忙说道:“回禀大人,卑职发现那张格尔到处煽动鼓惑人心,图谋叛乱,请大人速发兵进剿。” “张格尔?张格尔是谁?”绥善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根本不了解当年乾隆平定大小和卓的历史,但他心里却自有章程。便把书案啪地一拍,厉声喝道:“苏兰奇,你可知罪?”苏兰奇莫名其妙,道:“卑职何罪?” “你煽动人心,图谋反叛。如今张得福、贾炳已将你告下,罪证确凿,容不得你狡辩。” “大人,卑职冤枉。” “拿下。” 苏兰奇方知张格尔所言不虚,登时大怒,伸手要抓腰刀。突然,当头一张网子罩住,众差役一拥而上,捆了个结结实实。绥善哈哈大笑道:“苏兰奇,想不到吧,本大人现在就把你就地正法,再将罪证上奏朝廷。” “你……”苏兰奇气得说不出话业,至此方恨自己不听张格尔忠告,以致落入人家圈套。他心里一急,突然计上心来,不待差役往外推,就跪地求道:“大人,卑职知罪。卑职确实参与谋反。” 绥善没想到苏兰奇就这么容易屈服了,高兴极了,便道:“既已认罪,就据实招来吧。”苏兰奇却道:“卑职愿招。不过,如果卑职帮大人将那参与谋反的人,一网打尽,将功折罪,大人可饶俺一命?”绥善一听,暗吃一惊,这么说,还真有人谋反,他心里有点害怕,忙问:“逆贼现在何处?”苏兰奇答道:“就在城外埋伏。请问大人到底答应不答我的要求?” 绥善还有点拿不准是真是假,干坐着不说话。 苏兰奇不耐烦地道:“反正招亦死,不招也是死。大人若不答应,我是死也不招。” 绥善一听,暗道:姑且答应你,你若真的参与谋反,到时候再杀你不迟。便道:“好!本官许你戴罪立功。你先说说,怎么把逆匪一网打尽?” “这个吗,还需跟大人仔细谋划,确保万无一失。只是卑职现在不方便。”说着看看身上的绑绳。 绥善心想,这衙门内外布满了差役兵了,谅你也跑不出去,就爽快地道:“好吧!给他松绑。” 苏兰奇活动活动麻木的身体,微笑道:“卑职早有妙计。”说着,慢慢走到书案边。 绥善大喜,急忙凑上前去。 “妙计在此!”苏兰奇突然大喝一声,左手掐住绥善的脖子,右手刷地拽出腰间短刀,逼住胸前。 事出突然,两旁兵丁差役惊得傻子一般,竟无一人上前。绥善脸色刷白,哆哆嗦嗦地道:“你……干什么?” “送我出去!”苏兰奇怒喝道,“不然就宰了你。” 兵丁、差役们这才清醒过来,赶紧各举刀枪往上闯。苏兰奇将短刀轻轻抵住绥善,命令道:“快叫他们退下!” 绥善慌忙骂道:“混蛋,都退下。” 苏兰奇见兵了差役退下,命令道:“快给我备好马匹,放我出城。我便饶他一命。” 绥善一听自己还有活命,赶紧催促道:“快……快去备马。” 苏兰奇挟持着绥善来到衙门外,清兵已将马匹备好,苏兰奇冷笑道:“章京大人,委屈你一会,等我出了城,再放你。”说完命清兵拿过一条绳子,将绥善捆个结结实实,然后一手拎着他,翻身上马,直奔城门。早有绥善的几名亲兵跑去叫开了城门,苏兰奇畅通无阻,出了城,又跑了二十多里地,才停住。对死猪一样的绥善恨恨地道: “你们这些狗官,平时欺压我们布鲁特人,老子都忍了,没想到你敢算计到老子头上。我苏兰奇原不想反叛,如今可是你们逼着老子造反。老子放你回去,给斌静送信。就说布鲁特人要取他狗头。”说完,将绥善扔在地上。 苏兰奇赶回本部,天已大亮。那苏伦德等不到他父亲,已带部分军马投张格尔去了。苏兰奇只得仰天叹道:“莫非这都是天意。”当即也率起二千军马追赶儿子去了。 张格尔已将英人为他训练的五百浩罕兵悄悄集中到安集延。如今又得了苏兰奇父子的三千军马,势力已颇为可观。立即挑起大旗,上用回文书写“还我回疆”。中间是斗大的“张格尔和卓”,誓师起兵。张格尔亲率军马直趋伊里克卡伦。 那伊里克卡伦跟境外隔着伊里克河,卡伦对面的木桥是境内境外的唯一通道,张格尔率军到了河边,苏伦德急不可耐,率五百骑布鲁特兵冲向木桥。不料刚过木桥,对面高坡上突然一阵火枪、箭鸯射来,立即有四五十布鲁特兵摔落马下,其余的吓得转头就跑。苏伦德一见大怒,单人独骑飞驰而上,守卡清兵大惊失色,急忙一阵火箭射来,那坡前、桥头的枯草忽拉一声烧成一片火海。苏伦德毫不在意,战马箭一般裹着一团火球冲入卡内。苏伦德托起腰刀,一阵冲杀,犹如砍瓜切菜一般。清兵死伤过半,其余四散逃命。原来那卡内只有百余名清兵驻守,只因张格尔一路旗号招展,清兵早得了消息,一边往喀什噶尔飞报,一边做好了抵敌准备。 苏伦德虽然攻下卡伦,那座木桥却被烧成灰烬。大队军马一时难以通过。张格尔只得命人赶搭浮桥。一个时辰后,全部人马才得以过河。 张格尔过了河,便命军马飞速前进,直取喀什噶尔。 八月的阳光火爆爆地燎人,更何况是午后。绵宁自乾清宫父皇灵位旁回到养心殿真是浑身困乏,四肢无力,几经折腾,哪有心思完全静下心好好休息。直到今天,一颗忐忑的心方慢慢落下,一切都按照自己预计的目标进行,虽然小有波折,大事差点坏在托津、戴均元这两个老东西手里。一心想这二人,绵宁不免一阵恼怒,凉汗又浸上额头。必须自己先行一步,否则……想至此,绵宁禁不住心头一喜,轻轻呷一口御茶,伴着茶的清香,绵宁感觉轻松了许多,信步向内屏走去。 一个踉跄,绵宁差点和一人撞个满怀。“大——”,胆字音未落,“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那人急忙跪下谢罪。绵宁低头一看,原来是个女嫔。 “慌慌张张,有什么急事?” “常公公说皇上到这儿了,特让奴才来服侍皇上。” 皇上,尽管这个词绵宁已听了几十遍了,现在听起来仍觉得新鲜、心爽,特别是出自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口。微带愠怒的脸马上缓和了。 “快起来吧。” “谢皇上。” 随着女嫔慢慢站起,一股青春期少女的清香旋起,皇上无意扫视一下,但那目光就无法移去,玉一般的脖下,那对高高耸起的乳峰似乎要刺破薄薄的丝纱而出。虽然皇上对于漂亮的女人早已如家常便饭,此时,也抑止不住那股无名的火焰上蹿。 “你是服侍先皇的?” “是的,不过奴才刚被选进宫不久,对于宫中诸事尚不太熟,请皇上恕罪。” 皇上一句话也不讲,慢慢向她走近,轻轻把手伸出,在她那凝脂般的香腮上捏了捏,柔声问道:“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奴才叫绮儿。”说着,知趣地用手抚摸着皇上的胳膊,给他把长长的袖子卷起。 皇上睁着火辣辣的双眼看着眼前的御榻,想着父皇不知在此做过多少风流韵事,而现在,这一切都是我的,自己从此主宰这里的一切,想着,将绮儿挽进帐内…… “哦,哦……哦”皇上梦中惊呼着。 “皇上,皇上,皇上请起!”绮儿早已醒来,她不敢离去,也不敢惊醒沉睡的皇上,直到皇上梦中惊叫,绮儿边唤醒皇上、边给他擦汗。 “朕做了个恶梦,梦见——”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绮儿服侍皇上起来,此时已是未时,太监来报,有军机大臣托津来见,说有要事奏皇上。 皇上带着梦中的谜团来到御书房,托津立即跪下,将一堆卷宗呈上,说一共有三道急奏从西北边疆传来,新疆发生叛乱。 道光皇上急忙把急奏仔细看了看,再联想到梦中的情况,心头一阵发愣,微微叹一口气,马上又恢复镇静,又试探的口气问:“托中堂,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回皇上,臣以为,先皇刚刚龙驭上宾,皇上初登大宝,张格尔马上发动叛乱,可见他的叛心已久,应以重兵征讨,一举歼灭,否则将会导致边疆各部纷纷兴兵,脱离我大清,不知皇上对此有何御策?” 道光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说道:“张格尔叛乱之心可能蓄谋已久,但边疆大臣是否正确处理各部关系?是否尽心尽职地为朝廷办事,朝廷内的大臣又如何呢?是否也有人对朕不服呢?”道光仿佛无心地说着,又不时瞟一下托津。 本来在皇位继承上有过一丝谁也无法点破的芥蒂,托津早就后悔自己尚不够明智,这时原打算讨好一下初登基的道光,不想竟碰上这一个软钉子,内心一阵发凉,一向宽厚仁慈、温文尔雅的二阿哥在托津心头模糊了,那影子也越来越遥远。 “皇上,老臣只是信口雌黄,没有细细考虑,请皇上息怒。” “朕一向信奉宽容和善,用仁慈治国,怎能为一点小事就责罪老臣呢?朕是希望朝中众臣都能尽责尽力,协助朕治好大清天下,都能理解朕的宽厚之心。”道光和蔼地笑笑,扶起又跪下的托津。 托津抖动着银须爬起,一颗心落了地,但对道光的认识上也再次否认了自己。 太和殿上。 道光和善地向正在议论的大臣点点头,听取着他们的意见。几位亲王的争论特别激烈,诚亲王永瑆主张皇上御驾亲讨,消灭叛贼,建立康熙、乾隆当年的业绩,威镇四夷,安定天下。庄亲王绵课却以为皇上应发扬先皇仁和治天下的风尚,安抚张格尔,封王号收买其心,像诸葛孔明七擒孟获那样,让张格尔心服口服。 尽管诸大臣争议激烈,托津、戴均元只是静静听着,很少插话。 道光轻轻向两边挥挥手,示意众人停止议论。“戴中堂对此有什么高见?”这随便一问,众大臣似乎以为理所当然,而戴均元却内心一动,抬眼瞟一下一声不响的托津,跪下奏道:“臣以为皇上初登大宝,京中诸事繁多,先皇梓宫尚未安寝,不宜亲征。张格尔虽蓄谋已久,但不成气候,苏兰奇一向归附朝廷,与我大清友好,这次参与叛乱必有重大原因,只要皇上发一御旨给喀尔噶尔参赞大臣斌静,让其征讨叛军即可,不可兴师动众,以免激起民族矛盾将事态扩大。这仅是老臣的个人见解,皇上定有妙策。” “不必客气,戴中堂言之有理,”道光友好地对戴均元笑了笑,“不过,斌静这人如何?伊犁将军庆祥为何没有反应?朕向以和善治国,但也不放弃武力,此事可从四点处理:其一,命伊犁将军庆祥亲自到喀什噶尔处理一切;其二,勘查叛乱的具体原因是什么;其三,选调官兵前至剿灭;其四,注意措施,不可将事态扩大。爱卿你们意下如何?” 个别人仅在下面嘀咕着,却无人出班提出异议,道光便散朝回宫。 夜已经深了,茫茫雾震将好大一个京城裹个透,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那有规律的更鼓声疲倦地响几下,仿佛要给这沉雾撕出一线裂缝,给人几许舒畅。就在这重雾裹着的王府内,一对老人在孤灯下对饮着。“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一老人不无感慨地说。 “戴老弟,杜康早被曹操饮光了,你我将来也许只能饮那泉水喽。我托津任职军机处一晃二十有五,自以为眼力过人,从没走过眼,可现在走眼了,老了,老了。” “托兄,不必失望,也许主子刚刚即位,为了震服我们这些老臣来个下马威,他不会对我等怎样,从小到大,我们看着他长大的,他的秉性为人我们怎不清楚。” “清楚,清楚,我看还是糊涂一点好。那女教匪的事,不是先皇相告,我等怎知,可见当今主子不是一般人所认为的那样文弱通达,与人为善,相反,平和随便的外表下却承袭祖上的一丝阴鸷与刚硬。”托津已带醉态,言有所失。“他硬,我们就给他柔,看他到底想怎么样?我怀疑——”。 “托兄,你怀疑什么?是不是先皇的猝崩?我看还是将这些带进棺材吧,否则——”戴均元作了个斩的手势。 “唉,怀疑已没用,一切成定局,瑞亲王尚幼,能力也不比皇上强,由当今皇上揽政也许能天下太平,难呀!康熙爷,乾隆爷的盛世早已不见踪影,如今天下太平的表面却是危机四伏。”托津微颤着端起酒杯说。 “托兄,少饮点吧,你说的也是,各地教匪不断闹事,如今回疆又烽烟再起。”戴均无不无感叹,“鐍匣的事,你我愧对先皇啊!” “这也许是天意,但又不能不令人怀疑有人为的因素,每想到先皇龙驭上宾前的神色,都让我难受。” “托兄,今后少谈此事,你我明天还有大事处理,就此为止吧!”戴均元告辞回府。 雾更浓了。 这夜雾中同样有人在思索着,批阅着公文,这就是后宫御书房中的当今皇上。雾是如此深沉,明亮的宫灯也只能照亮周围极小的一片光明,道光帝在这片有限的光明中踱着。他明白自己是天子,天的儿子,能够主宰世间万物,但他也明白自己又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并不比他人优越多少,知道的事理也是有限的,对于回疆的叛乱也只能从公文中了解一些,究竟规模多大,获得的信息是否准确,此次叛乱的原因是什么?他像这片光明以外的浓雾,内心十分虚幻,又让他困惑。他只想用理智分析事态,把这事处理得恰当,告慰先皇飘逸不散的灵魂。 就这样,他把整个回疆的有关文献、地图等常识仔细翻阅一遍,现在心中有了底,对于平定这次张格尔叛乱已如眼前的这片光明,但这光明以外的浓雾却是心中那解不开的恶梦之谜,就不能不令他关心这次回疆叛乱的真正原因。 喀什噶尔参赞大臣斌静同内务府大臣禧恩一样都是瑞亲王绵忻之生母燕贵妃的族弟,而燕贵妃一直为瑞亲王暗中活动。自己虽然顺利登上九五,但这平静的表面又有多少波澜,禧恩在自己的挟持下妥协了,并在紧要时候出上一把力,其人难测啊,是否另有想法,这皇城中的内幕与回疆是否有某种联系呢?特别是那恶梦。 道光想至此,便呼唤御前太监常永贵服侍自己拟定谕旨一道,绕开斌静直接给伊犁将军庆祥,让他全权处理回疆叛乱,务必查清叛乱的真正原因并火速回奏京城。 谕旨拟定完毕,道光感到有点饥饿,便命宫女送上夜宵,并要女嫔绮儿相伴。 朦胧的宫灯下,绮儿愈加水灵,嫩嫩的皮肤光滑玉洁,也许里面都是西昆仑瑶池里的琼液,只要用手轻轻一弹,那浓浓的液源必定溢出。道光说不出绮儿的美,只是不忍、不愿也不能离开,从绮儿的身形里他能读出许多让他心动女孩的影子。特别是让自己心痛而又永远飘失的红菱,她不是红菱,但又不能不让他从绮儿的身上想起红菱。更多的时候,道光又感到绮儿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味儿,不是皇后身上的谨严,也不是红菱身上的泼辣。总之,说不上来,他想把绮儿搂在怀里,含在口里,甚至想把绮儿溶人身上。 道光微叹一口气说:“绮儿,我心清不好,唱一支曲子或讲个故事给朕解解闷。” “好吧,皇上,奴才就唱一支我儿时祖母教我的曲儿。” 高高的山下哟有一条河 长长的河水哟流呀流向远方 青青的河岸上长满绿绿的竹 幽幽的竹林里有一个拾竹笋的小姑娘 一首悠扬哀婉凄幽的曲儿把道光帝的心带到江南水乡,那里鸟飞草长,一位活泼的小姑娘向道光走来,一会儿是迷人的笑靥,一会儿是满面愁容。一会儿是银铃般的笑声,一会儿又是宁哥哥,你来呀,来呀…… 道光醉了,进入那幻境,进入五台山后峰的岩洞:“菱儿,菱儿,我来了,来了……”道光吃语着,把绮儿压在身下。 “皇上,你口口声声说对我多好,却把我的名字说错,哼!”绮儿撒着娇。 道光自知失态,把绮儿抱得更紧:“绮儿,你怎么会唱这支歌儿?” “这是我奶奶教的,从小就会唱。” “你们家乡的人都会唱吗?” “不,听奶奶说,这首歌是她根据家乡一首民谣自己改变了词儿新编的。” 这动作、神情、语气,多么像那个晚上,绮儿又多像一个人儿,绮儿、菱儿、菱儿、绮儿,道光无语地在心头呼唤着。 “绮儿,你是哪里人?是如何进宫的。” “唉!皇上,奴才是江南人,确切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 “怎么?你家乡何处也不知道?” “皇上,我哪里有家,自幼和奶奶一起相依为命,靠讨饭,卖花线儿为生。” “好可怜的。”道光也同情地将绮儿搂紧。“朕一定把国家治理太平,让百姓都能吃饱饭,那么你父母呢?” “听奶奶讲,父亲原先在外地为官,为人耿直,得罪了什么人,被害而死,妈妈便带着两个姐姐去寻找,从此杳无踪影,那时我才四岁,由奶奶在家抚养。”说着已咽咽而泣,是对亲人的思念,是对自己不幸身世的悲叹,还是对世上不平之事的憎恨,泪水浸在道光硕大的胸上。 “绮儿,你姓什么?”道光脑海摹然一闪,仿佛发现了什么,急切地问道。 “回皇上,奴才失态了,不该提起那伤心事。”绮儿边擦泪边在道光胸上抚摸着。 “快说,你姓什么?” “多少年,已没有人提起我姓什么了,姓,也许姓汪吧?记得奶奶小时候告诉我姓汪。” “你爸爸叫什么?” “我也不知道,奶奶从没给我讲过,记得八岁那年,我和奶奶讨饭到山东,给一个乡官家当佣人,奶奶不久一病而死,为了埋葬奶奶,我卖身为奴,对自己的身世也不大了解。” “噢,绮儿,你听说过汪廷文这人吗?” “汪——廷——文——,这句字好像较熟,多年前好像听人讲过,现在记不清在哪里听说的。”绮儿若有所悟地说。 从绮儿的神态、语言、曲儿,道光一下子明白了许多,尽管他不愿说,但他明白了绮儿的身世,特别是那熟悉的江南曲儿,自那个夜晚以后,一直在他心头响着,愧疚、爱怜之情袭上心头,说不出的心酸。虽然莫玉被抓了,和珅也倒台了,汪氏一案也以公文的形式给以公正平冤昭雪,但江廷文的亲属后人又怎样呢?这事还是自己亲自办的,又加上个人偏袒的私情也仅仅如此,何况那一般的平民百姓呢?道光帝不仅心潮起伏,不停地摸抚着绮儿,想用自己的爱来弥补那永久的缺失 一匹传送道光谕旨的驿马日夜狂奔着,与此同时,另一匹快马也在疾驰着,相同的目的地却有不同的任务,一个驰向伊犁将军府,一个却驰向喀什噶尔。 却说禧恩自绵宁登基以来,一直提心吊胆,唯恐有什么灾难降至头上,四处布下密探,打听朝中风吹草动。了解到皇上将平定张格尔的谕旨下给伊犁将军庆祥却避开自己的族弟斌静不提,他就心有所疑。急忙将此事又悄悄报告给燕贵妃,共商对策。 “贵妃姐姐,当今皇上对回疆张格尔叛乱一事处理甚为重视。” “呸!这样的事来给我讲有什么用,关键时屁用没有,一点忙也不帮,却为那智亲王绵宁讲话。” “唉哟哟!宝贝儿,我不是不想帮瑞亲王,只是没办法呀,这是大势所趋,还有那小子诡计多端,特别是——”禧恩说着,动手动脚就把那满是老皮的黄脸和大嘴凑向贵妃。 “哼!从今别想那好事。”燕贵妃脸一扭,在禧恩那老脸上扭一把。 “美人儿,别生气,快转过脸来,你听我说。当今皇上尽管顺利登极,明里没有与我们大动干戈,暗里却对我们再三提防,必要时一定对我们严重打击,张格尔叛乱一案也许是他最好的借口。” “怎么,这与我们有何干系。”燕贵妃转过脸来疑惑不解。 “宝贝儿,你想,你、我、斌静是什么关系,谁人不知,况且斌静的所作所为你不是不知,如果当今皇上找个茬子在他头上开刀,必然牵连你我,到那时,我禧恩大不了回老家种田,你贵妃哪里去。况且,瑞亲王的事,美人儿你想想。”禧恩说着,趁势把燕贵妃搂在怀里。 燕妃半推半就,和禧恩嘀咕着,决定快速给斌静送信,让他心中有数,早作对策。 伊犁将军府。 灯光如同白昼,人来人往穿梭不断,个个喜气洋洋,到处张灯结彩,猜拳行令吆喝之声不绝于耳。大厅中央,一队队回、汉、维吾尔族、藏族少女来来回回,翩翩起舞,那优美的动作,娴熟的舞姿,再配上粉女桃花的脸蛋儿直叫人口水直滴三尺有余。两边桌上杯盘狼藉,将士们东倒西歪,能饮的大将也通红着脸,圆睁着色迷迷的小眼睛盯着这些起舞的少女们一动不动,贪婪的目光几乎要把舞女身上那层薄纱撕开,手中的酒杯高举着,却忘记了喝,只见嘴里的口水在流着、流着。 大厅正北方一排坐着伊犁地区的各路长官和各少数民族的部落首领,人人身着华服,个个红光满面,看情形,酒已七八分,都露出几分微醉,那眼神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下面的舞女,虽不像两边将士们那么口水直流,也一个个色迷迷的。就在这些人的正中间的虎皮交椅上坐着一位年逾半百的老将军,此人今天一品官服、威风凛凛、满面春光,一脸打皱的老纹也舒展了许多,似熨斗熨过,抖动着黑白相间的小辫子,一会儿指点一句,一会儿开怀爽朗大笑,一会儿又端酒杯与周围各部落首领对饮,更多的时候,是和身边一位珠光宝气的贵夫人说笑,还不时做出几个亲眼的动作,看他那高兴的劲儿,真好像又娶了什么美人似的。这话也不算假,此人就是有名的伊犁将军庆祥,今天果然娶了个伊犁地区绝美佳人——维吾尔姑娘阿姬吉姬,但不是他的什么姨太太,而是给他的儿子哈达齐娶媳妇。有这么美貌震边疆的儿媳上门,庆祥当然高兴,于是请柬飞满回疆,各地大小官员及各部首领平时想巴结都没有机会,这是难得的时机,一时间新疆各地忙乎起来,比什么盛大节日都要隆重,仅演出节目就准备了上千套,如此这般欢庆已经一周有余,平时无聊的兵了也一下子有了事,能吃能喝,多忙一点也是值得。 作为一品大员的庆祥,首次为儿子办喜事当然也要叫面子、论摆设、讲排场,以此显示一下自己的边疆特殊地位。更何况,山高皇帝远,自己在这闹翻天,他皇帝老儿也不会知道,同时也可借机捞他一把,酒宴场面再大,也不会亏了本,何不就此赚它一个腰肥屁股圆。 看样子酒宴已到高潮,歌儿更妙、鼓儿更响,灯光也更亮,舞曲也更狂,那红扑扑的脸儿也更像猪肝,原来井然有序的场面现在已乱了,起初威严如包公的各地官员们也从关公的大红脸变成济公的大花脸。 就在乱纷纷的气氛中,一位风尘仆仆的钦差在两名参将的伴同下穿帐而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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