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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初入宫禁



  “醇王妃在外偷情,真是太丢王爷的面子了。”

  “朕有龙子了,朕要亲自抱抱。”

  “她今天能陷害奴卑,明天就能把毒手伸向大阿哥!”

  兰贵人暗思,一定要牵着皇上的鼻子让他听从自己的意愿,打击可恨的敌手。

  咸丰趁机拉住蓉儿的手轻轻揉搓几下,兰嫔见皇上竟然对自己的妹妹……

  紫禁城坤宁宫大堂里一片沉静。

  皇后钮祜禄氏铁青着脸坐在凤榻上,两边跪着十多个宫女和太监,一个个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

  大堂中间跪着兰贵人,她虽然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心里不断地提示着自己:别怕,别怕,有皇上给撑腰呢。但整个身子仍禁不住发抖,她不知道今天的命运如何。

  兰贵人悄悄侧目看看身后,两个执事太监正一左一右站在身后,看那粗大的棍子就让她心惊肉跳,别说一百大棍,就是一棍也让她哭爹叫娘,自己这白嫩嫩的皮肤怎撑住那样的大根。不用三十根准让她去见九泉之下的阿爸。她清楚地知道这棍子的厉害,因为她曾经用这棍打死了十八名和她一样不经打的女人,她们都撑不住五十棍,更何况自己呢?

  兰贵人有点后悔自己平日里太心狠手辣作恶多端了,唉,这是自己咎由自取,一切只好听天由命了。

  兰贵人等了一会儿,见皇后仍没有发话,偷偷翻眼看看皇后,见皇后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一反往常的温和宽厚,她知道自己难逃这灾难了。

  就在这时,皇后一声大喝打破了坤宁宫大堂的沉静:

  “打!给我狠狠的打,也让这个贱入也尝尝棍棒的厉害。”

  两名执事太监早就觉得有点手痒痒了,一听到皇后的发话,同时举起了杀威大棒准备打下去。就在大棒快要接触到兰贵人的屁股时,猛听身后一声惊慌而又威严的喊叫声:

  “住手,打不得!”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皇上边惊慌地叫喊着边走进大堂。

  那两名执事的太监急忙收住落下的棍棒就地跪了下来。钮祜禄氏皇后也慌忙站起来,急走两步来到皇上面前施礼说道:“臣妾不知皇上来此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

  咸丰帝摆摆手,“不知者不罪,皇后请起吧。”“谢皇上!”

  咸丰看看这大厅里的形势又看看皇后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要打兰贵人?”

  还没等皇后开口,兰贵人就小嘴一撇,娇滴滴地哭喊道:“皇上救救奴婢!”

  “爱妃快起来吧,有话慢慢说。”皇上说着把兰贵人拉了起来。

  “皇上且慢!”皇后急忙阻止皇上拉起兰贵人,“皇上,臣妾一向以和为贵,主张宽厚仁慈,用德治理后宫,从不随便动用祖宗家法,只是你这兰贵人太不像话,依仗着皇上的恩宠太过放肆,竟敢不守宫规私设刑堂打死臣妾的一名贴身宫女,你说这样狠毒的贱人该打不该打?”

  皇上转脸问兰贵人:“真有这事吗?”

  兰贵人哭着说道:“奴婢遵守皇上叮嘱,每天在那园子里吟诗练字将养着身子,不想到今天上午去了一名宫女对妾身出口不逊,无端辱骂妾身,妾身一时火起命两名太监惩治她一下,不想几棍竟把那宫女打死了。后来妾身才知道那是皇后派去监视妾身的,妾身如果知道她是皇后派去的,妾身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她一个指头。”

  皇后一听,心中骂道:这个贱人太狡诈了,照她这么说倒是我的错了,不该去查看她们这些鬼媚子如何迷住皇上的。

  皇后见皇上将信将疑地望着自己,淡淡地说道:“有这么回事,但也不是她说得这样。臣妾听说南方洪匪作乱日益猖獗,已有两路大军向京津方向打来,可皇上仍然留住圆明园不愿回宫,臣妾特派人打探一下是何人如此惹得皇上迷恋。”

  皇后这话也是事实。她派了一名叫秀春的宫女去圆明园查看情况,这秀春姑娘也是命短,她早就听说有个兰贵人正受皇上恩宠,但她不知道谁是兰贵人。她自觉是奉了娘娘的懿旨,说话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谁知却碰上了这心狠手辣的兰贵人,她是狗眼不识泰山,竟对兰贵人说上许多讽刺的话儿。兰贵人明知她是皇后派来的,仗着自己是皇上的宠人,又身怀龙胎想借着这宫女显示一下自己的威风,竟着人把秀春活活打死。

  这一年多来,皇后失宠,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一听说她派去巡查情况的宫女被活活打死,这个火就更大了。不问三七二十一,便派四名执事太监把兰贵人和她身边的宫女太监押到坤宁宫。

  坤宁宫是皇后正殿,凡是审讯妃嫔用刑的事都在这里进行。兰贵人一听说要把她从圆明园押解到坤宁宫,当时就知道惹了大祸,一边尽量拖延时间,一边派人去通报皇上。皇上也来得凑巧,再晚来几步这兰贵人就够吃得消了。

  皇上听皇后说完事端,心里暗想:你兰贵人也太过心狠了,就是要教训那宫女打她几棍还不行,却一心将她打死。皇上心里这么想,嘴里却不能这么说,这必定是自己的心肝儿,如今又怀了龙胎。于是微微点点头,对皇后说道:

  “兰贵人虽然罪不可恕,但她已有六个月的身孕了,待她分娩之后再请皇后责罚吧。”

  皇上此话一出,吓得皇后急忙跪下说道:

  “请皇上恕罪,臣妾实在不知兰贵人已怀了龙胎,臣妾如果知道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责罚兰贵人。皇上虽然正处盛年,但尚无一个龙子,臣妾日夜为此事发愁呢?前日还曾率宫女去太庙祈求,希望列祖列宗快快给皇上送来一个龙子呢?想不到兰贵人早已身怀有孕,说不定真要生下一个皇子呢?臣妾实在该打,倘若皇上迟来一步,臣妾杖责兰贵人而伤了胎气,这岂不让妾身愧疚于皇上,也负罪于列祖列宗吗?请皇上发落臣妾!”

  咸丰上前拉起皇后,“皇后不必自责,不知者不怪。说起来这也是本王的错,不曾提前告知皇后。朕本来准备待兰贵人分娩后再告知皇后,给皇后一个惊喜的,却想不到差点出了大错。如今皇后知道了,理当多关照一些兰贵人才是,希望皇子能顺利降临后宫。”

  “臣妾遵从皇上旨意!”

  皇后说着,又顺手拉起兰贵人,赔礼说道:“兰贵人请起吧,姐姐实在不知多有得罪,你何不早说呢?如果姐姐知道妹妹身怀有孕,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再责怪你呢?”

  兰贵人虽然没有挨打,但心里也窝一肚子火,必定被皇后当众羞辱一顿,她只所以没有挨打并不是自己的面子,而是自己怀了龙胎,是看在未曾生出的孩子份上。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谁叫自己仅是一名贵人呢?她也急忙施礼说道:“多谢皇上和皇后不打之恩!”

  咸丰也知自己一直迷恋圆明园的几位美女而很少到后宫来,有愧于皇后,故意给她一个面子说:“皇后是后宫主宰理应管教宫中不听规劝之人,皇后体罚兰贵人是应该的,由于兰贵人身怀有孕,这是暂且放过,但兰贵人也应弓似为戒,日后行为千万谨慎,这等随意施刑打死宫女之事不得再发生,否则,罪不可恕!”

  “是,奴才一定悉心遵从皇上教诲!”兰贵人恭敬地说道。“既然如此,皇后就允许兰贵人回去吧!”

  皇后略一迟疑,说道:“皇上,既然兰贵人已经身怀有孕五六个月,不久就要分娩了,理应加派宫女悉心照料,臣妾早晚也可侍从左右。而圆明园太过遥远,人手不够,恐怕不能照顾周到,皇上何不让兰贵人移居后宫。”

  皇后见皇上仍在迟疑,又急忙补充说道:“如今南方叛乱的贼子较为猖獗,皇上将悉心调兵平叛,国事繁重,未必能够分出太多心思去圆明园看望兰贵人。如果让兰贵人安顿在后宫,皇上看望也方便得多呀。”

  皇上知道皇后是在委婉责备自己沉湎于女色而疏于朝政。不过,皇后说得也有理,洪匪暴乱实在严重,不仅在南京称帝分疆而治,而且派兵北伐,大有直捣京津之势,虽然派出几路大军前去平叛,但传来消息均是败多胜少,自己不能不考虑新的策略。自己回宫,让兰儿留在圆明园实在割舍不下,让她回来也好。想到这里,便点头说道:“还是皇后考虑周到。既然如此,就让兰贵人回宫中居住吧,请皇后安排吧。”

  “储秀宫刚刚修缮一新,里面宽敞明净,也安静祥和,就让兰贵人住进储秀宫吧。”

  皇后争得皇上同意,便吩咐宫女太监把兰贵人送进储秀宫。

  储秀宫在紫禁城偏西北角,离御花园较近,多是皇帝偏妃居住的地方。

  正值三月,桃红柳绿,万物争艳,蝶儿翻飞,刚修复一新的储秀宫确实给人美的享受。

  兰贵人在几位宫女的侍从下走进储秀宫,她此时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这里景色再美也不比圆明园好,但她并不太关心这些。说实在的,自己从一位破落的下层官宦家庭因为选秀女进入宫庭,又由于自己的心机和美貌从秀女升为贵人,这已经令许多同时被选进宫中的姐妹们羡慕得要死,但她从不感到满足,自己有着更远大的理想。为什么自己这么要强,这么心高气傲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就像今天,皇后派那秀春宫女去监视自己,察看皇上在圆明园中一举一动,其他几位贵人都慑于皇后的威力而忍气吞声,惟有自己不理皇后那一套,反而将她派去的人活活打死。皇后要惩罚她,皇上不是亲自为自己求情吗?不得没有受到责罚,而且得到皇后的青睐住进了皇宫,有自己宫中真正的家。

  哼!我决不能只当一个贵人受皇后的气,她能当上皇后我为何不能,我一定要和这位钮祜裙氏皇后争个高低,鹿死谁手,到等到最后的结局,兰贵吸口新鲜空气暗暗下定了决心。

  兰贵人刚刚坐定,大内总管崔长礼就带着一群宫女太监进来了,他上前施礼说道:“奴才崔长礼奉皇后娘娘之命带来一些侍从人员请贵妃娘娘挑选。”

  兰贵人扫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一群宫女太监,心里道:说不准是来监视我的呢?谁好谁孬我也不能进人他们心中看看,先挑选几个顺眼的再说,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对谁好还不是看势头行事,对自己忠不忠主要在自己调教。

  兰贵人仔细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然后从中指着几个人说道:“就留下这几个人吧。”

  崔总管把其余人带走后,兰贵人指着他们几人说:

  “你们都把名字报给我听听,我认为合适的就叫着,不合适的就给你改名,我叫着好听才行,然后再给你们分配工作。”

  几人一一把名字报上来。

  “小人叫安德海,安徽的安,品德的德,大海的海。”这人说完,上前向兰贵人恭敬地一鞠躬。

  兰贵人见这人很是乖巧,又很会说话,心里不免喜欢几分。特别是他说“安是安徽的安”更增加了兰贵人的几分情丝,她想起几年前在安徽宁池时度过的一段美好时光以及后来家境的败落。此时此刻,兰贵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不免对安德海又多了几分亲近,于是冲他点头说道:“瞧你也是个机灵人,就留在我身边吧。不过,叫你安德海实在拗口,干脆叫你小安子你满意吗?”

  兰贵人话音刚落,安德海就躬身说道:“谢谢贵妃娘娘的提举,小人能终日侍奉在贵妃娘娘左右这实在是小人的福气。小的也感激贵妃娘娘给小安子赐的美名,从此贵妃娘娘就叫小的为小安子吧。”

  兰贵人点点头,又略带几分愁容地说:“不要这么叫我贵妃娘娘,我才仅仅是个贵人,在大清朝的后宫排位上有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之后才是贵人呢,我的名位仅比常在和答应高那么一点,你如此称呼我若让其他贵妃听了岂不又要讥笑我?还是不要这么称呼为好。”

  安德海急忙谄媚说道:“你在小的眼里和其他贵妃娘娘一样崇高,依小人之见,贵妃娘娘如此受圣上宠幸,如今又怀了龙胎,不久之后皇上一定会加封你的,甚至名位要超过其她贵妃娘娘呢。小人这样称号只是提前给贵妃娘娘道个喜,这是指日可待的事,请贵妃娘娘不要推辞。”

  安德海的一席话说得兰贵人心花怒放,比夏天吃了凉西瓜还高兴呢,其实她心里真的喜欢安德海这样称呼她。

  兰贵人微微一笑。“小安子真会说话,这说明我的眼没有看错人。”

  兰贵人又吩咐了其他几人的工作,待众人散去后,她望着安德海的背影寻思道:这人实在乖巧,只是他是否对我忠心还很难说,他必定是从皇后那里派来的,难免不是来卧底打听一举一动的,许多人不都是两面三刀吗?不能只听说话,要看他的行动。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待我试探他一段时间再说。

  她又转念一想,这宫中的人都是原先有主子的,难免不心怀鬼胎,如果能从宫外重新找一名新太监来岂不更好,只要自己重心调料一定会成为我的心腹之人的。

  如何才能得到一名宫外的新太监呢?兰贵人寻思道,这事一定是大内总管太监崔长礼所管,我何不私下同他商议呢?

  这天,兰贵人挺着渐渐隆起的大肚子在宫里慢步,恰好迎面碰着崔长礼走来,兰贵人十分热情地迎上去说道:“崔总管好忙呀!”

  崔长礼一见是兰贵人,忙还礼说道:“不忙,不忙!不知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兰贵人婉然一笑,“吩咐不敢,不过我有一小事相求?”

  “贵妃娘娘请讲。”

  兰贵人这才说道:“我想请崔总管帮我从宫外重新寻找一名新的侍从人员,不知崔总管能否办到?”

  “这——”崔长礼稍稍迟疑一下,添置宫女太监都是内务府所管,他虽是大内太监总管,只是管教宫内太监行动,对于添置新人从不过问。但由于皇宫太大,侍从人员太多,太监总管负责添置几人而不通过内务府也是常有的。

  兰贵人见崔长礼仍在迟疑不决,便装作毫不在意地说:

  “我只是说说,如果崔总管有困难就算了,全当我没有说。”

  兰贵人说着指了指隆起的肚子,“我只是担心分娩之后生下阿哥或格格可能由于宫中人手不够照顾不周,这才提前同你说起这事。既然你无能力也就算了。”

  崔长礼在宫中多年,何尝不知兰贵人的心思,但他不点破,只是寻思道:兰贵人如今怀了龙胎,说不定能生下一位皇子呢?皇上已是盛年尚无皇子,只要兰贵人生出皇子将来很可能就是皇位继承人,母以子为贵,说不定兰贵人很快就会位置显赫,到那时我还得靠她照顾呢?今日有这样好的机会,何不卖个人情讨好她呢?

  想到这里,崔长礼急忙说道:“奴才就按贵妃娘娘所说的去做,不过也请贵妃娘娘不必着急,这事奴才留心就是了,一旦遇到合适人选一定给贵妃娘娘送去。”

  “那我就先谢过崔总管了,人找到后一定重谢!”

  崔长礼目送兰贵人走过去,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曾听其他人讲过这位兰贵人如何有城府,又会做事,今日相会果然如此,今后还得小心应付才是。

  张德顺揉揉睡意惺松的眼睛向窗外一看,到处是白花的太阳。呀,今天又睡过头了,他心里嘀咕着。这一段时间他老是夜间睡不着,直到很晚才能入睡,因此早上也就经常起得很晚。不过这也有好处,就是可以省下早饭的钱,他每天只吃两顿饭已经习以为常了。就这样,从老家带来的一点盘缠也所剩无几了。怎么不让他心急如焚呢?来京城一晃两个月,别说是进宫当太监,就是皇宫大内的门他也没有见过。

  前不久他曾悄悄到紫禁城附近去过,离宫禁之地尚相差老远就被戒备森严的御林军喝住了,如果不是自己事先有准备,应变及时,说不定现在早就被关进大牢或被处死呢。事情虽过多天,如今想来仍有点害怕。

  他也曾打听过几个人,如何才能当上太监,有人告诉他必须找内务府总管惠亲王绵愉,要么找大内太监总管崔总管崔长礼也行。可这两人都不是一般平民百姓,身居官禁之地,深入浅出,自己一个流落京城的下等百姓如何能接交上他们呢?特别是那惠亲王,听说他是当今圣上咸丰爷的叔叔,自己就更难见上他一面了。虽然有人给他出个主意:太监每天都出宫购置宫中所需各类菜蔬及用品,你每天只要到西皇城大街繁华地面等待就可以了,如果碰上出宫采购的太监,可以央求他们带你去见崔总管,如果崔总管一高兴,你的太监也就当上了。

  也不知这是人愚弄他,还是真的给他想出个好主意,总之他每天起来都去西皇城大街繁华地面逛上半天碰碰运气,但这半个多月来却一个太监的影儿也没见到。

  张德顺一骨碌爬起来,洗把脸准备再去西皇城大街碰碰运气,刚到门口,迎面碰上店小二从外面出来,一见他又要出去,便开玩笑地说:“张老弟,祝你今天碰上好运早日当上太监,我好给你贺喜!嘻嘻。”

  张德顺白了他一眼,头一低走出客栈。他越想越气,自己随大哥东奔西走哪曾受到过这样的窝囊气,而如今——唉,真是虎落平原遭犬欺,如果今天再碰不上什么太监自己就打道回老家,跟着大哥真刀真枪地干,也不愁杀不进这北京城宰了皇帝老儿。他现在有点后悔自己太莽撞,没有和大哥商量一下就跑进京城。还有那娇娇,自己的心上人,她对自己这么好,自己临行前都没有和她打个招呼就悄悄来了。不是不想同她打个招呼,实在不忍心看她哭成泪人儿送自己,也担心自己见了她又狠不了心来京城。同时,更担心娇娇跟着自己来这鬼地方,娇娇的脾气他是知道的,犟起来比自己还犟呢?真是两头牛也拉不过来。

  张德顺边走边想,猛然听到一声吃喝:“妈的,瞎眼!”

  他还没醒过神来,重重的一脚已经踢在他的屁股上。张德顺这才看清自己差点撞在一辆停放在路边的货车上,上边装满了货,旁边站着几名身穿青衣的官宦之家的佣人,他用手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刚想发作,还是忍住了,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心里说道:若是在雉河集老子早把你们这帮作福作威的家伙给宰了。

  那人见张德顺瞪他一眼,更火了,骂道:“妈的,你小子不服气?别说大爷踢你一脚,就是大爷把你给宰了你也白死。看样你也是外地来的生瓜头,不晓得大爷是在哪个府上当差的,说出来吓死你!”

  张德顺哪里受到过这窝囊气,白了哪人一眼,讥讽说:

  “你给哪个府上当差?你在皇宫大内侍奉皇帝老子又怎样?你家再厉害你也只是个当差的,说白了是个下等佣人。”

  张德顺的这几句话可把那人气坏了,他上去就打,边打边说:

  “大爷揍死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狗杂种,告诉你吧,大爷当差的地方不是皇宫大内离皇宫大内也差不了多少,当今皇上的弟弟七王爷的府上,京城有名的醇郡王府。小子,你明白了吗?老子揍你你敢还手吗?”

  那人又打了几下,张德顺一直没有还手。当他听到那人说“老子揍你你敢还手吗”时,张德顺真的耐不住心中的火,他飞起一脚把那家伙踢个狗吃屎。那家伙做梦也没想到张德顺会还手,否则也不会被他一脚踢个嘴啃地。

  张德顺这一脚惹出了大祸。

  其他几人见张德顺把他们同伴打倒,轰地一下把他围住了,叫喊着扑过来。张德顺虽然在家也曾随大哥张乐行学点武功,但必定人单力薄,哪能打过这一伙王府的管家狗。众人你一拳我一脚把张德顺打个半死。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一个领头模样的人从旁边走来,“王府还等着我们快快回去呢?你们却在这里招惹是非,万一出了人命官司王爷又要骂我们给他惹事。上次不是王爷出面干涉,你们两人的命还有吗?怎么今天又大打出手。告诉你们,王爷这多日来心情一直不好,如今王爷福晋又刚刚过世,为了葬事都顾及不暇,哪有闲心再给你们去说情,赶快停手。”

  那几位当差的这才停手。领头的上前一看,小声说道:

  “糟!又被你们打死了。”

  其他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人上前摸摸张德顺的胸口,对众人说道:“嗯,还没有死呢?快把他放在车上带进王府,如果死了就悄悄扔了,不死再另作打算。”

  那头领不高兴地说:“王爷让我们来采购办丧事的用品,你们却带回去一具尸首,若让王爷知道了不剥我们的皮才怪呢?”

  “干脆就扔在这路边算了?”有人说道。

  “不行!”那头领望了一眼围观的人对几个同伴说,“众人都知道这人是我们醇郡王府的人打死的,官府来查又要找上门。就是不做牢,王府也会把我们给赶走的。”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就按李大卫说的做,先带走,告诉众人是送去医治,先掩住众人耳目再讲。”

  这几人急忙把不醒人事的张德顺抬进另一辆车里,急急忙忙地拉走了。

  张德顺苏醒过来,他第一个感觉就是浑身疼痛难忍,想坐起来的劲都没有。他迷迷糊糊听到一阵悠扬的哀乐,心中一动,难道这是为我吹奏的吗?他已回想起自己被一伙人打得死去活来的情景,估计自己刚刚从死亡线上醒过来,也许是别人以为自己死了在为自己送葬呢?可转念一想又不可能。自己孤苦伶什一人流落京城,就是真的被打死了也只会暴尸街头,谁会给自己送葬呢?

  张德顺强忍着浑身的剧疼睁开双眼,并努力坐了起来。哦,自己没有被暴尸街头,他打量自己所在地方,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低矮的偏房,看陈设像是一个单身人的住所,设备也是那样简陋。不容张德顺多看多想,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了,走进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他看见张德顺坐了起来,十分高兴地说:“你终于醒过来了,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要知道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

  张德顺知道是这位老人救了自己,十分感激地看着他,想说几句感激的话儿,嘴唇动了几下都没有说出,仅从牙缝里崩出几个字:“大爷,谢谢你!”

  老人又重新扶张德顺躺下,“你先躺着,我给你煎一付药。”

  张德顺望着老人在灶前烧火的样子,心中充满了感激,自己和他素昧平生却这样关心爱护自己,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

  在老人的服侍下张德顺服完一剂药,身上的疼痛也减少了许多,他这才吃力地问道:“请问恩公尊姓大名,在下将来一定以死相报。”老人摇摇头,“我叫陈怀坤在家排行老七,人们都喊我陈老七。小兄弟,你也就叫我陈老七吧。我救你可不是图你报恩,实在是看不惯李大卫他们几个狗不吃的孩子做一些丧尽天良的事。”老人说着又叹息一声,“不是我再三哀求他们就要把你给扔进水道里了,真是作孽呀!”

  这时,哀乐又起,张德顺急忙问道:“陈大叔,这哀乐是怎么回事?”

  “嗬,这是我们醇郡王府在办丧事,王爷福晋刚刚过世,整个王府已闹腾了多日。唉,何止一个醇王府,几个王侯将相的府上都给牵动了。咱穷人家死一个人不如人富贵人家死一只鸡!”

  张德顺见老人家十分感慨,忙问道:“这位醇郡王爷有多大年龄,他们的夫人就去世了?”

  “小兄弟,你想不到吧,醇郡王爷今年尚不到三十岁,他的福晋就更年轻了,今年才二十四岁。”

  “哟,这么年轻怎么就死了?”张德顺十分吃惊地问道。

  陈怀坤边收拾碗筷做饭边说道:“人们常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话一点也不假,醇王爷的这位福晋本应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谁知嫁到王府才两年,尚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就死了,真是命该如此。”

  老人说到这里,又十分警惕地向外望了望,小声嘀咕道:“这也是自己作的,咎由自取!”

  “怎么?醇王爷的夫人不是病死?”张德顺疑惑地问道。

  “唉,这事咱当下人的怎会清楚?不过听王爷的几位贴身卫士说是醇王爷逼死的,对外都说是病死的。”

  “王爷逼死的?”张德顺更加吃惊,“王爷竟把自己的夫人逼死了,真是奇事。”

  “奇事?有什么稀奇的?堂堂大清国的王爷怎能甘心爱辱戴人家绿帽子呢?”

  “莫非王爷的这位夫人瞒着丈夫在外偷情?如果是这样就死有余辜了。这样女人也真的,处在这么显贵的家庭却干那种令人不耻的事真是太丢王爷的面子,逼死她也不亏!”

  “谁说不呢?”陈怀坤急忙插话说,“如果是一般百姓的女儿,死就死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可这位王爷福晋的娘家也大有来头,是京城数得着的大户——军机大臣内阁大学士柏葰的女儿。”

  “嗬,这下可就有戏看了,他们两家是否打了起来?”

  陈怀坤摇摇头,“他们这样身份的人怎会为这样的事大打出手呢?况且这也是不光彩的事,又无法在公堂上决个高低,都是暗中彼此较劲罢了。否则,醇王福晋死了十多天怎会拖到今天才发葬呢?”

  “这醇王爷和那军机大臣柏港相斗谁胜谁负呢?”

  陈怀坤来精神了,“这样的较量一时半刻怎会有个分晓?当然,从长远的观点看,柏葰怎会斗过醇王府,他必定是皇上的亲弟弟。”

  “不知那位敢和醇王爷福晋偷情的人是谁,真是色胆包天,竟敢把尿拉在王爷头上,醇王爷能放过他吗?”

  “那人也不简单,是——”

  陈怀坤刚要讲下去,猛然听到一声呼喊:“陈老七在家吗?”

  陈怀坤吓得哆嗦一声,到嘴的话咽了下去,急忙站起来应道:“在家,谁呀?”

  “是,我。”

  那人说着走进屋来,一见床上躺着一人,十分不满地问道:“这人是谁?”

  陈老七见是王府总管盛原,急忙上前施礼说道:“是盛总管,哦,这位是我舅舅的儿子我的表弟,刚从乡下来找我和咱府上的几位将爷发生了口角被他们教训一顿,我刚给他服过药。唉,年轻人气盛一些,刚从乡下来也不知道天高地厚,教训一下也好。”

  陈老七边说边向盛原陪着笑脸。盛原斜眼扫视了一下躺在床上的张德顺问道:“陈老七,你这表弟老实吗?这可是王府。”

  “盛总管放心,乡下人哪有不老实的,来这里找我想混口饭吃,不知总管——”

  盛原摆摆手打断了陈怀坤的话,“只要老实能干,有我盛总管在还能没有他的饭吃,你这表弟叫什么名字?”

  “干活是乡里人的本份,这点不用盛总管担心。盛总管问我这使弟叫什么——”陈怀坤同张德顺谈了半天还真的忘了问他叫什么,便急中生智地说:“表弟,盛总管想给你找口饭吃,他问你叫什么呢?”

  张德顺知道这是陈大叔为救自己故意让自己来回答,他急忙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勉强坐起来,向盛原拱手说道:“小人叫张德顺,从山东老家来京中找表哥,请盛总管开恩,给小人找碗饭吃。小人刚才还听表哥提到盛总管呢?表债哥讲盛总管是大仁大义之人,只要向他开口相求,只要是盛总管能做到的,盛总管总是乐于相助。债哥说,一旦等我的伤口好一些就带我亲自去拜见盛总管,没想到盛总管先来了。”

  盛原是一位喜欢听好话戴高帽之人,一听陈怀坤刚才吹捧了自己,十分高兴地说道:“没问题,既然是陈老七的表弟都是自己人,好说好说。”他又持一下胡子继续说道:“最近王府大办丧事,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如果这位张小弟不嫌弃,明天就可以去做事。”

  他说着,又转向陈怀坤,“陈老七,你明天就带你表弟到后院上班,帮助料理花园,就是栽栽花,施点肥,浇浇水,也没有什么重活。”

  “那太谢谢盛总管了。”陈怀坤施礼说道。

  张德顺也急忙顺着陈大叔的话说道:“盛总管的大恩大德在下永远铭记,将来一定以死报答。”

  “不必了,不必了!给他人解救困难是我辈的职责。”

  盛原说完,眯缝着小眼睛就跨出门去。走出好远又急忙折回来,对陈怀坤说:“我到忘了,你快去厨房帮助烧火。”

  “是,一切听盛总管安排。”

  陈怀坤待盛原走后,急忙转身说道:“小兄弟,我当家留下你在王府做事你不会介意吧?”

  “陈大叔的心意我十分明白,说实在的,我所带的银两快要用完了,也真的想找个安身的地方,想不到遇见了陈大叔这样菩萨心肠的人,既然如此,我就留在这里给陈大叔当个下手,许多不当之处还要请陈大叔多多指教。”

  陈怀坤哈哈一笑,“有你这样的人给我作伴我还求之不得呢?今后我们就相互照应吧!”陈怀坤忽然想起了什么,忙说道,“你不必这么客气喊我陈大叔,你就叫我陈老七或陈大哥吧,我也该走了。”

  张德顺目送陈怀坤走出低矮的小屋,心中一阵感慨:唉,我就暂住这儿吧,醇王爷是当今皇上的弟弟,他和宫中一定有来往,等机会来了,我再求他把我进皇宫当太监,然后再寻找空云大师所说的那位皇后。

  养心殿内御案上摆满了南方送来的加急公文。

  咸丰站在御案前看着这一撂撂厚厚的卷宗一筹莫展。他在殿内来往踱着,嘴里不停地说着:“这却如何是好呢?这却如何是好呢?”

  他看见一个个大臣都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响,似乎在看自己的笑话,没好气地吼道:“你们平时都很会发表见解,怎么现在都成了哑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也为朕想想办法呀!”

  咸丰见大臣们仍没有一人站出来讲话,叹口气,一屁股坐下来生闷气。这时,大学士桂良站起来说道:

  “皇上,洪秀全一帮乱臣贼子在南京称帝封王,气势正盛,如今又西征北伐,所到之地无不披靡,如今派大军北上直捣京津,已近山东地带,距离京都不远了,如果匪贼突发奇兵逼近京都,京城就发发可危了。更何况胜保等骁勇善战的大臣又去陕西剿匪去了,京津地带再有赋人响应,那

  桂良没有讲下去。咸丰本来就没有主张,又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他之所以能当上皇上纯粹凭借着自己对父皇的一片孝心,如今遇上这等大事,实在毫无主见,一听桂良这么说更害怕了,惊问道:“以桂学士所见呢?”

  桂良十分谨慎地说:“依愚臣所见,皇上应立即撤出京城到承德避暑山庄躲避一下,然后派兵剿匪,打败太平军北伐的贼众,皇上再回京师也不迟。万一前线战事不利,皇上及早撤出京师也不会受到惊吓,这是进退皆可的策略,皇上以为如何?”

  咸丰点点头,“爱卿言之有理。”

  “不可!”咸丰话音未落就见恭亲王奕诉站出来说道,“桂良,你身为大学士怎能为皇上出这等下策呢?洪匪的叛军尚没有进入山东地界,离京城尚远。你劝皇上离京出逃,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必然扰乱军心,京津地区再有二心之人乘机作乱如何是好?”

  咸丰一想,自己六弟所言也有道理,便问道:“六弟,依你所见如何退敌呢?”“臣保举几位准能巢灭叛匪。”咸丰点点头,示意奕诉说下去。“请皇上任用汉臣,接受曾国藩的建议办团练,从汉人中招募地方兵了组织地方团练对付洪匪,这叫利用汉人惩制汉人。”

  桂良急忙奏道:“皇上,万万不可!如果允许汉臣组织地方团练,他们有了自己军队,天下岂不更乱?如果这些汉臣怀有二心和洪匪结为一起,我大清将亡矣。即使这些汉臣用团练打败叛匪,他们拥有了自己的部队也难驾驭他们,当年的三藩作乱不都是汉臣谋反吗?”

  奕䜣摇头说道:“大学士多虑了,此一时彼一时,我们利用汉臣办团练是为了消灭洪秀全的叛匪,一旦内乱平定后即刻收回兵权解散团练。至于大学士所说的这些汉臣和叛匪勾结就更加不可能了,他们身为朝廷命官吃朝廷俸禄,地位显赫,封妻荫子,他们怎会拿自己的前途作儿戏呢?”

  咸丰沉吟片刻问道:“就是依六弟所见接受曾国藩的主张,同意汉臣办团练对付洪匪,但这需要一段时间的准备和操练,而这眼前的局势如何应付呢?洪匪的北伐先头部队已进人山东地带,距京师越来越近,这如何是好?”

  “皇上不必担忧,臣保举一人难能退敌。”奕䜣说道。

  “六弟请讲——”

  “皇上以为僧王怎样?他足智多谋又骁勇善战,皇上可派僧王去山东抗敌。同时,再火速将胜保调回协同僧王一起抗击北伐的叛军。只要这两人一同前往,叛军一定可以被阻止,京津之危必解,皇上何必再去承德避难呢?”

  “万一叛兵凶猛,僧王不能阻挡该如何是好呢?”咸丰又疑异说。

  “就是叛军逼近京城,我京津两地尚有几十万八旗军在,足可以与敌抗衡,那时皇上认为京都不安全,欲去承德避难再走也不迟。”奕䜣继续分析说。

  这时,咸丰的心才稍稍放松一些,他对奕䜣说道:“就依六弟所见,先派僧王前去御敌,再火速调遣胜保等人随后接应。至于曾国藩彭玉麟等人提出组织团练一事交军机处再议,慎重处置,万万不可引火烧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咸丰话音刚落,就有太监总管崔长礼急急跑了进来,边跑边高声喊道:“恭喜皇上!恭喜皇上!”

  咸丰一愣,喝问道:“崔长礼,你乱嚷嚷什么,朕正和诸大臣商讨军机大事,你胡乱叫嚣,该当何罪!”

  崔长礼一怔,急忙跪下说道:“奴才知罪,请皇上饶恕!奴才实在是想把一件特大喜事告知皇上,才这样边跑边喊。若是平时,就打死奴才,奴才也不敢惊动皇上与诸位大人商讨军机要事。”

  “什么特大喜事快快讲来,如若不是,一定拿你问罪!”

  “是,皇上。”崔长礼又急忙叩头说,“恭喜皇上,刚才贵妃娘娘生出一位大阿哥。”

  “哪个贵妃娘娘?是不是兰贵人?”咸丰急忙问道。

  “回皇上,正是兰贵妃娘娘。”

  咸丰一喜,一扫刚才的满脸愁容,大笑道:“朕有儿子了,朕要亲自去抱一抱。崔总管,头前带领。”

  “是,皇上。”崔长礼急忙爬了起来。

  “恭喜皇上!”诸位大臣一齐向咸丰道喜说。

  “同喜,同喜!”咸丰向大臣们一挥手说道,“你们请回吧,朕要回宫看望阿哥了。”

  咸丰急步来到储秀宫,一路上见宫女太监们人人满脸喜气,都一声接一声地向他道喜。刚到储秀宫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婴儿清脆而响亮的哭喊声。嗬,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了,今天听来真悦耳舒畅。

  咸丰来到内堂,安德海就抱着哇哇啼哭的婴儿走上前施礼说道:“恭喜皇上,阿哥哭喊着要万岁爷抱呢?”

  咸丰从安德海手中接过正在啼哭的阿哥,看了看,真像自己,特别是那张嘴和那副鼻子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他亲了亲,来到内室。

  兰贵人见皇上抱着孩子走到床前,她想坐起来,咸丰急忙上前按住了她说:“爱妃别动,你产后身体虚弱需要歇息。”

  “谢皇上关心奴才!奴卑命不足惜,只要阿哥能顺利来到世上,奴卑就是死也甘心。托皇上的福,我们母子平安。”

  咸丰边把儿子交给兰贵人边说道:“朕今年已到而立之年尚无子嗣,这大清的江山将来何人继承?朕整日坐卧不安,每想起此事总是心中有所忧虑。爱妃了却朕的心头之事是大功一件,朕一定加封爱妃。”

  兰贵人这多日来也一直心中不安,她担心自己不能生出一个阿哥来。如今如愿以偿自然心中高兴,估计皇上要加封自己,但没有想到皇上这么快就要给自己加封,更是心花怒放,急忙说道:“奴卑先谢过皇上,待皇上加封奴卑时再郑重感谢皇上”

  咸丰也被兰贵人逗乐了,他心中一高兴,忙说道:“爱妃,朕现在就加封,晋封你为懿嫔,位置和云嫔并列仅次于贞皇后。”

  兰贵人一听皇上加封自己为懿嫔,位置由第三上升为第二当然高兴。但心中仍有一丝不乐,虽然在名份上位居第二位,可还有一位和自己并列的云嫔,更有高高在上的钮祜禄氏贞皇后,自己怎么能与她相比呢?自己虽然有了儿子,可自己的儿子要送给皇后教养,这是宫中规矩。俗话说,出身不如养身重。自己的儿子交给别人养当然不高兴了,谁知这孩子将来是与自己亲还是与贞皇后亲呢?

  咸丰见兰贵人愣在那里不讲话,便问道:“爱妃对朕的加封不乐意吗?”

  “不,不!”兰嫔急忙掩饰说,“奴婢感谢皇上的恩赐,奴婢怎会不乐意呢?”

  咸丰哈哈一笑,“爱妃刚才心神不宁,想到哪里去了?”

  “奴婢刚才真是在胡思乱想。皇上能够看透奴婢的心事真是神人。”

  “朕不是什么神人,但朕察言观色从表情中猜测爱妃一定在胡思乱想,不知爱妃想的是什么,能否讲给朕听听?如果需要什么物品尽管讲来?”

  兰嫔撒谎说:“奴婢刚才想:奴婢常听人们讲,女人只要一生孩子就会变丑,万一这话是真的,奴婢不久就会丑成一个猪八戒。到那时皇上怎会有时间陪陪奴婢呢?早把奴婢忘到九霄云外了,因为皇上有自己特别宠爱的云嫔。”

  咸丰上前搂住兰嫔,在她脸上吻了吻,微笑着说:“爱妃多疑了。有的女人生过孩子会变丑,但爱妃这么漂亮娇美怎会变丑呢?别说生一个,就是生十个也会依然楚楚动人牵动朕的心,让朕揉肠寸断的,对不对?”

  兰嫔笑了,“皇上真的贫嘴,太会耍斗奴卑了,奴卑怎会生下十个孩子呢?奴卑岂不是一头——”

  “猪——”不待她说下去,咸丰笑着说了出来。

  兰嫔见皇上今天特别高兴,一边哄孩子睡着,一边撒娇说:“奴卑还没变丑呢皇上就偏向那俊美的云嫔,如果奴卑真的变丑了,皇上岂不是要把奴卑降回贵人,又降到云嫔之后了。”

  “嗬——原来爱妃是在吃醋,认为朕偏向云嫔了。其实,在朕的心目中,云嫔哪能与爱妃相比呢?爱妃是有功之人,为大清的大统扫除了后继之忧,朕嘴里不说心中对爱妃感激不尽呢?一年后,待大阿哥周岁之日朕再加封爱妃为皇贵妃,位置一定在云嫔之上,在后宫三千人之中仅次于皇后。”

  兰嫔心中一喜。娇嗔地问道:“皇上这话当真吗?”

  “朕身为一国之主,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岂能哄骗爱妃?如果爱妃不信,就让安德海作证吧。”

  “奴才一定为皇上和贵妃娘娘作个见证。”安德海匆忙献媚说。

  兰嫔见皇上说话如此认真,心中十分欣喜,为了讨好皇上,她又央求说:“皇上是文物全才博古通今,请给阿哥起个名字吧?”

  “这”

  咸丰稍一迟疑,按清朝后宫规定,皇上生下龙子必须在“洗三”之后由内务府负责给皇子起名,一般是起出三到五个名字报给皇上,再由皇上选定。

  兰嫔见咸丰迟疑一下,急忙说道:“如果皇上认为这样坏了宫规就算了,待给阿哥‘洗三’之后由内务府决定吧。其实内务府所起的名字也是由皇上一个人裁定,这与皇上本人亲自起名有何区别呢?这个规矩虽然是老祖宗定的,但也不是没有打破的。听说道光爷的名字就不是由内务府所起,是乾隆听到道光爷降世的消息后欣喜提笔命名,不知有这事没有?”

  咸丰点点头,“爱妃言之有理,祖宗的规矩是人定的,也不是一成不变吗。道光爷的名字的确是乾隆爷所赐,根本没有通过内务府那一道手续。好,今天朕也效法乾隆爷破一次官规亲自给大阿哥起名。”

  “皇上以为给大阿哥起一个怎样的名字才符合我们大清朝的国运呢?”

  咸丰沉吟片刻,仰首高声诵道:“庶慰在天六年望,更欣率土万斯人。联觉得如今世道世风日下,刁民遍地,以下犯上,盗贼四起,再也没康熙爷与乾隆爷那时的淳厚民风了。因此,朕希望大阿哥将来能够承继大统淳化民风,就取这个‘淳’字吧。按照我们爱新觉罗家族的辈份轮转则是‘载’字辈,就叫爱新觉罗·载淳吧。”

  “谢皇上给大阿哥起名,载淳长大后一定会明白皇上给他起这个名字的用意,他也一定会淳化民风的。”兰嫔抱着大阿哥说道。

  正说之间,贞皇后带着云嫔和丽贵人、婉贵人等咸丰的妃嫔也来到储秀宫看望大阿哥。大家虽然各怀心思,但表面上都显得十分高兴,纷纷向皇上道喜向兰嫔祝贺。

  咸丰一见自己的几位妃嫔都来了显得格外高兴,他拉着贞皇后的手说:“皇后为人宽厚有母仪天下之胸怀,把后宫处理得井然有序,和朕的几位爱妃相处得如此和谐如同姐妹一般,朕实在感到欣慰。不过,从今以后皇后的担子又要重上加重,不仅要料理后宫诸事,更要抽出大量时间教导皇子,为朕教诲出一个有德有才的接班人来。”

  “谢皇上对臣妾的谬夸。照料皇子,教他读书做人这是臣妾份内之事,臣妾一定不让皇上失望。”

  咸丰和贞皇后的对话让其他几位妃嫔听了内心都酸溜溜的,特别是坐在床上的兰嫔,他知道自己的亲生骨肉自己却没有资格收养,必须交给皇后抚养,心中当然不高兴,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自己没有人家的地位高?

  兰嫔见皇后抱起了大阿哥看了又看,便趁机讥讽说:“大阿哥能够有今天还是皇后的功劳呢?如果不是皇后娘娘手下留情,大阿哥只怕——”

  兰嫔故意没有讲下去。贞皇后当然明白兰嫔的意图,也装作心不在焉地回敬说:“如果不是因为大阿哥,只怕兰嫔不是躺在床上,早已躺在——”她本来想说:早已躺在棺材里了,话到嘴头又咽了回去。

  咸丰惟恐这样斗嘴下去闹出许多不愉快来,急忙阻止说:“今天是阿哥诞生的大喜之日,咱们只谈高兴快乐的事,对过去的事不许提,那件事要错只能错在朕的身上,朕没有及时告知皇后才险些送了阿哥的命。”

  正在大家觉得尴尬之际,荣安固伦公主跑了进去,一进房就直嚷嚷:“我要抱一抱大阿哥,我要抱一抱大阿哥。”

  丽贵人拦住了她“你抱不动大阿哥,等你长大了再抱大阿哥吧。”

  荣安固伦公主是而贵人所生,也是咸丰的第一个孩子。咸丰本来以为是位阿哥,谁知生出的都是格格,咸丰十分不高兴,竟迁怒到丽贵人身上,庆贺孩子满月的赏钱也减少了一半。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吧,丽贵人和咸丰之间总有一丝不快。那以后,咸丰很少到而贵人的宫中去,甚至对这位荣安固伦公主也很淡漠,从不关心她的成长。可是,荣安固伦公主仍是一个孩子,她怎会知道大人们的心思呢?她仍然任性地叫着:“让我抱一抱大阿哥。”

  贞皇后蹲了下来,把大阿哥放在荣安固化公主跟前说:“你看一看就可以了,你还小,抱不动大阿哥。”

  “不,我能抱动大阿哥。”她说着,把大阿哥抱了起来,“看,我能抱起来吧。”

  荣安固伦公主抱着大阿哥向前走了几步,身子晃了几晃。丽贵人见状,急忙喝道:“快放下大阿哥!”

  可是已经晚了,就在她准备抢上前接过大阿哥时,荣安固伦公主抱着大阿哥一同摔倒了。

  大阿哥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幸亏大阿哥身上包着厚厚的丝被才没有摔伤。就这样,众人都吓得一身冷汗,丽贵人更是花容顿失,急忙抢上前抱起了哇哇啼哭的大阿哥。

  咸丰见状,大喝一声:“都是你这贱人养出的好种,差点断送了大清的香火。”

  而贵人窝了一肚子气没有地方发泄,她把大阿哥交给贞皇后,又一把抓住荣安固伦公主,照头上给她一巴掌:“看你不知好歹!”

  荣安固伦公主也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整个房间似乎乱了套。

  咸丰一跺脚,指着丽贵人喝道,“你这贱人不能很好教诲公主,却把责任推到孩子头上,真是岂有此理!”

  丽贵人也不示弱,反唇相讥道:“既然是我这贱人养出的种,我怎能没有资格打?”

  “你”

  咸丰气得说不出话来,狠狠地瞪了丽贵人一眼,拂袖而去。

  众人也不欢而散。

  这一天是咸丰六年三月二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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