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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淳是宫中唯一真正的男子,也是唯一的孩子。 奕䜣想不到荣禄也当众讥讽他。 荣禄的惶恐被慈禧太后几句柔情似水的话说得烟消云散。 蔡寿祺刚回到京城就先向慈祺太后的贴身太监安德海投了贴,在安德海的安排下,慈禧太后在储秀宫接见了蔡寿祺。 拜见礼节完毕,慈禧就急忙令安德海赐坐,然后假惺惺地说道: “早就听人奏报蔡编修才高智深,本宫也早有请蔡编修到内廷任职的念头,无奈人微言低,一直没能如愿。自听政以后也是诸事缠身,一拖再拖,就把这事给搁了下来。近日得了蔡编修的信札才知道你到胜保帐下任职去了,蔡编修是读书之人,对于领兵打仗可能是外行,就是在胜保帐下任职也不过是个慕僚,岂不枉了蔡编修的满腹经纶?本宫考虑再三,还是把你调回京师任职,恰好内廷缺一位日讲起居注官,就暂且委屈了蔡编修,先补这个缺,早晚之间也好讨教一二。一旦其他部有空缺,再令蔡编修升迁,何况蔡编修刚由京外调人京师、破格晋升太快也会引起他人嫉妒,又不知该疑神疑鬼说些什么啦。不知蔡编修对这一职位是否满意,如果不满意只管说来,本宫再另作安排?” 蔡寿祺一听,心里寻思道:这日讲起居一职虽说不大,但也比自己原先的翰林院编修高一些。何况这是内延之官,每日在皇上皇太后旁边打转,太后一高兴,给自己升迁几级是正常的,与皇上关系融洽了,将来升到大学士之类的官衔儿也是常有的,祁寓藻、李鸿藻、翁心存等人不都是从这日讲起居注官做起来的吗?什么满意不满意,先干着再说。 蔡寿祺急忙跪下谢恩道:“微臣一切听太后安排,微臣能受到太后青睐到内廷任职,这是太后对小的信任,微臣受宠若惊,今后一定尽心尽力为太后做事,决不辜负太后的提挈之恩。” 慈禧满脸笑容地摆摆手,“蔡起居快请坐吧,本宫还有一事相问?” “太后请问——” “京中有人传说胜保贪糜骄奢,滥杀无辜,弹劾的折子也有许多,但考虑到他曾为朝廷四处征战出力不少,一直没有追究。可是,最近有人说他在河南、陕西等地更加飞扬跋扈,引起地方官员十分不满,朝廷商议许久,决定将胜保解职问罪。蔡起居曾随胜保多年,对他的所作所为再清楚不过,能否详细整理一份材料奏报上来?” 蔡寿祺也是在官场上混了多年的人了,对慈禧太后的意思当然明白,他急忙回答道: “胜保领兵在外确实犯下许多不可饶恕之罪,军营上下也怨声载道,微臣早有将其罪状整理成册奏报朝廷之意,无奈微臣人微言低恐怕所奏的折子不会引起朝廷的重视反而会搭进这条小命的,就一直没敢上疏,唉,说起来惭愧。如今有太后撑腰,微臣就可以大胆地揭露胜保的罪行了。” 安德海急忙从旁边说道:“只要蔡起居会做事,还愁将来不能升迁到一品大员的职位吗?” “安总管说笑了,我蔡寿祺只求尽心尽力为太后做事,为朝廷出力,怎敢有非份之想呢?” 慈禧淡淡一笑,“蔡起居也不必自谦,凭着你的聪明才干和学识,将来官居一品也不是什么可望不可及的事,当然,这要看蔡起居努不努力啦。” “卑职一定努力,一定听从太后的吩咐,有什么事太后尽管吩咐,卑职唯命是从,就是为太后而死也不足惜。” “那倒不必,我且问你,你在信札中说胜保抓到一个西藏喇嘛,他从中得到一个有关本宫的秘密,这是怎么一回事,请你详细说来。” “回太后,事情是这样的:胜保大军刚到陕西时,先头部就遭到围攻,损失惨重,胜保也因此不敢轻举妄动,想抓几个知情者了解一下情况,不想兵丁抓住一个西藏喇嘛来,那人自称叫什么桑巴特,和胜保相识,胜保问他为何流浪至此,他才讲起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准备进京找太后评理,他说他掌握了太后的一个秘密。” 蔡寿祺讲到这里,安德海吓得几乎变了颜色,慈禧也暗暗吃惊,但她却不动声色地问: “到底是什么秘密?蔡起居尽管说来?” 蔡寿祺叹息一声,“就在那西藏喇嘛准备讲出什么秘密的时候,胜保却喝退众人,他留下桑巴特单独讲给他自己听。不久帐内传出一声惨叫,胜保把我等喊进帐内一看,啊,那西藏喇嘛已惨死在地上,胜保说桑巴特是故弄玄虚欺骗他,目的在于欺骗他的钱财,后来又说桑巴特早已投靠了回匪,是一名奸细,特意来刺杀他的。至于什么秘密卑职一无所知,有没有秘密也不得而知了,但我从胜保当时的表情看,他是故意杀死桑巴特独自了解那个秘密,以此要挟太后。卑职担心太后受蒙蔽,才冒险给太后写了一封密札,有不什么妥之处请太后见谅。” 慈禧一听蔡寿祺果真不了解内情,放心了许多,随即掩饰说: “那西藏喇嘛原是为宫中的驱鬼除邪的,他竟然偷了宫中的许多珍品,被发觉后痛斥一顿,他便怀恨在心,后来又屡教不改,决定将他严惩。桑巴特听到风声后悄悄地溜出宫逃跑了,想不到竟然逃到了陕西,和当地的回民混在一起,这次回民闹事也与他的煽动有关。桑巴特仅在宫中呆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本宫能有什么秘密被他掌握呢?这一定是他欺骗胜保所编造的谎言。胜保能识破他的奸计,将他杀死还是对的,这桑巴特身为出家之人却不做善事,也是死有余辜。” 慈禧谈到这里,又故意叹口气说: “胜保虽然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但也不能姑息养奸,功是功,过是过,功过分开,奖惩分明才对。不能因为有功于朝廷就可以胡作非为不听朝廷派遣而擅自专行了。倘若所有的将领都像他一样,那大清的江山如何继续呢?” 蔡寿祺也知道太后故意说这些话掩饰那个外人不知道的秘密,但他怎敢挑破呢? 几人又叙谈一些有关陕西剿匪的事,蔡寿祺才跪辞告退。 不几日,蔡寿祺就把一个折子转递到慈禧太后那里,上面详细叙述了胜保多年来所犯的各种罪状,蔡寿祺把它归纳为十大罪状。慈禧看过蔡寿祺的折子,很是满意,大大把他夸奖一番,又赏黄金百两。 慈禧带着胜保的十大罪状折子来到钟粹宫,慈安太后因近日天气有变偶感风寒身体不适,身在床上还没起来,一听说慈禧来了,立即传话请她进来。 慈禧走进内室,慈安刚好坐起来,她急忙上前给慈安盖好被子: “姐姐就不用坐起来了,还是躺下吧,又不是别人,咱们姐妹也不见外,听说姐姐病了,妹妹特来看望,是否请御医诊视过?要不我派人去请。” “妹妹不必费心了,御医已经诊视过,说是受了凉,吃几付药剂就会好起来的。” “唉,这样我就放心了。姐姐整日操劳,实在费心太多,特别是近日天气突变,更要注意身体。如今可不同于往常,咱姐妹必须学会自己照料自己,不然卧病在床,会影响朝中大事的处理。现在这些朝中的许多大臣倚老卖老,对咱们姐妹根本不服气,万一哪个地方考虑不周,做出一丝不对的地方来,又会惹他们说长道短。” “妹妹说得极是,不管别人怎么说,咱们姐妹的心一定要抱成一气、事事多思量一些。宫中的事我内行一些,可以多操些心,这朝中的事妹妹就多多费心。” 慈禧马上又假情假意地说:“别说多费心,就是再累妹妹也愿意,但朝中的许多重大的事还是由姐姐拍板定头好,那样众臣才肯服气。” 慈安心道:你说得好听,做起来却不是这样的,还说大事让我拍板呢?把荣禄从一个军营中的道员猛然提升到御前大臣,是你一人作主,说他在回銮路上立下奇功,没有他我们的命早就丧在沙滩上了。哼,后来才知道,你提升他原来荣禄是你昔日的情人!这样做,也不怕别人说闲话。这件事不说,斩杀何桂清也是你自作主张。依我之见撤职查办,降职使用,让他戴罪立功,以功补过也就行了,而你坚决主张杀掉,用斩杀大员的办法明纪树威。 慈安仍在胡思乱想,又听慈禧说道: “姐姐对我主张斩杀何桂清一事可能认为我心太狠了点,姐姐可曾想到这些臭男人哪个是省油的灯,不杀他一两个,他们还以为咱孤儿寡母好惹呢?将来还不爬在咱头上拉屎?如今正处于剿灭长毛的当口,如果人人都临阵退却,谁还给咱大清朝卖命?法度严一点也好给中外臣工们一些颜色看看。就是这样,仍有部分带兵的大员我行自素呢?根本不买咱姐妹的帐,我正想请示姐姐该如何处置呢?” “谁?” “刚刚被认命为钦差大臣的胜保,他在河南的恶迹昭著,地方官员弹劾他的折于一大堆。如今入陕又作战不力,接连遭到惨败,大清朝的脸被他丢完了,几个毛贼作乱,我大军一到定让寇贼闻风丧胆,而他有多年征战的经验,竟让几个回民打得稀巴烂,可见他又纳贿渔色贻误战机了。对这样的人不惩治何以服众人?” 慈安点点头,“胜保是个跋扈将军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很早就有官员弹劾他,大行皇帝也曾想惩治他,但考虑到他多年的战功,只批评他几句,让他悔改。况何胜保在处置肃顺等人的斗争中也立下了汗马功劳,你答应为他加封亲王的头衔也没有兑现,我总觉对胜保多少有一点愧疚心,如今怎好将他捉拿治罪呢?那样做,大臣们会不会心寒,认为我们姐妹是免死狗烹鸟尽弓藏呢?还是先忍一忍,等平定南方叛乱之后再说吧。” 慈禧连连摇摇头,“姐姐,千万不能姑息养奸,养虎为患呀?今日有一个胜保这样做咱姐妹不闻不问,明天就可能有更多的领兵大员像胜保那样做,到那时咱姐妹治谁去?怎不能专治其中一人而放过众人吧,那样做中外臣工也不服气。据说南方几位领兵的大员像曾国藩、胡林翼、左宗棠。李鸿章等人也都有胜保同样的劣迹,只不过没有胜保那样过分罢了。听说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也受胜保的影响有骄恣纳贿贪污糜烂,不能不慎重行事,防微杜渐,早除后患呀!” 慈安一听慈禧把问题说得那么严重,也略有惊慌地说: “以妹妹之见如何做呢?” “解除胜保的兵权,将他押解回京师问罪,根据他的态度和罪情再决定处以何罪?” 慈安想了想,略有顾忌地问道: “这样做合适吗?朝中大臣会怎么看待这事?” “嘿,朝中许多大臣对胜保的所作所为早就不满了,这不?弹劾的折子好多个,并且给胜保列出十大罪状呢?” 慈安接过折子一看,果然列举出十大罪状: 一.骄纵贪婪,滥耗军饷,粮台设立杂支局,縻费多于正项; 二.收受盗贼张隆的妻子为义女,接受劣员的贿赂; 三.军营保举的将勇必须认作门生,赠送敬礼,否则不得重用; 四.携带眷属于军营中,到处携妓随营,收留民间妇女入营为妓; 五.纵容家人丁祥捐纳道员,重用家兵在周家口设局抽厘,肥己损公; 六.每到一地,勒索地方官钱粮为己私有; 七.讳败为胜,捏报战功,欺满朝廷; 八.纵用属下掠夺抢劫、奸淫民女; 九.私杀战俘,不上报朝廷; 十.接受匪贼贿赂,放走朝廷钦犯,将陈玉成妻占为己有。 慈安太后看罢所列举的十大罪状,心道:哪一条也是以治胜保的死罪,可是胜保是朝中一品带兵大员,刚刚杀了一个文官,如今又要拿一名武将治罪吗?这样做合适吗? 慈安把折子递回给慈禧,忧虑道: “这折子所奏确实吗?” “我正派人一一核查呢?全部如实,请问姐姐是否同意将胜保治罪?” 慈安沉吟片刻,疑迟地说道: “妹妹先找奕䜣商量一下,再由军机处讨论,如果众人一致同意将胜保治罪就将他解职受审吧。唉,我这几日身体不爽,也无法去和众臣商讨,妹妹多费心吧?先和奕䜣通通话,看看他的态度,再作下一步处理,他是男人家要比咱们妇人家考虑得周到一些。” “姐姐说得对,我明日同恭亲王商讨商讨,姐姐不必为一些小事分心,好好养病,有什么新的决定我再来通报姐姐。” 慈禧又安慰几句,刚要离开,皇上进来了。 载淳刚一进门,看见额娘也在,急忙跪下大声说道: “儿臣绪皇额娘和额娘请安!” 不待慈禧讲话,慈安就微笑着说道: “皇上快起来吧,又不是外人何必那么客气,还要劳皇上下跪请安。” 慈禧却正色说道:“姐姐万万不可娇惯了皇上,宫中的礼节是万万不可废的。” 慈安从床边的匣子里亲手取出一些点心递给载淳: “皇上读书一定饿了吧,先吃点东西解解乏。” 载淳接过慈安手中的点心,咬了一口,笑道: “每次来给皇额娘请安都有好吃的,皇额娘好象摸透了儿臣的心,备下的点心都是儿臣喜欢吃的。” 慈安笑了。 “既然喜欢吃就多吃一些吧,皇额娘就喜欢看皇上吃东西,皇上吃东西的神色特别像先皇。” 载淳吃了几块可口的点心,这才抹抹油腻的嘴巴问道: “听说皇额娘病了,儿臣也读不下书了,就提前请李师傅放我回来了。皇额娘病好一些吗?” “难得皇上如此关心皇额娘,我只是偶感风寒,吃几付药就会痊愈的,皇上不必劳神,还是用心读书,满腹经论时皇上也就长大了,就可以独立执政了。到那时,我和你额娘把一切大权交给你来掌握,皇额娘就可以天天安心度日,贻养天年,皇上早日长大吧?” “皇额娘每次教诲儿臣的话我都用心记着,请皇额娘放心,儿臣决不会令你失望的。”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慈安边说边把载淳拉到自己床边,从头到脚来回打量两遍,抚摸着载淳的头说: “皇上如此小的年纪,读书也太辛苦了,也要注意身体。瞧,两腮清瘦多了,这几日天气突变,要注意保暖防寒。” 载淳也拉着皇额娘的手点点头。 慈安忽又说道:“皇上万万不可逃学,多听几位先生的讲授,不懂就问,学习知识必须诚实,来不得半点的骄傲。” 不待慈安说下去,载淳急忙接了过来: “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慈安笑了,夸奖说: “皇上果然进步不小,可以用孔圣人的言论指导自己的言行了。人们常说,半部《论语》打天下,半部《论语》治天下,皇上学会了《论语》,将来一定是位出色的皇帝,像康熙爷那样轰轰烈烈,名震番夷,各国都来朝拜。” 慈禧虽然面带笑容地坐在旁边,内心早就恼了。她一直把儿子看作自己的私有财产,想不到不知何时儿子竟和慈安打得一片火热,今日不是碰巧遇上还不知晓呢? 小时候,儿子是自己的心头肉,也最疼自己,很少到慈安这边来。如今一天天长大了,却和自己略有疏远了,也许自己整日把心思都用在政事身上,把儿子给忽略了。慈安倒精明,不知不觉把母爱夺走了,自己亲生的儿子竟和她如此热乎,心中怎能不有气? 哼,一定要把失去的母爱重新夺回来! 慈禧一听慈安用夸奖的方法骗取载淳的高兴,马上接过话纠正道: “姐姐,小孩子不可多夸奖,那样他会骄傲的,还是对皇上要求严一点好。古语说:严师出高徒,棍棒出孝子,就是这个道理。皇上,额娘问你,今天师傅教了你些什么?” 载淳一听额娘见问,马上把脸转了过去,一看额娘的脸色是那么严肃,刚才从慈安太后那里得到的笑容全部消失了,小心谨慎的说道: “回额娘,今天李师傅教儿臣一首词。” “什么词,你且背诵给额娘和皇额娘听一听。” 载淳挠挠头,眨巴一下眼睛,看看额娘。 “连一首词也背不出来吗?” 不等皇上说话,慈禧太后就很不满地问道。 “儿臣会,但不是太熟。” “会多少就背诵多少!” 载淳学着李师傅的样子把双手放在背后,并剪在一起,昂首挺胸背道: 东南形胜 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带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载淳背到这里停住了,慈禧白了他一眼,十分不满地说: “短短的一首词都背不完全,心思都用在什么地方去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学习,学习,除了学习,其他什么歪事邪事不要问。” 慈禧训斥了载淳几句,又抬眼看看慈安说道: “姐姐,我们须同六爷商讨一下,让他教训教训李鸿藻,一是对皇上要求严一点,二是教授的课程有所选择,不能什么都可以教给皇上。皇上将来的任务是处理朝政,治理国家,可不是当一个悠闲文人,怎么尽教一些与治国无关的靡靡之词呢?” 皇上刚进来就说挂念慈安太后的病而早早放了学,显然心思都在皇额娘身上,而慈禧训斥皇上说他把心思用在歪事邪事上了,显然慈禧是责备儿子多管闲事。慈安太后当然不高兴,他也抓住慈禧话中的不是反驳说: “妹妹若说皇上没有把全部心思用在学习上我也相信,可皇上还是个孩子,怎能用成人的标准要求他呢?孩子有孩子的天性,也有孩子的需求,只能循序善诱地加以引导,一味地训斥是行不通的,甚至让他更加厌学。” 慈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说道: “至于妹妹责备李鸿藻不懂教学,不会因材施教就更不应该了。你我姐妹之间随便说说没什么,若让外人听了会笑话妹妹学识太浅。这《望海潮》一词虽是婉约词人柳永所作,但整首词是对杭州繁华市井的形象描绘,能够激励皇上对东南美丽富饶水乡的向往,至少能够让皇上知道大清江山的可爱,自幼树立收复江南半壁江山的雄心与信心,将来也做一位贤君旺主。就是不学柳永的这首词,而学习他的另一首词《雨霖铃·寒蝉凄切》也不为过。作为一位治理国家的皇上,所学必须博,个人所具备的修养要高,修身治国平天下,而修身放在第一位,只有先修身才能治国与平天下。对诗词歌赋的欣赏,对琴棋书画等六艺的精通,都是修身之道,李鸿藻如此选择所学内容就是因材施教。而妹妹主张对皇上所教的所有内容都是与治国有关的内容,那才是急功近利、拔苗助长的做法,其结果呢,欲速则不达。” 慈禧一听,气得脸色惨白,猛然站了起来,冷冷地说道: “有姐姐处处袒护着皇上,只怕会把皇上教导成一个刘阿斗那样的皇帝,哼!” 说完,转脸走了。 慈安太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叹息一声。 慈禧知道奕䜣和胜保的关系十分要好,胜保是奕䜣的军事武装靠山,奕䜣是胜保政治的同盟。若询问奕䜣逮捕胜保的事,他是坚决反对的。因此,慈禧并不急着把解除胜保兵权的事同奕䜣商讨,她先寻找代替胜保的人。 在御前大臣荣禄的保荐下,慈禧选择了多隆阿人陕代替胜保。她一边暗中让多隆阿携带谕旨驰抵陕西,一边找到奕沂,同奕折商讨解除胜保兵权的事。 慈禧在养心殿西暖阁召见了奕䜣,拿出一摞折子对奕䜣说:“恭王爷,胜保在外带兵的所作所为你是否有所耳闻?” “怎么?难道太后听到什么风声?” “何止是风声?你瞧,这弹劾他的折子有十多份。” 对胜保在外的所为奕䜣何尝不知道,他也知道一些地方官员对胜保的作为早有不满,但碍于胜保的权势,人们只是敢怒不敢言,有些人递上的折子也被奕䜣悄悄压了下来。如今一见太后手中的折子,奕䜣着实吃惊不小,心里暗想,这些折子我都没有见到怎会直接递到太后手里呢?莫非太后知道我和胜保关系友好故意不让我知道的?奕䜣正在孤疑,又听慈禧说道: “胜保和恭王交往密切,对这些弹劾的折子有什么看法?” 奕䜣一听这话心中又是一惊,慈禧太后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她今天召见我的主要意图就处理胜保的事?如果她想搬倒胜保,这先说我和他交往密切可不是好事。 奕䜣故意装作十分轻松的样子笑了笑,说道: “微臣和胜保关系确实非同一般,不然,在和肃顺等人的斗争中他也不会那么爽快地站在太后和微臣的立场上。至于这些弹劾的折子,意图就各不相同了,不乏嫉妒之心与私人之间的过节。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他人说呢?若严格追查起来,这满朝文武大臣谁没有几项过错?” 慈禧脸一寒,“依六爷所见,这些弹劾胜保的人就是卑鄙无耻的小人了?一个是出于嫉妒之心,二个是私人恩怨,这三个四个十几个呢?这些都是无耻之人,唯独胜保是个上上君子?” 奕䜣一见慈禧脸色不对,急忙改口说: “微臣决无袒护胜保之心,我只是提醒太后对此事慎重一些,以大局为重,万万不可操之过急,如今国乱未平,正是用人之际,太后不可听信个别人的言辞而误了国家大事!古人云: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呀。” 慈禧冷冷一笑,“本宫正是做到了‘兼听则明’,没有听信个别人对胜保的袒护,而是根据十多个人对胜保的弹劾才决定对胜保进行审查的。” “请问太后,这些人都弹劾胜保有哪些罪状?” “主要有十大罪状。” 慈禧说道,将蔡寿祺的折子递了过去。奕䜣接过来一看,果然列举了十大罪状,奕䜣看罢,心里说道:这十大罪状,任何一条都当斩首,不知西太后到底有何意图?是想用这些罪状教训一下胜保,让他收敛一些,还是想把胜保严惩,从此严明法纪树德立威呢?若是这样,胜保不就成了何桂清第二? 奕䜣看罢折子说道:“蔡寿祺是何许人,微臣没有听说,他所列举的十大罪状是否成立呢?合不合乎大清的律例?” “六爷身为军机大臣,又为六部之首,对属下之人却不了解,难怪有人怀才不遇。人不能尽其才,物不能尽其用,国家何以中兴?六爷不可不详察属下,善于识拔人才,任人唯贤啊!不然,又会有人高呼: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奕䜣故意装作十分惭愧的样子说: “依太后之言,奕䜣实在有负皇上皇太后众望,没有及时了解下情,埋没了人才,但不知这蔡寿祺在何处当官?” 慈禧明知奕䜣想知道蔡寿祺的身世情况,也毫不隐瞒地说: “六爷可能怀疑这十大罪状是蔡寿祺捏造的,也想了解一下这个敢于太岁头上动土的人,实话告诉你,蔡寿祺就在胜保帐下当差,这些折子大多都来自安徽、河南、陕西等地,他们所奏的情况初步查明符合事实。今日召六爷到此就是决定对保胜的处置情况,请六爷详细谈谈个人的见解。” 奕䜣一听慈禧这么说,知道太后又要拿胜保开刀,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他,胜保是自己的一个台柱子,他倒了,不就等于砍去自己一个臂膀吗? 奕䜣装作沉思良久的样子说:“慈安太后是否知道这件事?” 慈禧点点头,“慈安太后同意将胜保加以处置,至于如何处置想听听六爷的意见。” 奕䜣这才说道:“胜保纵然有许多过错,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陕西回民暴动猖獗,多次围攻西安,西安险些被攻破,太后何不加思,让胜保戴罪立功为朝廷效力呢?将功补过,待平定陕西叛乱后再按功过加以处置。” “我和慈安太后也都有这个心思,只是胜保有负众望,连遭惨败,临潼之战几乎溃不成军,如此下去,只怕他没有平定回民暴乱,回民贼众就把我朝廷大军给吃掉了,依我之见,应立即将胜保解职,逮捕归朝交吏部与刑部议处。” 奕䜣心中一震,忙问道: “将胜保解职,何人能代替他呢?” “六爷以为我朝除了胜保以外就没有能够领兵作战的将帅吗?” “不,微臣不是这个意思,望太后明察。”奕䜣急忙解释说。 “以本官所见,多隆阿足以代替胜保,若论起领兵作战的谋略来,只怕胜过胜保呢?” 奕䜣没有作声,他知道酉太后意志已决,一定要将胜保解职是问,决定立即通知胜保,让他早早有个准备,只管在前线安心打仗,拒不交出兵权,待平定回民叛乱之后,他再从中周旋一下即可求得两宫太后的谅解,争取宽大处理。 奕䜣站起来说道:“清太后以朝廷大局为重,万万不可率性从事,以免刺痛前线领兵将士的心做出非常的事来。” 慈禧略带不悦地说:“难道六爷以为本宫是为了私人恩怨处理胜保?请问六爷,本宫与胜保有何过节呢?” 慈禧说着,又叹口气,“我何尝不知胜保有恩于我朝,为我朝立下大功,可是,功是功,过是过,要赏罚分明。如果人人都像他那样居功自傲,胡作非为,这其中的祸患可能比洋人与长毛还严重吧?请六爷三思,不能因为个人的私情而凌驾于法令与社稷之上吧?” 奕䜣知道再说也无益,一拱首说道: “请太后慎重行事,卑职告辞了。” 说完,躬身退出殿外,大踏而去,行动中颇有几分不满。 慈禧望着奕䜣离去的背影也很不高兴,但她明白自己还无力对他有所掣肘,只能拉拢他,而不能排挤,怎样才能做到既除去胜保而又能拢住奕䜣的心呢?慈禧陷入沉思。 陕西同州胜保大营一片混乱。 显然胜保刚刚打了败仗。 只见营帐散乱,兵丁躺得到处都是,哭嗥声叫疼声和怒骂声不断,许多兵器锅灶也扔得到处都是。 胜保心烦意乱地走出大帐,看到眼前这乱哄哄的场面,狠是恼火。妈的,老子吃了败仗都是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贪生怕死所致。也真是晦气,自从进入陕西以来,自己总是打败仗,不是自己无能,是这陕西的回子太狡猾了,你进他们就退,你退他们就进,趁你不防备的时候突然袭击你一次,待你醒过神来,他们又逃得沓无踪影。自己带兵到此,地形不熟,处处挨打,处处被动,真像老牛掉进了陷阱,有力用不上。 胜保出帐走了一会儿,看见一个伤兵正在那里嗥叫,走到跟前一看,这人只伤了一条大腿,也不是什么重伤,他上前怒喝道: “皮肉之疼就此大呼小叫挠乱军心,该当何罪?” 那人一见是胜保喝问,吓得跪了起来,也不再喊疼,只顾叩头求饶: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说疼了,死也不说。” 胜保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挥挥手,“拉过去斩了!” 两名随从侍卫上前把那伤兵拉了就走。那伤兵连呼饶命,胜保理也不理,对其他人说道: “有再叫喊疼者,一律斩首!” 这一招果然灵验,再也没有人叫疼。一些受重伤的士兵也只能咬紧牙暗自流泪而不敢叫疼。 胜保正要转身走回自己的营房,一名探马来报,说多隆阿带兵从河南来此。胜保一愣,估计多隆阿是奉命增援自己的,但朝廷为何没有事先通知自己呢? 胜保心中不悦,对通报的士兵说: “让他进帐见我,就说我公务在身不便起身相迎。” 多隆阿闻报,心中也老大不快,心里道:这胜保果然骄纵,如今打了败仗,连出门见我都不同意,如此托大,真是罪有应得,看我如何收拾你这狂妄之人。 多隆阿安顿好自己的兵马,便率领八个随从来到胜保营中。胜保见多隆阿进入帐中才站了起来,一拱手说道: “将军是从河南来援助我们吧,一路辛苦了,请坐吧。” 多隆阿摆摆手,“胜将军不必客气,我是奉两宫太后之命来此剿匪的,请将军接旨吧。” 多隆阿一抖马蹄袖,掏出圣旨。胜保急忙跪下接旨。 多隆阿向自己的亲兵使一个眼色,这才高声念道: “钦差大臣,正蓝旗护军统令胜保,自入陕督办军务以来矜功恃宠,日即骄淫,督办不力,屡战屡败,著革去钦差大臣,护军统领等职务,缉拿回京交吏部刑部议处。钦此。” “不可能,两宫太后决不会如此忘恩负义将我捉拿问罪!” 胜保大叫一声,就要站起来,多隆阿厉声说道: “来人,将胜保拿下!” 多隆阿的亲兵上前把胜保捆个结实。 胜保边挣扎,边叫喊道: “来人,把多隆阿等人给我拿下,他们是假传圣旨来夺朝廷兵权的。” 胜保的亲兵刚要动手捉拿多隆阿等人,多隆阿又取出一份圣旨念道: “著太常寺少卿多隆阿为钦差大臣,代理胜保督办陕西军务,特赐神雀刀一把,有贻误军机者,副将以下立斩。钦此。” 多隆阿读罢圣旨,唰地一声抽出神雀刀说道: “有谕旨和谕赐神雀刀在此,敢抗旨者立斩不怠!” 胜保的那些亲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上前。胜保急了,大声催促说: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们只管将多隆阿拿下,天大的事我来担着,还不快动手!” 在胜保的吆喝下有两名亲兵想扑去捉拿多隆阿,不待他们靠近,多隆阿飞身上前两刀砍死那两人,他又厉声斥道: “胜保,不敢抗旨不从,怂恿属下造反,罪加一等!如果还想活命的话,就老老实实到京城叩见皇上与皇太后,请求宽大处理,不然,死路一条。” 胜保自觉自己并无大错,就是解到京中交刑部与吏部议处也只会降职任用,决不会处死。而自己真的抗旨不遵,那罪状就大了。想至此,胜保叹息一声,也不再言语。他的亲兵一见胜保同意押解回京伏法,谁还自讨苦吃呢?都放下手中的兵器。 这时,胜保才猛然想起两宫太后下旨将蔡寿祺调回京师的事,心中着实吃了一惊,莫非蔡寿祺这小子将自己出卖了,向慈禧告密,说自己掌握她的一个秘密,要不两宫太后怎会猛然下旨解除自己的兵权呢?就是败了几仗也不致于拿回京师议处。可是转念一想,又十分不可思议,自己和桑巴特谈话时蔡寿祺根本不在场,他决不会了解自己知道那个秘密。唉,无论怎样回京再说吧,反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况自己掌握慈禧的秘密,谅她不敢对自己怎样,一定是自己的那封信惹了祸。但是,胜保心中又有点恼怒奕䜣起来,别人不说,你我可是同盟者,两宫太后要拿我问罪你不会不知道吧,为何不给我通个信,让我心中也早早有个准备,不致束手就擒。就是抗旨不遵,只要能平定回民暴乱也可将功补过。究竟是自己的那封信惹的祸,还是自己打了败仗遭的祸,胜保一时也摸不清。 多隆阿将自己的兵马与胜保的兵马合并一处,对胜保部下一些罪大恶极的人也—一逮捕,并把胜保的随军眷属也一同押解回京。 恭亲王府 奕䜣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他边摆弄着廊檐下的鸟儿,边想着心事。 西太后有点太过分了吧,刚刚杀了一个何桂清,怎么又要将胜保治罪呢?不是胜保在关键时刻站在自己和太后的立场上,鹿死谁手还难以预料呢?说不定肃顺能把两宫太后逼得毫无权力。如今掌握了大权,反过来又要拿有功之人治罪,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唉,自古当权者都是只可同苦而不能同甘,为什么呢?奕䜣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虽然胜保有些过错,如今又连吃败仗,给太后一个把柄,但也不致于捉拿问罪,将他降职使用,以功补过不就行了? 奕䜣始终觉得两宫太后同意将胜保解职问罪的真原因是胜保要求两宫太后封他为亲王。胜保的要求尽管有点过火,但这也是你两太后曾经为了拉拢人亲口许诺的,如今不愿兑现就算了,也不必以治罪的形式给胜保敲敲警钟呢。 奕䜣又隐隐约约觉得两宫太后,或者干脆说西太后如此坚决处置胜保的原因似乎不止于此,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了害怕在外带兵的大员不服杀一儆百,还是借着胜保来给自己敲警钟呢?人人都知道胜保是自己的死党,难道太后害怕自己权力过大,又有胜保这个军事同盟,将来难以驾驭,才先剪除自己的羽翼,然而削弱自己的大权呢?要真是这样,一定要小心谨慎,决不能给两宫太后抓住什么把柄。自己能够拥有今天的位子确实不容易,如果再像先皇对待自己那样高兴时用自己不高兴时一脚把自己踢开,那自己岂不太笨蛋了,这一腔治国之才又何处施展呢?必须收敛自己的行为,以退为进,以安求稳,以静制动,保住自己千辛万苦争得的权力。当然,胜保也万万不能倒台,他毕竟是自己的同盟者,关键时刻会给自己做砥柱的。 再过两天不见太后发出捉拿胜保的谕旨,自己送出的信胜保就会知道。胜保只要按自己信中说的去做,挨过这一段时间,待平定了回民暴动也就没有事了。奕䜣正想着,猛然听道女儿的说话声: “阿玛,你又遇到了不愉快的事?” 奕䜣放下手中的鸟儿转过身,看了一眼女儿: “荣荣,你怎么知道阿玛遇到了不愉快的事呢?小小年纪胡乱猜测大人的心事。” 荣荣仰着青春而可爱的秀脸说道:“荣荣每次见到阿玛侍弄这些鸟雀时都阴沉着脸,眉毛拧成团,话也少说,饭也少吃,还好肯发脾气。而阿玛在平日里是从来不关心这些鸟儿的,因为阿玛很忙,无暇顾及这些,只有当阿玛遇到不愉快时才会静下来找鸟儿谈心。” 奕䜣抚摸着女儿的头,他不得不佩服女儿对自己观察得细致。也的确这样,平日里公务缠身,哪有心思放在这些无聊的事上,只有自己心烦时才会边斗鸟儿边思考问题。 “荣荣,你希望阿玛成为一位人人都拜倒在门下的朝廷权臣吗?” 话都说了出来,奕䜣才意识到不该同女儿谈论这些,她必定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不等奕䜣想下去,只听荣荣十分认真地说道: “阿玛,荣荣不想让你成为权臣。” “为什么?”奕䜣颇感意外。 “阿玛已经是皇室亲王了,拥有常人所无可相比的富贵。如果不满足,仍然用心攫取各方面的大权必定招人嫉妒,毁谤阿玛,三人成虎,难免阿玛不因权而招祸,累及自身及家人。知足常乐,水秀于林而风必摧焉,阿玛不经常这样教诲女儿吗?为什么事情落到阿玛身上就自己忘记了呢?莫非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奕䜣突然觉得女儿长大了,仔细端详着女儿,好久才叹息一声说道: “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荣荣看着阿玛一脸无可奈何的愁容,关心地问道: “阿玛,莫非你与两宫太后发生了不顺心的事?或者两位太后是阿玛权势太大有心收回部分权势?如果那样阿玛也不必太过强求,功成名退才是智者的选择,古人都能做到阿玛为何还不如古人呢?” “荣荣,大清朝内忧外患正是用人之际,阿玛想施展才华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业,不然,如何对起祖上在天之灵呢?阿玛是宣宗成皇帝的谪传啊,如果大清的江山在阿玛眼中破败下去,阿玛是罪臣啊!” 荣荣理解地点点头,“那阿玛就应当和两位太后搞好关系,多为两宫太后着想一下,尽量顺从两宫太后的意志做事,也适可而止地取悦两宫太后才行。” 奕䜣刚要讲话,有传事太监来报,说慈禧太后在储秀宫召见恭亲王以及恭王福晋和格格、阿哥们。 奕䜣一听让自己的家人全进宫,十分惊慌来问传事太监: “请问太后召见有何吩咐,能否提前打个招呼,我也有个思想准备?” 那人神秘地一笑,“太后在宫中召见自然是好事呀,恭王爷何必多心呢?小的告辞了。” 奕䜣看着那太监离去的背影,仍然琢磨不出太后突然召见全面的目的。荣荣十分平静地说: “阿玛,既然太后召见就去是了,常言说,是祸躲不了,是福推不掉,进宫之后再见机行事就是。” 奕诉全家来到储秀宫,奕诺夫妇早已等在那里了。慈接太后一反往日的严谨,破例站了起来,笑容满面地对奕䜣夫妇说道: “大家等了好久,就等着你们全家的到来呢?” 奕䜣和福晋正准备给慈禧请安,慈禧急忙制止了: “六爷不必多礼,这是在后宫,不同于在殿上,又都是自己人,礼就免了,快坐下叙话吧。” 奕䜣的一颗悬着心这才落了下来,但也仍然谨慎地说道: “回太后,这宫中的礼节是祖上定下来的,万万不可荒废,特别是对于后世子孙的教导更要严格。” 说着,便带领他的全家给皇上与皇太后问安。 赐坐后,奕䜣这才问道:“请问太后,将卑职全家召来有何吩咐,太后只管讲来,奕䜣一定照办。” 慈禧微微一笑,“六爷整日操劳公务,莫不是得了什么精神病吧,怎么一说话就是公务上的,就不能说的家务上的吗?刚才开了小小玩笑,实话说吧,今日难得空闲,特意让恭王与醇王全家来此,大家好久没有见面了,今日我做东,请大家聚一聚,乐一乐,交流交流感情,特别是他们小辈也多接触一下,总不能一家人都不相识吧。” 慈禧说完,哈哈一笑,转脸对皇上说: “皇上今日休假,也不必在此陪着大人了,去和恭王的两位阿哥一起乐去吧。” 其实慈禧没说之前,皇上就和奕䜣的两位阿哥载激与载治挤眉弄眼了。载淳虽然贵为皇上,但必定是个孩子,有儿童好动好玩的天性。但他的出身决定了对他的管教和日常行为要求,只能抹杀他的儿童天性,把他当作一个小大人看待。载淳在宫中也可算是唯一的男人吧,也是唯一孩子,整日里想找个玩耍的伙伴也没有。每日的生活几乎是早晨起来向两宫太后问安,然后早点随两宫太后听朝,听朝回来后就去弘德宫读书。如此枯燥无味的生活之余就是和几位小太监一起斗蟋蟀,要么就是骑马,可不是真骑马,而是让太监爬在地上当马骑。 今天宫中突然来了几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不用说心的距离是很近的,有一见如故的感觉。载徵、载治刚一进来,载淳就想和他们一同跑出去玩耍,但没有额娘的同意他是万万不敢主动提出去玩耍的,只好偷偷地和两位小阿哥挤眉弄眼。如今一听额娘发话,急忙从御椅上跑了下去,拉着载徵、载治就向外走。 奕䜣急忙请示说:“太后,这样不妥吧,载徵与载治还是个孩子,不懂宫中的礼节,万一惹恼了皇上,臣担当不起呀?” 慈禧笑道:“恭王不必多虑,载淳虽是皇上,和载徵。载治他们也都是小弟兄,就是在一同玩恼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让他们去吧!” 奕䜣还在犹豫,皇上已经拉着载徵与载治跑了出去。 这时,荣荣站起来说道:“如果太后同意,就让我去照顾一下皇上和载徵与载治他们,我比他们年长几岁,会照顾好皇上的。” 慈禧微笑着点点头,“荣荣真懂事。有你去我很放心,那就去吧。” “谢太后!” 荣荣一鞠躬走了出去。 待荣荣走后,慈禧称赞道: “六爷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一位通情达理的格格,这也是咱皇室祖上的恩德啊。” 奕䜣急忙躬身说道:“多谢太后夸奖!荣荣如此年幼,能得到太后的夸奖真是她的福份。” 慈禧忽然叹息一声,“大行皇帝可没有这个福份呀,荣安固伦公主能抵上荣荣一半就好,她太弱太孤僻了。” 慈禧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声清脆地娇笑声: “谁说大行皇帝没有这个福份?妹妹把荣荣收为自己的女儿,大行皇帝不就有这个福份吗?” 随着声音,慈安太后带着两名宫女走了进来,慈禧等人急忙站起来迎接。 “大家何必这么客气呢,都快坐下谈话吧,真是远路赶早市,我竟然落后了,也不知妹妹给不给吃呢?” 慈禧也笑道:“姐姐白吃也来得这么晚,如果心意过不去,就凑上一些银子?” 慈安笑道:“谁说我来晚了。瞧,你们不也坐着吗?” “哈哈,不是等姐姐,我们早就去了御膳堂。”慈禧忽又转过身认真地说道,“刚才姐姐的提醒倒是个好主意,我倒真心喜欢荣荣,想认她做女儿,也不知恭王和福晋答不答应呢?” 刚才慈安太后进来时说的话就让奕䜣十分紧张,如今再听慈禧这么说,更是紧张。他看一眼福晋,慌忙说道: “荣荣能博得两宫太后的夸赞已令奕䜣受宠若惊,荣荣无德无才,出身卑微怎配做太后的女儿?” 慈禧笑道:“六爷不必自谦,荣荣德才兼备,有胆有识,如果能做大行皇帝的女儿,大行皇帝在天有灵也会同意的。莫非六爷舍不得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不乐意让荣荣认我为额娘?” 奕䜣一听这话,早已额头浸出汗来,躬身说道: “太后能够不以卑职的女儿卑贱收为义女,这实在是微臣三生有幸,也是荣荣上世积的恩德呀,卑职高兴还来不及呢,怎有不同意之理,让卑职和福晋先谢过两位皇太后。” 变沂和福晋一同上前叩首致谢。 慈禧笑道:“六爷如此慷慨,把宝贝女儿给了我,说感谢的应该是我,请恭王夫妇不必多礼,快快落坐吧!” 慈安也笑道:“妹妹这顿饭可出得便宜啊,白白捡了一个女儿去,好福气。如此说来,我只好等醇王夫妇生下女儿后再来捡便宜啦?” 慈安的一席话又把大家逗笑了,也把醇王夫妇说得满面通红。不知怎的,醇王夫妇结婚多年了,却一直没有生出孩子,醇王夫妇早已心急了,一听慈安太后这么说更觉得难堪。慈禧又从旁边打趣说: “你们也加一把劲啊,争取来个双胞胎,给慈安姐姐一个,她就没有意见了。” 慈安又笑着说:“妹妹也别高兴太早啊,你认荣荣是女儿,不知荣荣是否同意认你这个额娘呢?还是先把荣荣叫来问一问吧?” 众人正在说笑着,外面传来了皇上的哭喊声,接着皇上追赶着载徵进来了。荣荣也随之跑了进来,她边跑边从脖子上解下自己的香袋递过去: “皇上是男子汉,皇上不哭,我的香给皇上。” 原来,载淳正同载徵争香袋呢?载淳向载徵索取,载徵不但不给还打了皇上。 奕䜣气得脸色铁青,想打儿子可又不好当着两宫太后的面痛打儿子,甚至训斥也不敢,看见皇上接过荣荣递上的香袋不再哭了,面色稍稍缓和一下,又听荣荣说道: “皇上先拿着这个香袋,待我回去,一定亲手给皇上做一个又大又好的香袋,让皇上一看就喜欢。” 载淳这才破涕为笑。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慈禧打破刚才的冷清问道: “荣荣,我想认你为女儿,你乐意吗?” 荣荣看了父母一眼,急忙跪了下来,十分真诚地说道: “荣荣如此卑贱,能承蒙太后不嫌弃收为女儿,这实在是荣荣的福份,荣荣先行谢过皇额娘。” 说完,连磕三个响头。 慈禧乐了,急忙说道: “荣荣快起,可别磕坏了身子,过来让皇额娘好好看一看。” “谢皇额娘!” 荣荣站起来,走到慈禧跟前。慈禧把荣荣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下,一把把她揽在怀里: “荣荣是个好孩子,荣荣更是个好女儿,皇额娘一定把你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现在就封你为荣寿固伦公主。” 不待慈禧说下去,奕䜣急忙说道: “太后万万不可,固伦公主的封号万万不可加在荣荣头上,这样做有违祖制,荣荣如此出身怎敢担当起如此封号呢?” 慈禧固执道:“六爷这话可就不对了,荣荣如今已是本宫的女儿,为何不可加封为固伦公主呢?请六爷不必多言,我主意已定,这个封号是封定了,就叫荣寿固伦公主!” 奕䜣迟疑片刻,看看慈安太后,仍然说道: “请两宫太后三思,还是收回这固他公主的封号吧,如果传扬出去,让一些不明事理的人知道,还不知怎么议论我奕䜣呢?也许说微臣有觐上野心呢?” “恭王不必多虑,谁愿意嚼舌头就让他们说去好了,这固伦公主的封号就这么定了。” 慈安太后也说道:“既然是太后认荣荣做女儿,封她为荣寿固伦公主也不过分,恭王放心好了,别人只会羡慕你呢?谁敢多说些什么,我们姐妹还不相信六爷吗?” 奕䜣知道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坐了下来。要知道,按照《大清会典》,只有皇后的女儿也才有资格封为“固伦公主”,妃嫔的女儿只能叫做“和硕公主”,像恭亲王这样的亲王女儿只可称为“郡主”。慈禧把荣荣认做女儿也只能是义女,名意上的女儿,加封为和硕公主或公主就相当不错了,慈禧却故意封为固伦公主,显然是对奕䜣施恩拉拢,奕䜣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但他知道,这是两宫太后事先商量好的,自己再说也无益,太后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让自己为她们卖命,永远站在她们的立场上。 待奕䜣坐定,慈安又说道: “妹妹既然加封了格格,对阿哥也理所当然有所封赏啊!” “姐姐以为封两位阿哥什么最合适呢?” 慈安想了想说道:“那就加封两位阿哥为贝勒、载徵为辅国公,封载治为八分辅国公,赏载徵三眼花翎顶戴!” 奕䜣给搞胡了,两宫太后今天是怎么回事,封过女儿又封儿子,到底有何目的呀? “请太后不必加封载徵与载治,无功不授禄,两人如此年幼,待他们将来长大后为朝廷建功立业时,再请太后加封不迟,如此小小年纪就得到皇太后加封何以服众人呀?” “两位贝勒将来有功于朝廷时仍有封赏,可以加封亲王衔。如今对两位阿哥加封,实际上是嘉奖六爷,望六爷尽心尽力为朝廷做事,辅佐皇上长大,将来好振兴朝纲,做中兴明君。” “请两宫太后放心,臣决不会辜负太后的厚爱,尽最大努力把太后吩咐的事做好。这加封一事就——” 不待奕䜣说下去,慈安就向他挥了挥手: “六爷恭敬不如从命,就让两位阿哥接受封赏吧。我这样封赏并不过分,完全是按照祖制的要求。” 慈禧一听这话,心中老大不快,哼!你是按照祖制,我就不是按照祖制了? 慈禧故意请恭王全家与醇王夫妇进宫畅叙赐宴,目的为了拉拢奕䜣,想不到慈安一眼看破慈禧的心思,心里道:你加封荣荣为荣寿固伦公主,要拉拢奕䜣,我也加封他的两位阿哥,决不能让奕䜣处处听命于你,成为你的同盟,那样我的位子就岌岌可危了。 慈禧也看出慈安加封奕䜣的两位阿哥是故意与自己对抗,十分反感,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却不满,略一思忖,又淡淡一笑说道: “姐姐,我们对荣荣,载徵、载治这些小字辈都有封有赏,对恭王与醇王不也应该略施皇恩吗?” “哦,妹妹原来今天宴请的真正目的就在这里?”慈安不失时机地反问一句。 慈禧也趁机说道:“如果姐姐不想加封两位王爷也就算了,权当妹妹没说。” 慈禧说着,提高了嗓门,“传御膳堂,准备酒宴!” 慈安一听,嗬!你这不是故意让两位王爷对我有意见吗?他们会认为你慈禧想给他们封赏,是你慈安阻拦了,好事你全占了,让我背黑锅落骂名,我才不干呢?慈安也提高了嗓门,略带不满地说道: “给两位王爷封赏,请执事太监笔录:赐恭王四人肩舆一顶,特准在紫禁城内乘坐。赏醇王黄马褂一件,入宫免跪。” 奕䜣、奕䜣看出两宫太后话语言间都带着火药味,如此下去今天的宴席还怎么吃下去,这赌气的加封还有何意义,大家在一起叙谈叙谈,交流一下感情本是好事,现在却变成了坏事。两人同时上前躬身说道: “启禀两位太后,对我们两人加封的事就算了,今天只是叙话,我们无功受封心中有愧,请太后收回承命。” 慈安想了想说道:“那也好,待攻克金陵后再对两位王爷封赐,今天的加封寄存于此吧。” 慈禧却说道:“如果姐姐想收回对两位王爷封赏的承命,何不了却恭王的一桩多年的心愿呢?” “什么心愿呢?”慈安不解地问。 “大行皇帝在位时,由于肃顺等人从中挑拨是非,致使大行皇帝与恭王之间略有不和。因此,孝静成皇后仙逝时大行皇帝没有谕旨给予溢号,更没有祖庙,仅仅葬于慕陵东。如今肃顺等人早已铲除,大行皇帝业已宾天,应该给孝静成皇后追谥、祖庙才行,也以此了却恭王的心愿。” 奕䜣一听这话,立即向慈禧投去感激的目光,这的确是他多年来都耿耿于怀的心事,如果两宫太后能给予了却,真是太感恩不尽了。奕䜣见慈安仍在犹豫,扑通跪倒,恳求说: “微臣宁可不要太后的一切封赏,包括对载徵、载治与荣荣的封赐,也求太后开思给孝静成皇后追谥、祖庙?” 慈安点点头,“恭王请起吧,所有封赏一样也不少,也同样会给孝静成皇后追谥、祖庙的。” “谢太后,谢两宫皇太后。” 奕䜣重重地叩了两个头,内心十分感动,几乎要流出泪来,这是他多年的心愿啊,如今终于如愿以偿,怎能不感激呢?孝静成皇后是奕䜣的生母,早在咸丰五年时就仙逝了,咸丰皇帝与奕䜣有矛盾,累及到他母亲也蒙羞、死后没有谥号,没有祖庙,更不同意将孝静成皇后与宣宗成皇帝合葬,在奕䜣的多次祈求下才勉强同意葬在慕陵东。后来,由于慕陵发生倾斜的事,咸丰又把责任归于奕䜣,并要求拆除孝静成皇后的慕东陵。虽然慕东陵没有拆除,但那追谥与祖庙的事也就无望了。 祖庙就是在太庙奉安神御,供上一个牌位,说明得到祖宗的认可。不追谥,不祖庙,就是得不到列祖列宗的认可,没有名也没有份。这对于奕䜣当然是个打击,也是个心病,他总觉得愧对母亲在天之灵,因为这是由于他的过失而引起母亲的无名无份呀! 几天后,经礼部磋商,拟出追封孝静成皇后的谥号,两宫太后发出谕旨: 上孝静成皇后尊谥曰孝静康慈懿昭端惠弼天抚圣成皇后。钦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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