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人生好多事情,都是无奈得要命。美丽的东西千千万万,属于自己的不多,自己可选择、可拥有的也不多。但只要有那么一份美丽,也足以让彼此的生命灿烂多了。我们平时所常言的相爱是种际缘,是机会,是运气,是巧合。相爱必须相知,相知不一定有缘相爱。即使把心向一个人打开、在他面前倾诉衷肠、尽洒泪水;即使关心、惦念、感激;即使心有灵犀;即使爱他,也不一定相爱,也不需要相爱。如果没有相爱的可能的话,好好爱就足够了,也许不是常人理解的爱。人生得一知己,是件不易的事,好好珍惜,或许是永久的情。
一旦强求相守或永久,反而会如昙花一现,使人痛心。
身边值得爱的人很多,需要爱的人也很多。想好好地爱别人,却怕被人误解,更怕被人那样爱。那样的爱,早已许诺给一人,早已把誓言拴在心头,融进生命,洒在每个日夜。而那样的爱,只愿从他手中接过,只有他的肩,是我终生的港湾。对于别人,珍惜所有的关怀,也不惜付出更多的关怀,只是,不应靠近,不能靠近,也不敢靠近——有些情,不是自己所能负担。自己怕受伤,深知那份疼,因而更怕伤人,怕让人疼。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付出,唯独那份,生来就只是留给那一个人的。即使有瞬间的梦中相握、想象中的霎那相依,虽然也美丽无比,却不是自己所求。
诗里的意境,只是诗里的意境,因为,诗,只是诗。每个日子都有诗,每首诗却不是每个日子。童话中的故事,只是童话中的故事,因为,童话,只是童话。每个人都会编童话,每个人却不一定是童话里的主人公。诗和童话都是想象出来的,是把生活中一丝微小的美丽,假想成金灿灿的梦境。雪天赴约,只为了守约;夜深牵挂,只因牵挂;黄昏祝福,只想祝福。一切的一切,只有一个愿望:让我的爱和关切,化成夜空的星星,不奢求给你温暖,只愿你寂寞时,有丝看得到的安慰,好让你觉得,你并不是孤独一人走在你人生的旅程,尽管,我不会陪你走到底。而我,如我已说的,不求回报,你平安喜乐,你能使我觉得我还有这么多人思念惦念,让我觉得还有这么多人值得我思念惦念,对我,已是莫大安慰了。当你有伤有痛时,能想到有我深深的祝福,那已是对我深深的爱了。再多的,我无力无法无权承受。
愿你保重!
(之二)
早晨哭着从梦里醒来,就在那瞬,心痛如绞。梦里妈妈问:“不是说两年就回来吗?已经四年半了,你怎么还不回来?”我哭着对妈妈说:“妈妈,活着不能天天相守,死了再日日相依吧。”泪水把枕头湿了半边,闭上眼睛,想再睡去,再和妈妈讲话,可心里那份巨痛,久久不去。为什么总是这样!每次,只要梦见妈妈,梦见家,醒来的时刻总是恍惚,不知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心总是痛,痛得我除了任泪水狂流,却又束手无措。之后便是深深的无奈,一种难以言传的伤悲和疲倦。一天都是怔怔的,总在问自己,是种什么样的思念,什么样的无奈,什么样的悲哀,什么样的疲惫,让我在梦里和妈妈说这些柔肠寸断的话!是该回去的时候了,我对自己,也对妈妈说。在我还不知是否有另一个世界之前,我要守着父母,守着亲人,守着那份天伦和亲情,今生今世,不再离分。
还是那首《驿动的心》:曾经以为我的家是一张张票根撕开后展开旅程投入另外一个个陌生……到现在才发现,和父母相聚的日子太少太少,自己独自飘泊的日子太多太多。心底那抹总也挥不去的孤独,那份落寞,那份软弱,那份悲哀,是不是因为自己离家太久,流浪得太久呢?每个白天和黑夜,是不是就是因为离家,因为脚下不踏实,才会分外漫长呢?路过的人早已忘记经过的事早已随风而去那份血的关连,那份脉脉相袭的亲情,却永远存在,只要我还活着,任凭天涯海角,它都将我时时呼唤。如果说我曾是任性飘零的船,妈妈的呼唤便是始终牵引我的缆绳,不管风来雨去,妈妈总是在岸上耐心等我,缆绳细细,紧紧拴在她心头。
该是倦鸟归家的时候了。四年半了,父母因为思念惦念我,而格外苍老了许多。照片上的妈妈,目光欲语,无声诉说她对女儿与日俱增的思念和担忧,爸爸头上的白发,钢针般刺痛我的心。我已撕开过好多票根,展开过好多旅程,投入过好多陌生了。人生有限,与父母相依的时间有限,再也没有必要撕开另一张票根,展开另一个旅程,投入另一个陌生了。不能再让父母日日翘首期待,望眼欲穿!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即使乌丝变白发,我永远是妈妈心头牵挂的娃娃啊!我要回家……父母一天天苍老,我的心却一天天荒凉,流浪太苦太苦。何况,纵然余生承欢他们膝下,又有多少日子!父母的爱,我今生今世难能回报,又怎忍心让他们把余生用于对我的不停的思念和担忧!不能在他乡耽搁太久,不能让父母等待太久……是回家的时候了。
你们不想回家吗?
1993年12月28日于PENNST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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