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老鼠是和人较上劲儿了!麦子开始泛黄时,赵大决定去一趟后山,赵大是想把木匠李木请到家里来。赵大对女人麦花说,你得把屋子好好收拾收拾,李木可是个讲究人。
赵大的女人麦花那时正赤红着双眼,蹶着白暄暄的屁股在床上寻找她的花裤头,麦花记得昨天晚上睡觉时,她是将花裤头放在床头上的,现在却不见了。麦花说,赵大,你可是把我的裤头穿了去?赵大说,你以为裤头是帽子呀,谁都可以戴?麦花说,难道裤头长脚了不成?啊呀!赵大,我知道,一定是白鼠精把我的裤头拖去了!赵大听麦花说白鼠精,心里一沉,头发随之就炸了起来。
赵大记得,大约是从春天开始,麦花的情绪就突然变得有些异乎寻常。她常常一夜一夜的睡不着觉。有时半夜里,她会突然将赵大推醒,“赵大,你快看,咱家的房梁上蹲着一只白鼠呢?”麦花总是一惊一乍的样子,“好大的一只呀!”赵大睁开眼,房梁上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赵大知道,麦花是中鼠邪了。麦花一定是被老鼠弄怕了。
狗日的老鼠精呀!麦花说。
这时,赵大发现裤头其实就捏在麦花的手上。赵大说,麦花,哪有什么白鼠,裤头不是在你手上吗?赵大说这话时,天已大亮。窗外核桃树上的知了开始长一声短一声地叫,赵大就去取柜盖上的那顶草帽。从村子到后山三十多里路呢。可是,他的手还未抓住草帽,便听见麦花惊异地叫了一声,好像正在吃草的母鹿,一抬头发现了老虎那样叫了一声。赵大回过头,就见麦花双手交叉在胸前,脸白得仿佛没写过字的纸。
你怎么了,赵大说。
呀咿。麦花又叫了一声。她的眼睛仿佛一对铜铃,惊恐地盯着柜盖上的草帽,牙齿像两块竹板,在嘴里敲出一连串的哒哒声。
赵大顺着麦花的目光看过去,脑子里如同开过了一列火车似的“轰隆隆”响了。
柜盖上放着的那顶草帽,在那一刻,仿佛长了脚,竟然兀自地在那走着。
噢。赵大叫了一声,血管里的血,如同沸水里温度计的水银柱,一下一下往头顶上蹿。赵大急忙操起了门后的一只镢把。可他还未来得及将镢把举起时,他突然就看见,一只白球猛地从草帽下飞起,在空中划了一条优美的弧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窗外核桃树上的知了,也仿佛受了惊吓似的,突然噤了声,赵大抓起那顶草帽,扣在了头上,赵大走出门时,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的麦花。他想,我有这么好个女人,又有一季一季的好收成,日子竟然被老鼠搅得没法过了!提起老鼠,赵大的心里至今还有些后怕。赵大弄不明白,如今的老鼠咋就这么多,这么的肆无忌惮,这么的胆大妄为。它们偷吃粮食,咬烂衣服,甚至连箱箱柜柜都给你啃得稀巴烂。房子的旯旯旮旮都是被他们穿的洞。为了收拾这老鼠,赵大真是绞尽脑汁,想尽了千方百计的办法,他养过两只猫,可养猫又能怎样呢?猫早已被家养得没有了胆量。后来,赵大去镇上买老鼠药,真真假假的鼠药,赵大买过一回又一回。最初,老鼠们不知底细上过几次当,药死过几只馋嘴的老鼠。可后来,老鼠们就变得聪明了,你把鼠药放在那里,他们竟然视而不见,气得赵大恨不得掰开老鼠的嘴将鼠药给它放进去。这倒也罢了,一次赵大又去买回了最新的鼠药,赵大在屋里像布迷魂阵似的进行了一番布置。第二天早上,赵大起床一看,果然有效呀,他放在那里的老鼠药竟然全被老鼠吃光了。那时,赵大的那个高兴呀!他甚至准备好土筐,准备给老鼠们收尸。可是就在这时,麦花却在院子里大哭大叫了起来。
赵大没想到,那许许多多的鼠药全被老鼠们转移到他家的鸡圈里了,不知轻重的鸡们竟然就被老鼠用药给毒死了。16只鸡呀!就这样葬送在了老鼠们的手里。
赵大是中午从后山回来的。赵大从后山回来时,背上背着木匠李木吃饭的家什:锯子、斧头、刨子、锛子、钻子和墨斗角尺。那时,太阳正大,赵大的草帽已戴在了木匠李木的头上,赵大的头上淌着黑油油的汗,脸却笑成了一朵花。
赵大的女人麦花已将场院打扫得干干净净,在场院的核桃树下支好木马。她请人从楼上卸下了砖头厚的松木板,麦花嗅着满院子弥散着的松木的香味,兴奋得如一同怀了崽的母鹿,在院子里蹿来蹿去。村子里好多人听说赵大请来了木匠,都涌来看稀奇,他们弄不明白赵大为啥要请木匠李木。木匠李木在方圆百里,都是有名气的,他打从第一天做木工活开始,就只做寿棺,他甚至连一只三条腿的小圆凳都不曾做过。赵大的父母已过世了,而赵大呢,才三十多岁,壮实得像头精力过剩的犍牛,他请李木匠干啥呢?赵大对于村人的疑问并不去回答,他只是得意地拿着烟给大家一遍一遍地发。
“这些呆人呀!”赵大想,“鼠灾都临头了,还在沾沾自喜呢。”也就是从这天起,赵大院子里飘出的零零碎碎的斧子吃木头的声音,每日里在村子里人们心里飘来荡去。那声音如一团谜,在村里的人心里越积越大。还有那锯子锯在木头上的声音,仿佛要把所有人的心和日子都全锯碎。
赵大干吗要做寿棺呢?这想法如一团火焰,在村子人的心里怎么也扑不灭。这时,下过一场雨。雨稀哩哗啦下了一天一夜,地里的麦就黄了。
赵大的寿棺已做好。是三副。那寿棺被抬进赵大的仓储房里,一副威风无比的样子。仓储房的地已被赵大用水泥浇灌过了,赵大的脸上一片阳光灿烂。他和女人麦花将家里所有的粮食全都运来,装进了寿棺里,甚至连衣服被褥、袜子,裤头等细小物件,都塞进了寿棺。
呆人呀,赵大说,柜子是敌不过老鼠了!赵大从这天起,就像一个坐在观众席上的戏谜一样,期待着一场好戏紧锣密鼓的开演。
事情果然如赵大预料的那样,柜子是敌不过老鼠了。这段时间,村子里接连发生了许多事,首先是村西的费老三家,刚收的新麦装柜里,不出三天,被老鼠们糟踏去了三分之一。费老大带着老婆和儿子如临大敌似的,一夜一夜在屋里和老鼠们周旋。可那老鼠的行踪神出鬼没,出神入化,一家人的眼圈都熬得着了火,老鼠却依然猖獗着。接着是村东的奇小宝,从外面打工回来,苦苦巴巴挣回二千多元钱锁在箱子里,竟被老鼠们发现了,它们用牙将二千元钱咬得只有指甲盖大的碎片。奇小宝差点疯了,他守候了两天两夜,终于套住了只老鼠。奇小宝给这只老鼠身上浇上煤油点了天灯。不想老鼠被烧急了,背着一身大火窜进了牛棚,老鼠是被烧死了,同时烧死的还有一条初生的小牛犊。
村里人开始陷入无序的恐慌。
由于有了李木做的三只大寿棺,赵大的日子在那段时间就轻松自在多了。他没有必要再为老鼠糟踏粮食和咬烂衣服而担心。寿棺给他守住了粮食和衣服,使他有了更好的心情和更多的时间去守候女人麦花。赵大的女人麦花,更像是变了个人,她的情绪也复如初,脸上显出少有的红润,她如同一个装置了气哨的皮女人,只要赵大动一动她,她就会发出快乐的欢叫。女人麦花充满诱惑力的叫声,简直如战场上的冲锋号角,弄得赵大完全成了一个不怕死的勇士,表现出勇往直前,视死如归的样子。
其实,赵大家里的老鼠并没因那三只寿棺而减少,它们依然在赵大家里跑来跑去。但赵大心里清楚,那都是一些饥饿的老鼠,它们是在瞎忙。赵大甚至都能感觉得到那些老鼠的叫声都是有气无力的和无可奈何的。赵大对女人麦花说,让它们去蹦吧、跳吧,再过几天它们蹦不动了,看它走不走。
可是,半个多月过去了,赵大家的老鼠们依然没有走的迹象。赵大觉得事情有些奇怪。人最多能饿七八天,可老鼠竟然饿了半个多月了,还跑得这么欢势!赵大问女人麦花,“咱家里是不是还有粮食没装进寿棺里去?”女人麦花说:“那天把粮装完后,我连地都扫了一遍的。”赵大突然就有些惊慌,他担心老鼠会不会将寿棺也咬烂了。
那天下午,赵大就拿着钥匙去打开仓储房的门。他要去过细检查一遍,看寿棺是否真会被老鼠咬烂。可是,就在赵大打开仓储房的门的那一刻,他惊呆了:他看见仓储房的水泥地上黑压压坐了一片老鼠。是的,它们是坐着的,它们像示威似的坐在那儿,两只前爪提溜在胸前,它们的鼠目齐刷刷盯着那三只寿棺,仿佛那就是它们要攻克的堡垒。
赵大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它们丝毫的惊慌和畏惧。这反倒使赵大有些害怕了,赵大“噢”地叫了一声,老鼠们没动。赵大也没敢动。这就对峙了一段时间,赵大猛然觉得眼前飞起了一道白弧,那白弧像一道闪电,转瞬即失。随即,那些老鼠们像接受到了命令,或者受到某种暗示,一转眼的功夫,便稀里哗啦散得一干二净。
噢。
赵大又叫了声。他看见满地都是老鼠的粪便。赵大那一刻完全疯了一样,他几步冲到寿棺跟前,当他一个一个地打开寿棺的盖时,他突然笑了,嘴咧笑得几乎能进去一辆车。
牛皮呀!赵大突然说,老鼠竟然敢示威!其实,赵大在那天是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的。他忽略了一个细节,那么多的老鼠是怎样进到他的仓储房,又是怎样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赵大更没想到,他费心巴力用水泥浇灌的地板,会被老鼠们打穿。
赵大被暂时的胜利迷惑住了。一种更大的危机已像一块乌云一样向他笼罩过来,他竟浑然不觉。
那天晚上,赵大躺在床上兴奋得有些睡不着。他对女人麦花说,我想听你叫呢。
麦花就鲇鱼般偎进了他的怀里。这一次,赵大几乎把所有的精神全集中在听麦花的叫声上了。女人在这时的叫声竟是如此动听。赵大觉得自己好像是一辆爬坡的车,而麦花的叫声仿佛就是油门,一声声把他往巅峰上送。可是,麦花叫着叫着,突然停下来了,好像是汽车突然熄了火。赵大大汗淋漓地说,你叫呀!你咋不叫了?麦花说,你听听呀,我好像听到了一声声音。赵大说,我只要听你的叫声。麦花说,好像是啥吃木头的声音呢。赵大说,啥吃木头?是锯、是斧头。你难道忘了,木匠李木又不是被村里人请来做寿棺了吗?大约是两天以后,赵大再次走进了仓储房。这一次,赵大是去取放在寿棺里的衣服的。他打开仓储房的门的那一时刻,真希望再一次见到老鼠们示威的场面。可这,这一次赵大失望了。仓储房里一片寂静。光光的水泥地板上,竟连一粒老鼠屎都寻不下。赵大坚信老鼠们最终是面对这铜墙铁壁似的寿棺束手无策,而不得不背井离乡另谋生路去了。他想象着这些难民似的老鼠们集体大逃亡的狼狈样,心里甚至还生出了些微的哀伤。
赵大打开了寿棺。
赵大打开寿棺时,突然发现情况变得有些不妙。寿棺里的衣服已经乱成了一团槽。
噢。赵大听见自己的喉咙发出了一声叫。接着,他便打开了另外两只寿棺,他发现那满满的粮食,竟然矮下去了四五指。
噢哇!赵大说,我上了老鼠的当了。
赵大的心好像成了一只被人拎着脖子的鸭,出气都有些困难了。
我竟然上了老鼠的当!赵又叫了一声。赵大看见他的女人麦花那时正在院子里嗑着瓜籽呢。
赵大的女人麦花进屋时,赵大正像一只灰鼠似的趴在地上。他将头拚命地塞进棺底,贼眉鼠眼的样子。麦花尚不知道老鼠咬破了寿棺的事。她只是觉得赵大缩着身子蹶着屁股趴在地上的样子滑稽可笑。麦花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赵大从寿棺下灰头灰脸钻出来时,手上攥着一只老鼠。那是一只肥硕得差不多要排进减肥行列的老鼠。老鼠似乎已预感到自己的末日快到了,在赵大粗糙的巨掌里做着垂死的挣扎。它吱儿吱儿地叫着,叫声尖利得仿佛一枚钢针,刺得人头痛。
赵大原想把这只老鼠摔死,又觉得这样太便宜老鼠了。赵大找来了一把黄豆。他将黄豆一粒一粒从老鼠的屁眼里塞进去,仿佛老鼠的屁眼是一只装粮的口袋,直到再也塞不进了。才让麦花拿来针线,赵大用针线将老鼠的屁眼缝合上,一松手将老鼠放掉了!大难未死的老鼠,似乎忘记了身上的伤痛,夹着尾巴,转眼钻进寿棺底不见了踪影。
你咋又把老鼠放了?赵大的女人麦花惊奇地睁大了眼。
赵大一脸得意地笑了。
你咋能把这害人的东西放了?赵大女人麦花又说一句。
它最多只活三天!赵大说,你难道没看见我把黄豆放进他的肚里去了吗?只要两天,那黄豆就会在它肚里长出豆芽来,它的屁眼被我用针线缝上了,不胀死它才是怪事呢!鼠灾就是在这时来临的。鼠灾以排山倒海之势向赵大袭来。
那天下午,赵大放走那只老鼠后,就用水泥将墙角的鼠洞填了。可仅仅过了一个晚上,老鼠们又在仓储房的另一端穿出洞来。这一次,不是一个洞,而是一排,一个个都拳头那么大。赵大想,老鼠一定是和他较上劲儿了。赵大让女人麦花烧了几锅开水。这天早上,赵大和他的女人麦花就这样一桶一桶将那滚烫的开水灌进鼠洞。之后,再用水泥将鼠洞封住。
可这又有何用呢,老鼠们天生就是打洞的料,现在既然和赵大扛上了,又怎能轻易善罢甘休呢。这样,赵大和他女人,这边刚把鼠洞堵,老鼠们又在那边开出新洞。
转眼四五天过去了。这天下午,赵大的女人麦花终于吃不消了。她的身子像一团泥一样瘫在了地上。稀软得没了一点筋骨。麦花说,赵大呀,我们是斗不过这老鼠了。咱另想办法。
赵大找到那个新的收拾老鼠的办法是在几天之后。那个办法是村里小学的罗老师告诉他的。
罗老师说,去弄几条蛇吧。
赵大真的就弄回了几条蛇。尽管赵大觉得蛇比老鼠更令他害怕,但他还是用布袋将蛇装回来,放进了仓储房。
事情果然有了变化。第二天起,赵大发现那些肆无忌惮的老鼠的行动,明显有了收敛。10多天后,赵大家里竟然连一只老鼠都没有了。赵大在高兴之余,不免也生出几分担心,因为,那时,夏天已成了强弩之末了,再过些时日,秋天就要来临,赵大担心秋天来了,蛇一旦蛰伏进洞里,老鼠定会卷土重来的。赵大不敢想象那时将会是怎样一种局面。
可是,事情并没有按赵大想象的那样发展,赵大没有估计到,秋天还遥遥无期时,他已陷入了另一种恐慌之中。这种恐慌更令他害怕。
没了老鼠,麦花完全变了个人,她像久旱逢雨的禾苗,憔悴萎缩的身体舒展开来,呈现出一片勃勃生机。她的情绪也开始一日日好转。那张因为担惊受怕而变得毛毛糙糙的脸,又恢复了往日的红润,变得光彩照人了。赵大看见麦花的样子,突然就激动了起来。赵大觉得自己正好长时间没有这样激动过了。赵大说,麦花,我好久都没听你叫过了,我想听你叫呢。
赵大的话如春天的暖风,吹得麦花满脸桃红。
麦花像一床打开的被单,躺在了床上。麦花躺在床上,突然觉得他的背有些硌人。麦花说,赵大,你把什么放在床上了?赵大说,没有呀。麦花说,可我觉得硌人呢,麦花说着,就掀开了被单。
麦花掀开被单,就见一条蛇盘在那里。那蛇昂着头一副居功自傲的样子,一双小眼,一下一下地眨巴着。嘴角扯起一丝挑衅的笑。麦花也笑了,麦花的笑阴森森的,有些令人毛骨悚然。赵大感到他的背上好像放着一台空调似的嗖嗖冒着凉气。
接着,赵大就看见麦花在伸手抓那条蛇。那蛇仿佛一只失了灵的发条,“哧”一声就伸直了身子,不慌不忙地扭摆着身子钻进了床底。
这天晚上,赵大和麦花没有睡觉。接下来的一个个黑夜他们也都没有合过眼皮,他们在家里的旮旮旯旯寻找着那几条蛇,他们企图将那几条蛇扫地出门。可蛇们似乎有意要调戏他们似的,一边有意躲着他们,一边又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令他们不知所措而又无可奈何。
赵大不得不去借了一杆土枪,他在枪里装上铁籽和火药。他抱着那杆土枪开始一夜一夜等待着蛇。
这天晚上,赵大实在是有些熬不住了,他觉得一双眼皮像铅似的沉重。如果再这样熬下去,恐怕身子就要散架。赵大就爬上床想睡上一会儿,哪怕是一小会儿都行。
赵大爬上床时,麦花仍坐在床上傻笑着,她边笑边用右手数着左手的五个手指。
她一遍遍数着,似乎总也数不清。自从那晚之后,麦花一直没合过眼,可麦花仿佛压根儿就不用睡觉似的,虽然,她的双眼已熬得像兔子的眼一样赤红,但她的精力越来越旺盛。赵大有些心痛。一个好端端的女人,竟然就成了这个样子了。赵大这样想时,就睡着了。
后来,赵大是被一阵呼啦啦的声响弄醒了。赵大抬起又酸又涩的眼皮住地上瞄了一眼。只一眼赵大顿时就清醒了。赵大看见一前一后两条蛇,正往门口游动着。
在这两条蛇之间,还有5条小蛇,麦花那时,仍在数她的手指。赵大嗷地叫了一声,弹簧似地从床上弹了起来。赵大明白,这一天终于来了。也有些兴奋。可是,就在他拿起枪准备瞄准正走向门口的那一群蛇时,他发现,床前的地上还有一条蛇,赵大顺势就用枪托摁住了蛇头,蛇受了突然的惊吓,尾巴一甩就紧紧缠住了枪。赵大就这样和蛇对峙着,赵大拚尽全力,想把它置于死地,他根本没有料到蛇会尾巴缠住枪栓,而且用尾巴扣动了枪栓。
口平!赵大听到了一声响,赵大回过头时,看见麦花依旧坐在床上,麦花的左手一片血肉模糊,一节断指正在床上跳动着。麦花在这一瞬,终于把她左手的手指数清了,麦花说,赵大,我左手怎么只有4根手指了?麦花从医院出来,已是初秋,树上的叶子七零八落地开始往下落。麦花的手好了,病也好了。但当她站在院子里时,仍然心有余悸。麦花对赵大说,赵大,我心里好害怕,我们还是搬家吧?赵大说,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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