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来临之前,赵闻的心情就一直不太好,他的情绪如同失了控的温度计似的,忽起忽落,变得令人捉摸不透。
我们去喝酒吧!那段时间,赵闻只要打电话,几乎就这一句话。
赵闻其实是个不胜酒力的人,可那段时间里,赵闻仿佛对酒杯有深仇大恨似的,一见到酒就会拚了命地去喝,直到把自己喝得连眉毛都分不清,似一摊烂泥摊在桌子上了,才善罢甘休。
女人呀,他妈的女人!赵闻人醉了,嘴却是不闲的。他常常在醉得一塌糊涂时,发出这样的感叹。
“你说说,像皮皮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傻×值不值得我去为她伤心动肝?”我知道赵闻嘴上虽然这样说,但他的心里是对皮皮割舍不下的。他和皮皮毕竟同居过两年多。两年多呀,说恨就真的恨起来,说忘就真的能忘得干净么?况且皮皮又是那样的漂亮。
赵闻和皮皮的相识,纯属偶然。
那是两年前的那个春天。那时,赵闻刚到杂志社时间不长。赵闻原先是所大学的心理学讲师,辞职后应聘到杂志社专门主持“心理氧吧”这个栏目。
一天中午,一位朋友送给了赵闻一张购物现金券,赵闻拿着这张现金券到临近北大街的那个超市购物。赵闻一向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平时购买东西找回的零钱,他都是连看也不看就胡乱塞进衣袋里。可是这一天,赵闻在购买东西走出超市大门后,突然之间对超市的电脑结帐单产生了怀疑。这样,他一边往前走着,一边低着头想从结帐单里找出一点差错来。冷不防就与迎面走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赵闻手里提着的东西被撞飞了,唏哩哗啦散了一地。当时,赵闻心里就蹿出了一串火,他正准备骂句脏话,可嘴尚未张开时,突然笑了。赵闻发现站在他面前,被他撞了或者撞了他的竟是个女孩儿。
这个女孩就是皮皮。
皮皮当时手里捏着半根油条,小巧的嘴里也是含着一截油条的,由于突然的变故,那油条就那样在嘴里囫囵着。
“你不知道皮皮当时嘴里包着油条的样子有多动人,”赵闻一提起那天的事就激动,“那妩媚的样子,谁见了都会产生把她搞定的想法!后来,是皮皮开口说话的。皮皮说:”对不起,先生。“好着呢,今天可有人请我喝酒了。赵闻当时不知从哪儿斜冲出一股幽默劲。他这样说着时,人已快步冲到大街上。他买的卫生纸有一筒不知什么时候浪荡到那里去了。他去把它捡了回来,递给了皮皮,他让她擦去了残留在那白白的小手上的油渍。
那个春天的上午,赵闻果然就带着皮皮走进了临近钟楼的鹤城最有名的12度酒吧。后来的事情水到渠成,这天晚上,赵闻将皮皮带上了他那张饥渴了好长时间的双人床。
之后的一段时间,赵闻就像久旱逢雨的秧苗,旺实得很。我们常常看见他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在街上窜来窜去。他的车头前的筐篮里总是会装着两根或三根用旧报纸包的油条。赵闻说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皮皮为什么对油条有着如此浓厚的兴趣,“你实在无法想象,每次做完爱,皮皮的第一句话是什么?‘给我买根油条吧!’”爱情真的简单呀,一张床、一根油条,足矣!或许爱情真的只要一张床这么大的空间就足够了,可婚姻却远远不只是一张床,一根油条那么简单了。
就在这个夏季来临之前,有一天赵闻突然对我说,他准备和皮皮谈谈结婚的事。
赵闻说,这段时间,他发现皮皮突然迷上了化妆。每天早上一起床,皮皮就会坐到镜子前给自己的脸上涂脂抹粉。“你知道,皮皮一向是不化妆的,她的皮肤很好,现在她怎么会突然喜欢上化妆?”赵闻说,“女人一旦突然迷上化妆,是个危险的讯号。”我说,女人的脸跟房子一样,时间长了也得装修装修的。
赵闻说,可她一向是迷恋油条的。
事实证明,赵闻的判断是非常准确的。
就在那天晚上,赵闻便给我打来了电话。
赵闻说,皮皮和他拜拜了。
皮皮总得说出理由吧?我很傻冒地问了这样一句话。
她说她已吃腻了油条!赵闻说。
我和赵闻再见到皮皮,已是夏天了。
进入夏天,鹤城接连下过几场雨,赵闻的情绪开始有所好转,赵闻情绪的好转还有另一个因素。
那一天,赵闻又在电话里对我说,我们喝酒去吧?当时,我就火了。我说,赵闻这次咱不喝了。你带上几百块钱,我去给你找个“鸡”玩玩,泻泻你的火!你他妈的干吗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呢?皮皮是个什么东西?想开了,不就是你的一个“鸡”么?你捡了大便宜呢,她陪你两年多时间,不就是每天吃你几根油条么!赵闻当时就愣了,半天没说话。我挂了电话,由他去愣去!可是,就在这时,我和赵闻却见到了皮皮。
那天是赵闻的生日,我对赵闻说,今天我们去喝一次酒吧,我们好长时间没喝酒了。
赵闻听我说这话,愣怔了一下,然后就感激地对我点了点头。
我和赵闻便去了我们以前常去喝酒的那个地方—杂志社旁边的一个小酒楼。在二楼,我们选择了一个靠窗的地方坐下。
喝酒时,我们都没有说话。
后来,赵闻突然就说话了。他说,天怕是要下雨了,“我闻到了雨的味道。”赵闻说这话时,我们就听到外面“哗——”地响了一声。我们抬头向窗外看去,就看见了站在街对面的皮皮和喜之郎。
我们看见皮皮时,皮皮正站在那堆白木板前。她的手里捏着一根油条,那油条在皮皮那涂满口红的嘴里正一截一截地短下去。喜之郎在那一霎似乎手显得很忙。
他一边打着手机,一边对着几个拿锯拎斧头的民工指手画脚。民工们手里的斧头就开始在木板上砍出乒乓堂堂的一片响。
我们看见,那些斧头在空中划拉出一条条优美的弧线,很好看。
赵闻的情绪又突然变得躁动了起来,他猛地抓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将杯里的酒喝干。然后将手里的半截烟用力地除了丢出去。或许是力量小了些,那烟头像折了翅的苍蝇并没挣扎多远,便一头栽进了街面上。
赵闻又喝了一盅。
又喝了一盅。
又喝了一盅。
赵闻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我得去把我的钥匙要回来。赵闻说,然后,他便像一面被雨水浸透了的土墙似地“窝”在了椅子上。
赵闻又一次醉了。
赵闻到街对面去见皮皮和喜之郎是在半个月之后。那时赵闻已经知道皮皮和喜之郎在街对面张张罗罗地忙乎了这半个多月,是在装修两间门面房,喜之郎不知通过什么关系弄了来80多万元的贷款,他准备在街对面开一个化妆品专卖店。喜之郎先前是写过诗的,因此,他给这个专卖店起了个非常别致的名字,叫三棵树化妆品专卖店。
赵闻去街对面的那天,正是专卖店开业大喜的日子。早在两三天前,皮皮和喜之郎就给赵闻发来请柬。我真不明白皮皮和喜之郎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不是故意揭赵闻的伤疤,再给伤疤上撒胡椒粉么?接到请柬的那天,我们以为赵闻会撕了那请柬的,设想到赵闻看了那请柬之后,竟然笑了。
我说,针尖对麦芒的事,还是不去的好。
赵闻说,你看这请柬设计得多好。
我说,你别把它当请柬,当是满街都是的那种印着治疗阳痿和性病的广告宣传单。
我干吗不去呢?赵闻说,冲着喜之郎过去和我们是朋友的分上,我也得去,况且我得去把皮皮带走我的钥匙要回来呀。
后来赵闻真的就去了,赵闻穿过街道时,我听见他嘴里还打着口哨。
那一天,赵闻表现出了少有的君子风度,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他在见到喜之郎的那一刻,竟然像两个友好国家的领导人会晤似的,还热情地和喜之郎握了握手。喜之郎显然也没料到赵闻会这样的宽容和大度,有一刻,喜之郎真的有些感动了。这样一来,整个开业典礼的气氛随即便轻松活泼起来。赵闻其实是天生有几分幽默的人,他甚至还讲了几则半荤半素的小笑话,逗得在场的人一个个咧着大嘴傻笑。
皮皮一开始似乎有意在回避着赵闻。她是在回避一种尴尬。这时,她也端着一杯红酒走到赵闻的跟前,我们看见,她和赵闻碰杯之后,情不自禁地用他那纤小的小白手拂掉了落在赵闻肩上的一根头发丝。
或许就是这个细小的动作感动了赵闻,他似乎忘记了向皮皮要回钥匙的事,就在宴会快要结束时,他端着酒杯,找到了喜之郎。
皮皮是个好女孩,赵闻说,你得好好待她。
喜之郎大概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或者一开始他就看出了赵闻原来是个软蛋,听赵闻说这话,便显出一副不屑的样子。
“难道你没有皮皮已经被我从第三世界里解放出来了的感觉吗?”我看见赵闻在听完喜之郎的这句混帐话后,握酒杯的手抖了几抖。我真担心赵闻会用这酒杯砸破喜之郎的脑袋。赵闻却突然笑了。
那我们该为此干一杯吧。赵闻说着,抓过酒瓶将酒斟满,我们看见赵闻将酒杯举了起来,冲着喜之郎的头顶倒了下去。
赵闻刚刚好转的心情又一次回落了下去。这期间,杂志社要在读者中搞一个心理情况的调查,赵闻和我被派往我们刊物发行量最大的B市。在B市我们呆了4天,我们的调查工作也进行得相当顺利。
临回鹤城的前一天晚上,我们租住的那家宾馆及周围城区突然停电了。后来,我们才清楚,B城自进入夏季以来,几乎未下过一场雨,电量严重短缺。当往日灯火辉煌,一片嘈杂的街道,哧溜一下,陷入一片黑暗和静寂时,我们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和无聊。赵闻便拿出一副扑克牌,让我给他算命。我说赵闻,你是不是又有了啥事?赵闻说,你算算吧。我就让赵闻洗了牌,奇怪的是,这天晚上,我将牌接连抽了3遍,竟然也未能抽出一个对子来。
赵闻急了,他问我这是不是有啥不好的兆头。我说,怎能肯定就是不好呢?否极泰来,你知道吗?这是否极泰来的先兆!你该弄啥弄啥吧。赵闻显然被我这几句话糊住了,他一脸释然地笑了。然后自言自语地说,这么说,我是可以去见见她的了。我说,谁?赵闻说,一个女孩!接下来,赵闻给我讲一件事。
赵闻说,大概就在半个月以前,他接到了一个叫欣欣的女孩给“心理氧吧”打来的电话。叫欣欣的女孩说她拥有上百万资产。为了爱情她和一个自以为靠得住,却是一无所有的男孩结了婚,可是,结婚时间不长,她就发现他在外面与歌厅里的坐台小姐一块鬼混。
赵闻说,我是因为穷而失去爱,而她却是因富而失去爱,他妈的这世界,这人到底都怎么了?我说,你是同病相怜呢?还是有所企图?我只是想见见她!赵闻说。
我们是第二日晚上10点多回到鹤城的。回到鹤城我满脑子还是那个叫欣欣的女孩的杂七杂八的事,赵闻大概是在说到欣欣的这件事时,我没有提出明确的反对意见,一路上心情都很好。
下车后,赵闻便去提了一扎啤酒,又买了些小零食,他让我一块去他家喝酒。
赵闻说,自从皮皮走后,他好长时间都未回家了,以前有皮皮在家,下班后回到家里总能感受到一份温暖、一份体贴和一份亲切,现在一回家冰锅冷灶,给人一种凄凄惶惶、孤孤单单的感觉。
我不好推辞,便拦了一辆出租。开出租的是个二十几岁的女孩,长得很漂亮。
赵闻心情一好,他那种风趣幽默的本性就自然流露出来了。他一路上插科打诨,把那开车的女孩逗惹得不停地笑,满脸都是桃花盛开的样子。我们这样笑着,谁也没想到这个晚上等待赵闻的却是一件不幸的事。那件事,像当头一棒敲得赵闻好长时间都喘不过气来。
开门前,赵闻还回过头问我,你说我以前回家掏出钥匙开门前最怕什么?我说我怎么知道呢?我连婚都未结过。赵闻便说,最怕皮皮不在家。这样说时,赵闻已打开了门。他放下手里的东西,便去寻找开关,“叭,”灯亮了,就在灯亮的那刹那间,我和赵闻都愣住了。
我们看见了皮皮和喜之郎。
皮皮和喜之郎睡在赵闻的床上。他们赤裸着身体,像两条蛇一样搅缠在一起。
皮皮在那一霎如同一只发情的母猫一样低呻着。然后,她那充满着快活的呻吟,像一柱充满着活力的喷泉,突然失去了水压刚刚冲到一半随即就跌落了下来。
皮皮和喜之郎发现了我们。
喜之郎在那一霎动作比老鼠都快。他一下从床上蹦到了地上,三下五除二地划拉上衣服,但喜之郎似乎并不怕赵闻。
这一切都是为皮皮着想,喜之郎说,皮皮说只有在你这床上,她才能达到高潮!后来的事情可想而知,那扎赵闻从车站买回的啤酒,我们一口也没喝,全碎在了地上。
喜之郎在拉着皮皮出门之前,扔下了一沓钱,他说全当是他们开的住店费。
我们看见那钱,尴尬地躺在一堆啤酒的泡沫中间。随后,那泡沫就一个个碎掉,碎得悲伤而壮烈。
这之后好长时间,再没见过皮皮和喜之郎。赵闻知道,他们其实仍旧在街对面那个叫三棵树化妆品专卖店里或快乐或不快乐地生活着。因此,他来来去去总是想方设法地回避着他们。
他怕一见到他们,他就会想起那晚令人作呕的一幕。
皮皮和喜之郎显然也是在有意地躲着赵闻的。
赵闻依然按部就班地上班,依然主持着“心理氧吧”,依然在每天接许许多多来自四面八方的心理咨询电话。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赵闻和那个叫欣欣的女孩的关系明显地有深一步的进展。赵闻有时也半遮半掩地向我透露一点关于欣欣的事。
赵闻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去见那个叫欣欣的女孩子。
大约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那天晚上已是午夜时分了,赵闻突然给我打来了电话,赵闻在电话里说,喜之郎给他打电话了。
我说,喜之郎给你打电话干什么?赵闻说,喜之郎在电话里告诉他,皮皮失踪了。皮皮将三棵树化妆品专卖店所有的资金席卷一空后失踪了。“我们去看看喜之郎吧,他也是怪可怜的,”赵闻说,“他妈的皮皮呀!”我和赵闻去看喜之郎,喜之郎的房门开着,却不见人,一股烟酒和汗交杂在一起的气味,在屋子里纠缠着,刺鼻难闻。皮皮失踪显然有两天了,喜之郎屋里的地上到处都爬着烟屁股,房里的床单和窗帘被烟火烧出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洞。
赵闻和我从喜之郎的屋子出来。当我们匆匆地冲向了街道时,我们看见了喜之郎。喜之郎在这个夏天的上午,竟然穿着一领棉大衣。他在街道上敏捷得像一只猴子一样,他一边追逐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一边在大声地朗颂着他以前写的诗:我的手/在一夜之间/长成一棵参天大树/鸟儿们/在哪里筑巢……喜之郎疯了。
喜之郎就这样疯了。
我们从大街上将喜之郎总算弄回了家。
就在我们见到喜之郎的第二天下午,我们正在筹集资金准备将他送往市精神病院治疗时,有人在城外的护城河旁发现了喜之郎。那时,喜之郎已经死了。他穿着皮皮未带走的衣服,戴着皮皮戴过的乳罩,甚至连同裤头都是皮皮的。在收拾喜之郎的遗物时,我们发现他在临死之前,将他所有的东西包括他过去写的诗稿都烧掉了,他最后留给这个世界的唯一东西就是他穿着的花裤头上的一摊精液。
之后的许多日子,我和赵闻都弄不明白,喜之郎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因何排了一次精。
鹤城开始降第一场霜时,赵闻终于作出决定,起程去见那个叫欣欣的女孩。
赵闻在走之前,没有给那个叫欣欣的女孩打电话。他要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
后来,赵闻告诉我,那次的一切事都显得那么顺利,他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到了欣欣居住的那个城市后,按照事先在电话里留下的地址,几乎没费什么神就找到了欣欣的家。
那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建筑的四合院。
赵闻进门后,突然发现那是一个很像医院的地方,一张大台桌的后面坐着一个长得十分姣美而却穿着白大褂的女孩。
欣欣以前,从没告诉过她是学医的。赵闻怀疑自己走错了门,转身欲走时,那女孩却开口了。
女孩说,你是赵闻吧?赵闻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怎能不知道?女孩说,我们通过电话呀,从夏天开始到现在,不止一次了吧?你是欣欣?我知道你会来寻我的,女孩说。
赵闻没有想到眼前的欣欣比他想象中的欣欣还要美。赵闻有些激动,他甚至想象着一个惊天动地的拥抱即将发生。
这时,那个叫欣欣的女孩示意他在台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女孩说,咱们开始看病吧!看病?赵闻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女孩说,我知道你在杂志就是主持“心理氧吧”栏目的,也知道你以前是大学心理学的讲师,但我也是一位心理医生,自我们通过电话后,我就发现你有严重的心理障碍,你太热衷于幻想了。我想,我有能力治好你的病,想想,你不治好自己的病,怎么能主持好“心理氧吧”这个栏目呢?这么说,你以前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个骗局?赵闻说。
是的,截至目前,你是第42个相信我的谎言的,不过前面41位已在我这里接受过治疗了。
操,有病!赵闻说,你才有病呢!赵闻从南方那个城市回来时,我去车站接他。这一圈的遭遇,使赵闻颓废了许多。
他妈的呀,真是撞见鬼了。赵闻一下车就不停地这样骂。到在车站附近的一小酒馆里他一气灌下了一瓶白酒,把自己灌得嘴皮发僵骂不出来了,方才罢休。
这次,赵闻是彻底的醉了。我扶他上出租车时,他软得像一棵棉花条儿。
这一次,开出租车的仍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孩,但赵闻已醉得连自己的眼皮都抬不动了。
我让那女孩直接把车开进了市第二医院。
赵闻醒来是在第二天早晨。赵闻一睁开眼,看见挂在那儿的吊瓶,就大喊了一声。他一把将针从手上拔掉。
干吗给我打针?赵闻喊,我好好的干吗给我打针,是不是你们都有病?然后,他就跳下床,跑出了病房。
赵闻就那样踉踉跄跄跑着。他跑在前面,我追在后面,就这样一直追到他房门口。
赵闻跑累了,我也跑累了。就这样,我们靠着门一边一个地大喘着粗气。
门是被赵闻猛然间靠开的。这之前,我们谁也没有注意赵闻的门是开着的。我和赵闻像两只皮球一样滚进了门里。等我们从地上吃惊地爬起来时,我们又一次吃惊了。
我们看见了皮皮。
那时,皮皮正坐在梳妆台前那面镜子前化妆。
我们看见梳妆台上放着一根油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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