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本《金庸百家谈》编了一些谈金庸的武侠小说的文章,以台湾三毛的谈小说中人物的俏皮短文为首。但其中尚未见特别指出金庸的武侠有堂吉诃德之风的。堂吉诃德是武士又非武士。金庸写的与此殊途而有同归之妙。他写的武侠多不合格。其中虽有符合旧模式的陈家洛、袁承志,但另有稀奇古怪的不武之侠或不侠之武。《天龙八部》中的书呆子段誉不肯学武,有武功而自己不知道,不会用,时灵时不灵。虚竹和尚兼道士又兼驸马,坚决守清规,不学旁门,而不由自主犯戒,又成逍遥派掌门人。王语嫣小姐精通武术各派书本而自己不会,只会口头指点别人取胜。《射雕英雄传》中大英雄郭靖笨而可敬。《侠客行》中“狗杂种”石破天愚而可爱。他误打误撞在被害中学成武功;不识字而由笔法看出剑法,超越认字前辈。《鹿鼎记》的主角是无心学武的不折不扣小流氓。其唯一德行是不肯负友。他上交皇帝,下交反叛,以开妓院为理想,把皇宫当作妓院。《笑傲江湖》中伪君子竟称君子剑。剑术最高的要自宫为太监,不男不女,反成教主。小说中,幼年受苦,无罪蒙冤,是常事。《倚天屠龙记》、《神雕侠侣》、《飞狐外传》中都有。《连城诀》竟似冤案图解。十四部中除三个中短篇不计外,只有《书剑恩仇录》、《碧血剑》符合武侠小说正轨。其他多以荒唐寓意,庄谐杂陈。例如毒手药王的嫡传弟子竟是真情救人牺性自己的少女。金庸心硬,极写激情,指出正邪难分,智愚莫辨,狠嘲自大狂,暗藏幽默感。可用佛语说他的小说“若是武侠,即非武侠。”不妨戏作结语曰:侠可不武,愚能胜毒,好人受苦,有情无福,琴棋刀斧,笑骂教主。
补白
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