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而又是文学,纪实而又是小说,这矛盾统一体近来很热闹,不过也可说是“古已有之”的。史书和笔记往往是真真假假,或则是以假乱真,或则是将真作假,都可算作小说。这种小说大体不外以假名写真事和以真名写假事两大类。清初《儒林外史》的马纯上就暗示真人冯粹中。“马二先生”长期成为姓冯的通名。二十年代报纸副刊上的段干木是段祺瑞,基督将军是冯玉祥,吴秀才是吴佩孚,“胡子”大帅是张作霖。这些都是从清末的《官场现形记》、《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老残游记》、《孽海花》等小说传下来的。大概到了张恨水的成名作《春明外史》,新闻记者的“影射”小说就告一段落,几十年以后的《金陵春梦》要算另一回事了。以实事写小说,民国初期,北有《杨三姐告状》,南有《枪毙阎瑞生》,长篇的有写袁世凯的《新华春梦记》。到国民党统治时期,这类书就衰落了。源和流毕竟不同。现在的报告文学大非昔比,成为装新闻通讯内容的长篇论文了。所有的小说,不论如何荒诞,都被认为写实,以真人真事对照,不缺少“索隐”和“对号入座”的读者。从《儒林外史》到《春明外史》的传统,继承了也打破了。把小说只当作小说,这在中国也许是从来就不大行得通的。小说总是要算作“外史”或则“正传”的。
补白
止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