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过门更相呼,有酒斟酌之”、“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陶潜《移居》)以及“不好诣人贪客过,惯迟作答爱书来”(吴伟业《梅村》)是一般知识分子好客慕友的习惯,那么,惠崇笔下这位诗才出众的隐者“薄酒懒邀客,好书愁借人”的心态则别是一种境界。在这里,世俗的应酬都抛弃了,人只生活在绝对属于自己和书本的世界里。薄酒独酌,奇书自珍,孤独中与好书“对话”,自有一番深醇的人生滋味。一想到这番“恋情”可能被借书人骚扰、阻隔乃至于剥夺,心灵细腻而又痴情的读书人在有人借书时确有一种委屈、狐疑、担惊受怕乃至于“胆颤心惊”之感。于是,“好书愁借人”也就成了一块令人惊悸不安而又难以明说的“心病”。就发掘知识分子的“奇癖”而言,惠崇这一联,真可谓体察入微、入了巨匠阃域。
然而,有如此心态的人是否必然决绝世情呢?七、八句笔锋一转,诗人又为我们描述了一个慌里慌张、丢三拉四,因而连纱巾也忘了戴、光着头赶去为人治病的“行药人”形象。这既不合礼仪,又难御风寒。但是,急难关头,也许正是这些有奇癖而又坦诚的知识分子最少想到自己,最有古道热肠。世界真就是这么奇妙。
钱易曾评惠崇诗曰:“步骤高下,去古人不远,释子之诗,可相等者不易得。”确非虚语。
补白
程亚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