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曹雪芹、老舍的笔下,都能读出一种“京味儿”,但显然是老北京的味儿,那么,“新京味儿”究竟“新”在何处?这就需要看看新北京与老北京有何区别了。
将近半个世纪以来,北京发生了变化,有些看得见,有些看不见。
北京的市民是由老北京的居民与新的移民组成。几十年来,就移民量和移民来源的广泛程度而言,中国哪一个城市都不能与北京相比。北京又是一个古老都城,有着浓厚的历史根基与文化积淀,作为中国的文化中心,聚集着大批的艺术家、科学家、学者及各种文化名流,因而具有比任何一个城市都浓厚的文化氛围,无论是传统文化的遗泽,外域文化的评介传播,还是当今学者的新锐思想,都能从这里得到强烈感受。北京更是全国的政治中心,不仅是风云人物的云集之地,而且北京市民也无不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政治气候,无形中强化了人们的政治意识。从文化与政治上来看,北京得天独厚、各领风骚,既迎接八面来风,又牵动四面八方。北京的胡同与四合院依然存在,但高楼又拔地而起、栉比鳞次,立交桥更是纵横交错,古老与现代奇妙地融成一体。
如果从新北京的这种客观存在来体验北京的“味儿”,那么,不能说王朔的小说已经体现了这种奇妙的神韵,并没有涵盖这种驳杂,作家还没有将这一存在从整体上转化为一种艺术“意味”。如果说王朔的小说也有一种“味儿”,那只是北京的一个层次、一个圈子的“味儿”,是大街上、胡同里的低文化层次的“无业游民”的浪荡味儿,是一种“浅俗流痞”味儿。如果把这种轻飘飘的俗痞味儿称为“新京味”恐怕有些大谬不然,至少也是以偏概全。北京当然有“浅俗流痞”一面的存在,似乎就在大街上,谁都看得见,但北京并非以“俗”为代表,以“痞”著称,而是以庞杂繁复又浑然而一的深厚与博大著称,北京不是一首流行歌曲,而是一部交响乐。如果把王蒙的《活动变人形》、宗璞的《南渡记》、张洁的《沉重的翅膀》、刘心武的《钟鼓楼》、邓友梅的《那五》、王朔的《顽主》以及等等北京作家的作品放在一起阅读,就能看到这种多层次、多声部的存在,就能感受到这种博大和深厚、庞杂与繁复的意味。如果仅仅把街头上的口头语、流行语引入作品,取得一种“侃味”、“俗味”,就视之为“新京味”,只能说抓住了一些皮象而已,可以说还没有进入北京那用肉眼看不见的汪洋大海,至多仅是在海面上逡巡漂浮。即使是“反文化”、“反历史”,不进入历史和文化,仅停留于平面,只能是失去历史和文化,根本谈不上“反”。
北京是一棵岿然大树,深根细须、密技茂叶,它的年轮里延伸着历史的风云、社会的兴衰、人性的浮现。至今,还没有哪一位当代作家真正表现出这种“新京味”。当然,王朔要“一不小心”,也许就写出一部新的《红楼梦》,那读者只好拭目以待,期待着王朔那“一不小心”的发生。
一句话书评
张德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