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别糊弄我们

 

 

 

  托尼叔叔,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他的太太,终于等来了小宝贝!一个可爱得不得了的小宝贝!
 

  那天早晨,克拉拉和我正在家里等着钟点工弗罗拉婶婶来家打扫卫生。突然一辆救护车开到楼前,呜哇呜哇地拉着长笛。我和克拉拉马上把鼻子贴在窗户玻璃上朝下看。小姐姐和我特别喜欢警车和救护车,怪叫的警笛,闪烁的蓝光,要多神气有多神气,长大了我一定要弄一辆来开开。
 

  “肯定是有人生病了,”克拉拉说道,“救护车是来接病人的。”
 

  就在这时,我们突然看到两个救护员用担架抬着托尼叔叔的妻子朝救护车走去。托尼叔叔一脸紧张不安的神色,跟在担架后面。
 

  “她的肚子爆开了,”我断言道,“最近这些天她的腰身更粗了,昨天我还在楼道里看到她来着,当时我就想,她坚持不了多久了,要炸了,喏,今天就出事了!”
 

  “才不是呢!”小姐姐说,“她没炸,她今天有小宝贝了。”
 

  “我想她是炸开肚子了,”我坚持自己的意见。远远地看去,她裹在一床被子里,究竟是肚子爆裂了还是有了小宝宝,一切都无从知道。直到下午,电话铃响,是托尼叔叔打电话来,他问妈妈在不在家。
 

  “她不在家,”克拉拉说道,“她今天从早到晚都在外面。”
 

  我正想安慰托尼叔叔几句,让他别为爆了肚子的太太过于悲伤,以后可以找一个更好更苗条的。可就在这时候托尼叔叔在电话那头快活地叫道:“孩子们,我有小宝贝了!是个女儿!取名苏珊娜,在医院里出生,重九磅!”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我的天!这个消息把我们乐坏了。克拉拉立即从厨房里搬来了台秤。她往上搁了满满两大瓶啤酒,外加所有能找到的马铃薯,还有她的大洋娃娃,直到我们再添上一根大胡萝卜,指针才指着九磅。“瞧瞧!”小姐姐兴奋地说,“托尼叔叔的小宝贝有这么重。”
 

  接下来,她找来一个大手提袋,把啤酒、洋娃娃、马铃薯和胡萝卜一股脑儿全放了进去。然后我和她轮流拖着大手提袋在各个房间里走一走,我们得试验试验,苏珊娜回家以后,我们能否抱得动她。
 

  半小时过去了,我精疲力竭地说:“这小宝贝真沉。”
 

  “我也觉得沉,”克拉拉表示赞同,“怪不得她妈妈那么胖来着。”
 

  “你有把握吗,克拉拉?这小宝贝真的在她妈妈的肚子里待过?”
 

  “那是当然,”小姐姐说道,“这个还用问吗!”说这话时她笑了,就好像她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切似的。其实这是托尼叔叔说的。他说这些时我就在场。
 

  这个克拉拉,近来她常常在我面前这样笑!
 

  “怎么不用问?”我反驳道,“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比如弗罗拉婶婶就不知道小宝贝是从哪儿来的。就因为不知道,她的脸都涨得通红通红的,最后她说,小宝贝是从商场买来的。”
 

  “她真的这样说?”
 

  “绝不吹牛!”
 

  “那好,我们再去问她!”
 

  就在这当儿,门铃响了,正是弗罗拉婶婶。她一来二话没说就开始打扫卫生间。我和小姐姐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弗罗拉婶婶,”克拉拉开腔了,“弗罗拉婶婶,我俩有事想问问你。”
 

  “有什么事儿吗?”弗罗拉婶婶问道,“你们还是快回自己的房间去吧,别妨碍我干活。”
 

  “弗罗拉婶婶,小孩子究竟是从哪里生出来的?”
 

  “孩子是从,从哪里,生,生出来的?”她结巴起来,“难道你们就没有别的问题好问吗?”
 

  “没有,”克拉拉说道,“我们就想知道孩子是从哪里生出来的!”
 

  “你们的妈妈回来肯定要问,怎么到现在还没搞好卫生啊?”弗罗拉婶婶的脸越发通红了,“那我就老实告诉她,就因为你们缠着我问这问那!”
 

  “我已经把你说过的告诉她了,”我指着克拉拉说道,“小孩子是从商场买回来的,可是她就是不相信。”
 

  “可不是吗,可不是吗,”弗罗拉婶婶顿感轻松地点点头,“要孩子的人就到商场去买,那里的货架上多的是,挑一个就是了。”
 

  克拉拉做出一副天真的模样说:“才不是呢!小孩子是由送子仙鹤送来的!”
 

  “对对,有一些是从商场买的,有一些是送子仙鹤送来的。”弗罗拉婶婶已经开始出汗了。
 

  “还有呢?”小姐姐狡黠地说,“还有的是从卷心菜里长出来的,喏,圆鼓鼓的就像球似的,四面八方包着菜叶子。”
 

  “没错没错,”弗罗拉婶婶无法招架了,扶着浴缸支撑着自己,“说得太对了,还有的是从卷心菜里长出来的。”
 

  小姐姐突然不说话了,她打量着弗罗拉婶婶,就像猫审视着就要被自己吞下去的鸟儿似的。
 

  “全是瞎编!”克拉拉猛地叫了起来,“如果你不知道孩子打哪儿来,弗罗拉婶婶,那我可以告诉你,他不是长在菜园的卷心菜里,而是长在妈妈的肚子里!就像托尼叔叔的小宝贝似的!他的太太今天就生了一个小孩子,九磅重!”
 

  说完,她跑到客厅里,拎来了那只装有啤酒、马铃薯、洋娃娃和胡萝卜的大手提袋,对弗罗拉婶婶说道:“那小宝贝就有这么重!九磅!妙不妙?”说完,她拉着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卫生间,把弗罗拉婶婶扔在那里,好让她慢慢地回过神。
 

  “真不容易,”克拉拉深有体会地对我说道,“要让一个五十岁的人明白这些真不容易,说清楚这类事情真得有些方法才行。”
 

  一个礼拜以后,托尼叔叔的夫人出院回家了。她又像我们希望的那样变苗条了。托尼叔叔抱着小宝贝洋洋得意地走在她身边,就好像这孩子不是在她的,而是在他的肚子里长大的似的。